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宗正脸色沉了沉:“皇上已经下了诏书,要立你为后……” 天下谁人不知,新皇待韶懿长郡主十分爱重,天下甫一定下,朝廷未稳,诸事庞杂,就迫不及待要立长郡主为后,竟是一刻也等不及。 因着这事,朝野上下没少微词,认为新皇登基后,当先以稳定社稷为重,儿女情长理应待新朝大定之后。
第1074章 前尘旧梦 甚至还传了一些,新皇重色轻国事的闲言。 只是,因着韶懿长郡主的贤德名声,与新皇登基后,接二连三颁下的新政,这些闲言到底站不住脚。 女儿受新皇爱重,新皇没道理不施恩于他这个做父亲的。 皇后的父亲没有官身,只闲赋在家,对皇后的名声也不大好,新皇但凡顾及一些长郡主的体面,就会所有表示。 哪家宫中受宠的女儿,不为自己家族谋权? 原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虞宗正提这事也显得有些理直气壮:“新皇日理万机,许是一时忘记了,只让你提一提,也不必多说什么叫你为难……” 虞幼窈懒得多说:“依女儿看,父亲闲赋在家,也好多花些时间修身养性,常言道,修身齐家,方能治国平天下。” 虞宗正脸色胚变,语气也不禁带了一丝恼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虞幼窈走到门口,倏然顿了脚步,背着对虞宗正,轻声问:“这么多年来,你可曾为母亲和祖母的死,有过一丝一毫的忏悔?” 虞宗正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后背,几乎要将她的后背洞穿。 虞幼窈知道了。 她竟知道。 竟知道。 所以这么多年,所谓的‘父慈女孝’,也都装出来的?! “想必,没有吧!”虞宗正只会心虚,不会忏悔,虞幼窈轻笑了一声,幽幽的声调,带了直透人心的冷薄,像刀子一样:“从前没有,从现在开始,你该有了,往后余生,大把大把的时间,好好忏悔从前做下的恶事,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故人若不修养品性,则与禽兽无异。” 人区别于禽兽的地方,只有一点点,若不修养自身的品性德性,与禽兽没有区别。 一句话,断了虞宗正的前程。 “虞幼窈——”虞宗正仿若一只暴怒的狮子,大声咆哮:“孽女,你这个孽女……” 虞幼窈转头看他无能狂怒,一字一顿:“打小的时候,父亲就一直喊我孽女、孽障,我从前总也不服气,可现在却觉得,世间诸人诸相,皆自有缘法,一切都是注定了的,强求不得,父亲当真有先见之明。” 所谓的亲缘是前世因,今世果。 上天注定了她今世亲缘浅薄。 她愚笨,花了近十年时间,才懂了这道理。 虞宗正气得眼睛发黑,血气一阵一阵地冲向脑袋,捂着胸口,抬起手,颤颤地指着虞幼窈:“你……” 虞幼窈微微福身:“父亲,且好好保重身子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书院,背后传来一阵“哗啦”,“砰咚”、哐啷”的声响,想来虞宗正砸东西,砸得相当爽快呢。 回到窕玉院,虞幼窈有些乏了。 夏桃搬了一张摇椅摆到庑廊下,虞幼窈靠在摇椅里,瞧着院中的一景一物,想到了许多从前的事。 自她搬进了窕玉院之后,点点滴滴的记忆,竟都与殷怀玺有关。 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竟还梦到了殷怀玺。 在梦里,她因为“推”了虞兼葭,导致虞兼葭发烧,自己却一点事也没有,被虞宗正狠狠责骂了一通,禁足了一个月。 等她解了禁足后,才知道幽州来了一位病弱的表哥。 她高兴不已,连忙准备了许多金贵的药材补品,兴致匆匆地跑去了“芙蕖院”看表哥。 表哥长得很好看,待人礼数周全,却十分冷淡、疏离,周表哥寄人篱下,在府里惹了不少闲言,大约是同病相怜,她很喜欢往芙蕖院里跑。 就算周表哥不怎么理她,她也没觉得难过,每天絮絮叨叨地,自顾自言地说了许多杂七杂八的话。 周表哥一定烦死她了。 有时候,周表哥被她实在烦得不行,就会指点她一些课业、练字,好叫她闭嘴,每当这个时候,她就算再不情愿,也会呶着嘴儿,乖乖地听话,不敢惹周表哥生气。 久而久之,她和周表哥也渐渐熟了。 当然,这是她一厢情愿的认为。 周表哥身体每况愈下,她心里很着急,写了不少信去泉州,让外祖父帮忙寻访名医、妙药、补品。 为了她,外祖父送了两只灵犀虫上京,她学着以灵犀虫的药液做养身的药膳,帮着周表哥调理身子。 可饶是如此,周表哥的身体不到三年就彻底破败了。 周表哥离京的头一天,送了她一盒亲手做的眉黛,并且拿了眉笔,仔细地替她画了眉,青绿色的螺黛在眉间晕开,宛如雨后初霁,山笼烟水,衬得她纯净的眉目,夜映皎晕,月笼清辉,秀美极了。 她坐在镜前,臭美了许久:“表哥做的眉黛真好看,我不管,以后我的眉黛用完了,表哥一定要负责帮我做新的。” 周表哥仔细瞧着她眉目纯净,唇间吮着一丝苍白的笑意。 可沉浸在喜欢里的她,并没有发现。 第二天,她起身之后,特地画了表哥送的眉黛,高高兴兴地去“芙蕖院”寻表哥,这才得知,表哥天还没亮,就已经离开了府里,回转幽州。 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就只瞒了她一个人,她无知无觉,还妄想着,以后让表哥给自己做眉黛。 虞幼窈崩溃着追出家门,哭得一脸鼻涕一脸泪。 叫下人敲晕的脑袋抬回来的。 也许是梦中的场面实在太过悲痛,虞幼窈心间一阵刺痛,悠悠转醒,一转头就见殷怀玺坐在她身边。 想到了噩梦里分离的场面,虞幼窈不禁泪流满面。 “怎么哭了?”殷怀玺蹙了一下眉,轻柔地帮她拭泪。 他也是才来,见虞幼窈在庑廊下睡着了,唇儿轻轻弯着笑容,显得纯净又明媚,好看极了,便也猜到,她肯定是做了美梦,也不忍打扰她了。 谁知,突然就醒了。 一见了他就流泪。 令他有些心慌。 “刚才做了一个噩梦。”虞幼窈扑进他的怀里,一边小声地呜咽,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了梦中的事。 梦里,她和殷怀玺没有现实里亲近。 殷怀玺若即若离。 祖母缠绵病榻,她要在祖母跟前侍疾,也不能一直缠着他。 ------题外话------ 之前在小表妹的噩梦里,几乎很少有关于表哥的,哈哈,想了想,还是写了写,之前没梦到,现在全梦了。。。。也算是对那一场庄生晓梦,做一个了结。
第1075章 情深缘浅 可她分明在梦里,看到‘殷怀玺’因为她的到来,苍白的唇间弯了笑容; 也看到,每一次他坐在轮椅上,凝望她离开的背景,一到再也瞧不见; 看到他,强撑着病体写字贴送给她练字; 也看到了‘虞幼窈’,收到表哥的字帖时,欢喜的神情。 看到她为了表哥学做药膳; 看到她为表哥的身体焦虑,请求谢府寻妨名医妙药; 梦中的‘他们’,仿佛就是现实中的他们,‘他们’从前做过的许多事,他们也做过。 殷怀玺仔细听着梦中的场景,突然觉得好笑。 差不多能猜到,他进入虞府时,虞幼窈正在禁足,两人错过了相见的机会,等虞幼窈解了禁足,有关他这个残废来虞府打秋风的传言,想必在闹腾了许久,也导致他对虞府的人,充满了戒备与不喜,再见到虞幼窈时,难免冷淡了一些。 但虞幼窈自来熟,便是被他冷脸相待,也不怎么在意,时常厚了脸皮过来寻他。 小姑娘心如琉璃,净无瑕秽,相处久了,他肯定不能无动于衷。 可因为没有灵露调养身体,他的身体每况愈下,难以支撑,想必也将这份心思,深埋在心底,没有表露分毫。 直到离京头一天,终是一盒眉黛,画尽了一世情。 有些事是注定的。 殷怀玺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梦都是相反的,噩梦里,我离开了虞府,现实里,我却来了虞府。” 虞幼窈红着眼眶看他,这才后知后觉地问:“你不是在宫里吗?怎么突然来了?朱公公就没拦着你?” 按照规矩男女双方在婚前是不能见面的。 “听说你来了虞府,就过来看看,”至于朱公公,也要看他拦不拦得住:“许多年没回虞府了,以后怕也没有机会过来了。” 他的语气难免有些遗憾,仿佛又想到了,当年他以一介残躯病骨,顶替了周令怀的身份,携不臣之心,怀蚀骨之恨,住进了虞府,原以为他会在仇恨之中了此残生。 却有一个小姑娘,蹲在他面前,仰着脸儿看他,眼里一片纯澈,心疼地问他:“表哥,疼不疼?” 从些之后,他的人生有了光亮。 殷怀玺拉着她的手:“陪我在府里走一走吧!” 故地重游,太多太多的回忆涌现心头。 书房里一大一小两张书案,仍然并列着摆放在原地,仿佛写字、作画、看书之余,一偏头总能看到小姑娘支着腮,歪着脑袋,眼儿亮晶晶地看着他,弯着唇儿笑: “表哥看了许久的书,快歇一歇。” “表哥写了许久的字,手酸不酸呀!” “表哥的画可真好,可不可以送给我?” “表哥,先生夸我字儿写得好。” “表哥,快尝尝我做的药茶。” 一抬头,还能看到高大的书架上,摆着密密的书籍,眼前仿佛还能看到,小姑娘搭着凳子,掂着脚尖,伸长了手臂,帮他到高架上找书,每一回都叫他提心吊胆的。 有时候,她还故意调皮,装成就要从凳子上摔倒的样子,害得他担心之后,就得意地咯咯直笑,惹他生气了,就作一副可怜巴巴地样子,一边勾着他手指,一边巴巴地认错,又乖又软的样子,就像母亲在世时,做的红糖糯米糍,咬一口,又甜又糯,他分明不爱吃甜,可每回都要叫父亲争抢着吃,叫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殷怀玺弯了弯唇,牵着她的手走着。 到了紫榆树下,便难免又想到了,从前生长在这里的青梧树,与她在树下焚香、弹琴、看书、作画的场景。 莲湖上,有他们一起泛舟湖上采莲的趣事。 走着走着,就到了青蕖院。 墙角处的蔷薇、月季花藤,爬上了屋檐,藤上的叶儿落了大半,却仍有一些叶子顽强地生长着,在严寒之下,显是格外苍翠。 葡萄藤儿光秃秃的,老枝虬结,盘踞在架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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