“至于你们二人,启祥宫怪冷清的,过来陪着本宫说说话吧。” 即便赵妃受了责罚,可前朝左相仍在,赵妃在后宫中的地位依旧稳固无比。 婉芙眉眼微动,不动声色地看向旁边的陆贵人,双唇轻轻抿住。 她果然没猜错。 启祥宫到梅园的一路并不远,赵妃乘着仪仗,婉芙与陆贵人无仪仗,只能跟在后面,很快到了启祥宫门前。 宫人扶着赵妃入了殿,婉芙与陆贵人相继入内。 赵妃自幼性子娇纵,左相年近四十才得一幺女,因而极为珍重,奉为掌中明珠。即便入了宫,有相府贴补,这启祥宫的摆置可堪奢华。 宫女奉上琉璃瓷瓶,将红梅插入了瓶中。赵妃手心抬了抬,往鼻翼下扇动那清香,顿时心神舒畅许多。 她懒懒地倚靠到窄榻里,身上裹着貂绒的狐裘,眸子瞥了一眼站着的两人,“皇上喜好古治,昨儿本宫父亲刚送进宫两本,要献给皇上。正巧本宫看得入了眼,也甚是钟意。” “可惜世上只这两卷,本宫送了皇上,若自己再想留一卷,只能自己手抄了。你二人既然有闲余去梅园赏花,便日后从坤宁宫出来到本宫这点卯,为本宫誊抄一卷古治吧。” 打不得骂不得,总不至于抄不得两卷书。而赵妃心里也清楚,这两个贱人再得圣宠,也不会拒绝,不敢拒绝。 到了晚膳,赵妃才打发两人回去。 婉芙本就不爱抄书,执了一后午的笔,手腕酸得厉害。两人出了宫门,陆贵人歉意地拉过婉芙的手,婉芙笑了笑,轻点了下她的手心,陆贵人微怔,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 翌日,坤宁宫问过安,婉芙与陆贵人没再走往日熟悉的宫道,被人引着,去了启祥宫。 赵妃告假多日,两人入殿时,赵妃正倚在榻上剥着蜜橘。冬日南边进贡的蜜橘都是有数的,后宫中能得这厚待的人,除却中宫皇后,也就只有启祥宫的赵妃。即便没了封号,往年的赏赐却是半分不少。 婉芙福过身,垂下眼帘,挑唇笑道:“嫔妾若没瞧错,娘娘这碟蜜橘,是南边上好的贡桔,送进宫来,不过两碟,皇上待娘娘果真偏爱,叫嫔妾艳羡。” 闻言,陆贵人眼眸微动,轻抿过唇,并没开口。 赵妃顿了下,微拧起眉,这小贱人又要耍什么花样,跟她说这么多奉承的话。 不过不可否认,确实说到了她心坎上。皇上即便夺了她的封号,可这启祥宫的宫人仪仗,都是按照的贵妃仪礼,就这一小碟蜜橘,怕是皇后那的都不如她这的多,复位于她而言,不过或早或晚。 “别以为你讨好本宫两句,本宫就会免了你今日的责罚。”赵妃捏着帕子擦去指腹的汁水,睨了眼站着的两人,“带陆贵人和泠嫔去暖阁。” …… 晌午,赵妃歇晌,打发了两人回去。 两人在宫道上慢慢地走,过了一段路,陆贵人忽然止了脚步。 婉芙随着她停下来。 “昨夜我歇得晚,推门出去走了走,谁知下起了雪,一夜过去,这雪便遍布了宫城。”陆贵人转过身,看着婉芙轻轻一笑,“泠姐姐聪慧,这么快就发现了。” “是你太信任我了,才叫我察觉。” 婉芙转开眼,“你也瞧见了,即便有再过分的事,那位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泠姐姐这么说,是想要拦我么?”陆贵人不着痕迹地敛下眼,轻抿住唇。 婉芙脸色淡下来,握住陆贵人的手,小产后,陆贵人的手常日冰凉,不曾捂暖过,婉芙将汤婆子捂到陆贵人手中,“我拦你做甚?只是赵妃如日中天,我是怕你出事。” 陆贵人心头一暖,敛起眼底的湿意,“我做的小心,不会有事的。” 婉芙点点头,漫不经心道:“有左相在,皇上不会拿赵妃如何。左相府只有赵妃这么一个嫡女,要想斩草势必除根。” “泠姐姐的意思是……” 婉芙弯起一双眉眼,那笑意温柔无害,“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剩下的交给我。” …… 婉芙在启祥宫一连抄了三日古治,那古治汇杂,集经史、兵略、方志、技艺……诸多为一体,厚到须得两人合力才能搬动。即便心知赵妃有意刁难,婉芙也得认命去抄。但到第七日,她终于受不住了。手酸疼得厉害,甚至用膳都拿不起了木著,不得不传了太医,又遣人去启祥宫告假半日。 赵妃闻讯,冷冷一笑,“那小贱人是真的还是装模作样?” 抄录古治时,赵妃安排了人日日看着。小宫女自是清楚泠嫔每日近况,斟酌一番,回道:“奴婢觉得泠嫔手是真的酸疼,昨日右手拿不起了狼毫,换了左手,今日怕是两只手都不成了。” 赵妃慵懒地倚回引枕,轻嗤,“这小贱人倒是矫情,明日再来,让她多抄两页,本宫要看看她是不是装的。” …… 是夜,金禧阁卸灯。 婉芙对着妆镜,在发鬓间簪了一朵红梅,“打听清楚了,陆贵人也告了假?” “回主子,陆贵人不止告了后午的假,一连几日都称病不去了。”千黛回过话,要去拿发簪,婉芙止住她的手,一笑,“不必了,今儿就戴这个。” “主子的意思是……”千黛迟疑。 婉芙披过狐裘起身,“我这个陆妹妹,可是一百个心眼儿,猜准了皇上今夜来,等着我求情呢!” 圣驾到了金禧阁,李玄胤入了宫门,见那女子今日乖乖地候在外面迎驾,略诧异地扬了下眉梢,先是去问陈德海,“这些日子,后宫是又生出什么事了?” 陈德海哑声,皇上这些日子处理年末朝贡邦交之事,他也跟着忙得脚不沾地,倒是倏忽了后宫。他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缩缩脖子,生怕皇上一个不虞斥他。 幸而今夜李玄胤兴致尚高,没与他计较,左右那女子藏不住话,末了也会跟他说。 “嫔妾请皇上安。” 婉芙屈膝福礼,厚厚的披风裹住她纤瘦的身形,银辉下,衬得那张脸蛋愈发雪白,发间一株梅花点缀,秋无绝色,悦目佳人。 李玄胤扶她起来,一眼便注意到了她发鬓间的红梅,握了握女子发凉的手,勾唇道:“今儿又是给朕唱的哪一出?” “嫔妾何时给皇上唱过戏了,皇上净给嫔妾叩莫须有的帽子。”婉芙美眸半嗔,惹得李玄胤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出口不逊!将朕惹恼了,小心朕治你大罪。” “皇上舍得吗?”婉芙仰起脸,软声细语,笑靥如花,一双美眸仿若含了潋滟秋水。 李玄胤移开双眼,轻嗤一声,未答。心中却想,确实舍不得,他分明知这女子生着一张无辜脸,却诡计多端,心机狡诈,可却还是愿意纵着宠着,即便把天捅出窟窿,他也会让她藏到身后,想法子帮她填补。这些话,他是不会去说的,堂堂一国之君,何以跟一女子去说这些。 “皇上不说,就是舍不得嫔妾。” “行了,闭嘴!”李玄胤头疼地拉开怀里的人,“朕来你这,是跟你说这些的?” 婉芙得逞,也没再缠着李玄胤,弯了弯眸子,与男人手掌相握,“嫔妾近日习字有了进步,皇上可要看看?” 李玄胤挑了挑眉,他可记得当初让她抄一卷佛经,就跟要了她命一样,今日是怎的了,又是簪花,又是习字。 两人一同入殿,宫人们各自去奉茶添炭,这冷清了多年的金禧阁,因着有这么一位盛宠不衰的主子,可是从未断过人气,出去说是金禧阁的奴才,也颇有脸面,不知有多人,想巴结着,要来金禧阁当差。 李玄胤习惯地去找那柄玫瑰椅,却看见原本置着椅子的地儿,才过小半月,换成了置着瓷器玉宝的博古架。 李玄胤睨了婉芙一眼,“谁准你将那椅子挪走的!” 那柄玫瑰椅是由南国上好檀木打造而成,价值连城,后宫不知有多少眼睛觊觎,他赏给了她,这人竟半点不放在心上。 婉芙知那玫瑰椅无价,前几日庄妃染了风寒,头疼难以入眠,坐到那椅子上,嗅着檀香就缓了心神,婉芙才让人将玫瑰椅搬去凌波殿了。秋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庄妃送了她好些珠宝,她没甚好送的,好不容易能投桃报李一回,怎能推拒?但婉芙总不好说,她拿皇上送的东西去还礼了。 一见她这心虚的模样,李玄胤还有什么猜不出的。这后宫里,她也只对两个人好。一是吟霜斋的陆贵人,二就是凌波殿的庄妃。 陆贵人少来储秀宫,那椅子,八成是被她送给庄妃了。她倒是会慷他人之慨! 婉芙觑了觑皇上的脸色,甚是难看,心中暗悔,抄录古治那件事还没说,皇上先黑了脸。 她小心翼翼地勾了勾李玄胤衣袖,“皇上生气了?” 李玄胤打掉那只乱动的手,冷嗤:“朕没气,朕会跟一个女子计较?” 话这么说,脸色却阴沉着,若旁人见了,是大气也不敢喘,巴不得滚得远远的。 婉芙没怕,她厚着脸皮抱住李玄胤的腰身,“君王一言,重于千金。皇上自己说的不跟嫔妾一个小小女子计较,可别反悔。” 李玄胤被气得一时不知,在前朝忙了多日,到她这是为了什么,找气受么? 他正欲给这女子一个教训,怀里扑腾的人忽然踮起脚,柔软的唇,亲吻到男人的喉骨。 李玄胤眸色微暗,喉头因如羽毛的撩拨而滚动了下。 他垂下眼帘,看向赖在怀中的女子,后者眼如秋水,顾盼生辉,一张雪白的脸蛋因羞赧而晕染了潮红,她启开朱唇,娇声细语。 “庄妃娘娘待嫔妾很好。嫔妾不知该送庄妃娘娘什么,嫔妾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嫔妾送了庄妃娘娘那柄玫瑰椅,便也代表皇上所赠,想来庄妃娘娘必会感激皇上。” “嫔妾知道那柄玫瑰椅贵重,可再贵重,也不及皇上待嫔妾的眷宠和心意。” 李玄胤眸色渐深,掌心抚住这人的细腰,渐渐用力,方才那些憋闷住的气,在她三言两语间,不知何时已全然散去了。 甚至不知,是这女子的哪句话取悦了她,亦或是全部。她聪慧机敏,那些讨巧卖乖的话,信手捏来,但他不可否认,于他而言,很是受用,若她一直这样,他也不介意,会一直这般宠下去。 还从未有人,能这般让他欢愉。 …… 婉芙缓了会儿,撑着满身疲乏,甫一从李玄胤怀中钻出来,就被叩住了腰身,男人声线中透着情谷欠后的喑哑,“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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