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府一众人等候迎接,是因她封了长郡主,身份尊贵,不容怠慢,可她本身也是虞氏女,给长辈行礼是理所应当。 一应礼数完成后,虞宗正迎着虞幼窈进了府内。 茶毕之后,虞宗正亲开了祠堂,迎虞幼窈进祠堂祭拜,三叩九拜后,上了一柱清香,这才红着眼睛出了祠堂。 江氏拿眼瞧了姚氏,见姚氏垂着头,站在院子里没动,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 二叔子死后,姚氏也不如从前风光了。 两个儿子年岁都不小了,却前程未定。 最疼爱的二女儿,原也有大好的前程,叫她作进了家庵里头。 族里也因此对她十分不满。 江氏心中念转,只好堆满了笑容,连忙迎上去:“姐儿许多年没回京里,府里变了许多样子,”似是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她连忙补了一句:“老夫人的安寿堂,还有姐儿从前住的窕玉院还是老样子,家里也一直都打理,可要去瞧瞧?” 虞幼窈按了按发红的眼角,哑着声音:“有劳夫人费心,我许多年没回京,自然要去瞧一瞧才是。” 江氏从前就知道,府里的大小姐待人接物客气又妥当,等闲也不会给难堪与脸色,相处起来松快得很,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从前的大小姐,一路成了县主、郡主、长郡主,马上就要变成皇后,身上虽然带了气派,可还是从前的性子。 心里不由一松,江氏热络地带着虞幼窈去了北院安寿堂。 安寿堂还是老样子,可因为主人的逝去,便是时常在打理,仍然显出了几分萧条。 虞幼窈心中一片感伤,脑中不禁浮现了,与祖母一起的点点滴滴,心里遭不住,又是一阵难受,当场就落了泪。 瞧着祖母从前时常坐的榻:“祖母从前身子不好,也不能久坐,大半时候都是歪在这张榻上,榻两侧的牡丹纹扶手也变得光滑油亮……” 祖母去逝出才四年多,从前光滑油亮的牡丹纹扶手,仿佛蒙了一层尘灰,不复从前光亮。 虞幼窈在安寿堂里呆了许久,这才回了窕玉院。 窕玉院还是她离开前的样子,只是院中那棵高大的青梧树不在了,虞府重新种上了一棵紫榆树。 江氏见她一直盯着紫榆树瞧心里一紧,连忙道:“院里的青梧树砍了之后,你父亲又派人寻了几株青梧,打算种在原来的位置,也不知怎的,种了几回,也一直没有种活,后来宗长太太说,你在襄平的虞园里,种了一棵紫榆树,这紫榆树耐活,一移栽过来,就活了,这两年越长越好。” 虞幼窈笑了:“挺好的。” 江氏心中一松,眼珠子转了一下:“家里的几个哥儿、姐儿们,也都念叨着你,大姐儿难得回来,便和他们好好叙一叙,我先去前院大厨房瞧一瞧。” 江氏还是如从前一样有眼色,虞幼窈笑着点头:“我正有此意,夫人便去忙吧,不用一直陪着我,虞府也是我自个的家,便不住这里,回来自己家里,便也不必端着礼数。” 江氏走后不久,二房的虞善言、虞善信、虞莲玉、虞芳菲,大房江氏所出的虞善景、虞善明就来了窕玉院。 虞府还是从前的虞府,却到底物似人非。 虞幼窈心里有些难受,笑着与家中的兄长、弟妹们打招乎,终究还是许多年没见,疏远的关系,又碍于身份不同,难免拘谨了情份。 长大成人后,兄妹也有许多礼数要避讳,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嘻笑打闹了。 虞善言和虞善信也是一阵怅然,也只与她寒喧了几句,就走了。 江氏所出的虞善景,今年三岁多点,圆乎乎的一团小人,拿了乌亮的眼儿,好奇地瞅了她瞧,等她看过去时,就装成一副小大人样,有模有样地作揖,奶声奶气地喊:“大姐姐好。” 虞幼窈没忍住捏了捏他软乎乎脸蛋:“真可爱。” 虞善景小脸鼓成了包子,乌溜溜的眼儿控诉地望着她。 惹得虞幼窈“噗哧”一笑,当下就取了腰间的一块香牌,送给了虞善景。 虞善景得了礼物高兴不已,小大人似的:“谢谢大小姐姐。” 虞善明已经七岁了,模样长得周正,和虞宗正很像,打小就是虞宗正在教养,人也有些一板一眼。 他时常听府里下人说,小时候同长姐十分亲近,可他那时候还小,小时候的事,都已经不记得了。 见长姐满身气派,难免有些拘谨。 虞幼窈难免感慨了一句:“明哥儿,也长大了。” 虞善明讪讪一笑,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虞幼窈心下怅然,笑着问了他们的近况。 虞莲玉低眉敛目:“夫家虽是寒门小户,却也是知礼的人家,公公和婆母待我十分宽厚,成亲时,嫡母帮着置办了嫁妆,大姐姐也托了人为我置办了几间铺子,丈夫读书用功,待朝廷诸事既定,开科取仕,就打算下场参考……” 虞府的门庭原就不低,夫家自然不敢轻慢了她,便是她头一胎生了女儿,家里也没说什么,只让好生教养着。 如今长姐就要册立为后,夫家就更不敢怠慢她了。
第1073章 ‘父慈女孝\\’ 虞芳菲也道:“江家是耕读人家,因着有一层姻亲在,家中的长辈待我也十分亲近,丈夫也是知冷知热的性子,待我十分爱重,至今也无妾室通房……” 她肚子也挣气,嫁进江家一年就一举得男。 聊着聊着,虞芳菲突然就提了虞清宁:“早两年的时候,大伯母作主,将四姐姐远嫁到了江氏族里一个殷实的人家,四姐姐不依,还闹腾到了大伯父跟前,大伯父气得大骂她一通,将她关到院子里,一直关到出嫁当天才放出来,听说过得还不错。” 能嫁到这样的人家,还是大伯母看在大姐姐的面子,知道大姐姐顾念姐妹情分,便是虞清宁再不好,从前在府里也从不磋磨,该给的体面,也都给了。 摆明了由不得外人来磋磨家中的妹妹。 江氏便是再不待见虞清宁,也要仔细为她谋划一番。 虞幼窈点点头,没说话。 虞清宁的性子,高不成低不就,留在京里,也不知道要怎么闹腾,江氏还算厚道,将虞清宁远嫁到江西,自己的族中,夫家家境殷实,也吃不了苦头,江氏时不时照拂一二,再收一收性儿,日子也能过好。 虞幼窈声音干涩:“二妹妹还好么?” 虞莲玉神色有些黯然:“前朝四皇子被枭首示众的消息传开,族里就将二姐姐送进了家庵,母亲大闹了一通,也没能阻止,庵里的日子虽然清苦,但宗长太太时常照拂,只是终究清苦了一些……” 大姐姐从前就和二姐姐关系就好,宗长太太也看了大姐姐的面子,对二姐姐也并不苛责,族人也不敢欺辱。 外人不知详情,可家里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凤命’。 凤栖梧是长在大姐姐的院子里,祖母也最疼大姐姐,慧能大师见了祖母几次,都和大姐姐有关。 父亲因着‘凤命’这事,和母亲离心离德。 母亲也因着这事,叫宗长当着全族的面儿训了一顿,从此在族里也抬不起头来。 若不是父亲临终前,求到了老族公跟前,让二姐姐往后在家庵里头青灯古佛,二姐姐早一条白绫吊死了。 虞幼窈心中涌现了一股悲意:“是吗……” 虞霜白承了“凤命”,被赐婚四皇子,成了宁皇后对付兰妃的一颗棋子,梁贼攻破了京兆,首当其冲拿了三位皇子开刀,三位皇子皆被枭首示众。 婚事虽然名存实亡,可谁也明白虞霜白承了‘凤命’,又与前朝四皇子曾有婚约,她这一辈子的前程,也差不多断了。 这天底下只有一个‘天命凤女’,只能有一个凤命所归,若虞霜白是‘天命凤女’,那又置虞幼窈于何地? 虞幼窈既被封了后,就是真正的凤命所归,曾经承了‘凤命’的虞霜白,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禁忌。 倘若新皇追究此事,等待虞霜白的只有三尺白绫。 便是不追究,虞氏族里也要主动避讳。 虞霜白下半子,仍是青灯古佛,以免‘凤命之说’冲撞了皇后,惹了天下非议,使之中宫皇后威仪受损,名位不正,不能德临四海,母仪天下。 虞幼窈自己可以不在意,但朝中大臣,天下百姓,却不会视之等闲,皇后若不能【正位】中宫,才是天下之大忌。 青灯古佛对虞霜白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噩梦里,虞霜白顶替她承了凤命,最后登临后位,母仪天下。 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姚氏酿的苦果,终是需要虞霜白用一生来偿还。 虞幼窈心里难受:“过几日,我去族中看看二妹妹。” 这些年,她身处辽东,与族中联系却一直很紧密,也受了族里不少照拂,原也是虞氏女,难免要回一趟族里,与族人走动一番。 叙完了话,文竹过来禀报:“小姐,老爷请您去一趟前院书房。” 虞幼窈缓缓起身,理了理衣裳,淡声道:“走吧!” 声音一如从前一般温软,却透了一股不怒自威的仪度,文竹呼吸不由一窒,不觉又压弯了腰背。 虞宗正在书房里等她。 虞幼窈上前行礼,虞宗正连忙伸手扶了一把:“父女之间,不用着这些虚礼,”他话锋一转,又道:“你在襄平一呆就是四年,家里也都时时牵挂着你,难得回京,便请你过来问问这几年在辽东的境况。” 虞幼窈从善如流,提了一些辽东的事。 原也不是为了听这些,听她简单交代了几句,虞宗正便顺势关心道:“从前就听说辽东十分苦寒,每年一到八九月份,就已经入冬了,这些年,当真是苦了你,你从前在家里,也是金娇玉贵了长大的……” 之后便说了许多虞幼窈在家里的事,大多都是她掌家之后的事。 虞幼窈洗耳听着,她掌家之后,虞宗正待她十分信任,也很是器重,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她来处理,时常夸赞她周全知礼,父女之间的关系,也修复了不少,饶然是一副父慈女孝的景象。 当然,这都是虞正宗一厢情愿的认为。 虞宗正突然打了‘父慈女孝’的情份牌,虞幼窈心知肚明。 虞宗正一直说到口也有些干了,就端起茶来,喝了几口,这才又道:“新皇登基之后,启用了不少前朝的旧臣,我听说吏部左侍郎还空缺着,我从前就任吏部左侍郎……” 不光想要重入朝堂,还想补了吏部的缺,真是好大的脸。 虞幼窈搁下了茶杯:“新皇登基,朝中诸事庞杂,要用谁,皇上有自己的考量,还要与内阁一同商讨议定,这事着实不该问女儿,父亲若等得心急,倒不如去问问虞阁老,朝中之事,他定是比女儿更清楚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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