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白没打算惯着他们,吩咐冯连宽把其余画像烧了,摊开唯剩的那幅美人图,执笔舔墨,在美人的领口加了一颗小痣。 画像立即栩栩如生起来。 遽地,一声惊雷炸开在绿意盎然的郊外,天空聚起黑沉沉的浓云,约莫是又要下雨了。 陈述白沉着眉眼,叫车队寻个能避雨的地方,并让冯连宽将钦天监监正传来跟前。 落满尘埃的茅草屋,不消片刻就被收拾的干净整洁,陈述白坐在殊丽搬来的长椅上,翻看起钦天监监测天象的公文。 “朕说没说过,再有差池,要你们……” 话音未落,身后的冯连宽忽然“诶呀”一声弹跳起来,吓得老脸煞白,“陛下,有老鼠,好多只!” “啊,惊扰圣驾,老奴有罪!” 众人皆知,这位威风凛凛的大总管什么也不怕,唯独怕老鼠。用他的话说,小时候家里穷,被老鼠咬了也没银子去就医,差点丢了小命,落了阴影。 听见有老鼠,屋里的达官贵人们也绷紧背脊,他们生活在雕梁画栋的大房子中,哪里跟老鼠同处一室过。 不止他们,连殊丽也攥紧了手里的绢帕,生怕老鼠扑过来咬她的绣鞋。 不比他们的慌张,武将们个个麻木地盯着地上乱蹿的老鼠,根本没当回事,风餐露宿惯了,什么吓人的动物没见过。 而陈述白压根没去注意那些老鼠,淡定的超乎常人。 责罚过钦天监的臣子后,陈述白带着殊丽走进茅草屋的里间,全然没管其余人。 里间已被收拾干净,没有老鼠。 殊丽递上降火的茶,“茶汤热,陛下稍等会儿。” 往常都是冯连宽为天子试毒的,今儿只剩下两人,殊丽取出银针,试入汤面,见银针未变颜色,翘唇道:“无异。” 陈述白随意靠在门板上,等茶汤放温,拿起浅啜几口,随后叫来殊丽,令她喝下。 弄不懂天子与人分享食物的癖好,忍着对他的嫌弃,咕嘟咕嘟喝了几口,于盏沿留下玫红色口脂。 她今日口脂用的艳丽,很提气色,也更显娇美,如花馔上点了一抹红,秀色可餐。 陈述白拿过她手里的茶盏,取出里面的毛尖残叶,漠着一张脸,在殊丽眉心贴了一枚“茶”钿。 而她身上的暖香和茶香交织,散发出的味道更为好闻,陈述白扯过她,附身嗅了起来。 殊丽攥了攥手,放松了身子,尽量配合他的喜好。 还是不行。 陈述白心口开始不受控制的乱跳,令他逐渐烦躁,他大力拥住面前的女子,勒在怀里,闭眼调息,却越来越难受。 暗骂一声,他松开手,掐住殊丽的腮帮,颇有几分报复心理。 殊丽疼得皱起眉,眨着盈盈水眸,细细的“嗯”了一声,娇的不成样子。 陈述白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看得、吃不得。 他又狠掐了一下,垂下手臂靠在门板上,仰头微哂。 修长的脖颈尽显在殊丽的眼中,竟比美人颈还要修长漂亮。 这男子若是换个落魄身份,又没有防身的本事,说不定就被牙婆卖进伶人馆,混成头牌。 想到此,她没忍住笑,低头弯起嘴角。 面前的男人懒懒看着她,抬起她的下巴,“笑什么?” 殊丽哪敢说自己将他想象成招揽生意的男花魁,只能压下嘴角,板着脸回道:“奴婢觉得,陛下能给奴婢掐出个酒窝。” 就算用筷子戳,也未必能戳出酒窝,别说掐了,陈述白又掐住她另一边腮,姿态更为懒散,“那朕给你掐出一对。” 殊丽脸发烫,微微眯了一下被掐一侧的眼帘,娇嘤嘤道:“谢陛下。” 可在心里,已将他骂了十七八遍。 不知她心中所想,陈述白丝毫不怜花,直到把那嫩白的肌肤掐红才罢手,“疼吗?” 你说呢? 殊丽腹诽,面上显得极为温顺,“不疼,陛下怜惜奴婢了。” 在陈述白的意识里,就没有怜香惜玉这四个字,他低低呵笑,修长的脖颈更为惹人注目。 这人真是连脖子生得都顶尖。 殊丽虽惧怕天子,却极为欣赏天子的皮相,看着舒服,能让人心生欢喜,即便这份欢喜与“爱意”无关,单纯的只剩视觉。 眉心的茶水干涸,三片细细的茶叶脱落,没有留下任何印迹,殊丽抬手蹭了一下眉心,无辜问道:“陛下还要贴吗?” “朕稀罕伺.候你。” 哦,给她贴花钿就是伺.候人了,她还不领情呢,殊丽忍不住地想象,就算他被卖进伶人馆也当不了头牌,不懂世故人情,还脾气差,要不了几天,就会被里面的人打死。 这么想着,她舒服多了。 雨幕寂寥,闲来无事,陈述白走向屋里破旧的木床,上面已铺了厚厚一层毛毯,坐上去不会硌得慌,“不是会跳舞么,给朕跳一段。” 殊丽怔住,她哪里会跳舞,之前学的那段舞可登不得台面,上次迫不得已的献舞用尽了她的勇气和脸面。 然而天子坚持,她没有拒绝的份儿,只能硬着头皮扭摆几下意思意思。 看出她在蒙混过关,陈述白指了指木床,“上来跳,就跳上次那段。” “奴婢忘记了……” “那朕就杀了你。” 殊丽欲哭无泪,脱掉鞋袜,晃着金铃铛踩在厚厚的毛毯上,扭摆起别扭的舞姿。 陈述白坐在床上,仰头盯着叠叠飞舞的裙摆和女子臂弯的浅色披帛,一时意乱,抬手拽住曳摆过来的披帛一角,用力一拽。 殊丽失了平衡,跌倒下来,被陈述白稳稳抱住。 可没等旖.旎发酵,怀里的女子发出痛呼,疼得几近抽搐。 察觉出异常,陈述白松开她,见她脚踝处晕染开血色。 大手掀开毛毯,长眸一闪。 木床上有根不易察觉的钉子。 “让朕瞧瞧。” 没有多想,他捧起殊丽的右脚,发现钉子伤了她的脚踝外侧。 伤口几乎没有长度,刺的也不深,但还是流了很多血。 不知是担忧胜过了理智,还是觉着这是小伤,没必要传太医,他二话没说,附身靠近了伤口…… 殊丽脸色苍白,却在脚踝传来湿凉的触感时,浑身一震。 天子在为她止血!可这方式……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寒暄声,好像是有人来了。 什么人能让一众重臣恭维? 没等殊丽猜测,门板就传来了叩门声。一道疏朗男声传入两人耳畔。 “微臣求见陛下。” 是元栩的声音。 殊丽舒口气,有元栩在,天子就不会一劲儿戏弄她了。这种失宠还真是叫人雀跃。 可相比于殊丽对元栩到来的欣喜,陈述白淡淡撩了下眼皮,放开殊丽,盖住了毛毯上的血迹,又让殊丽穿上鞋袜,才隔着门板问道:“不是叫你追查刺客一事,来这里作何?” 门外再次响起元栩的嗓音:“臣担忧陛下安危,特来请安。” 陈述白坐直身子,冷冰冰的很。 见天子默许,殊丽拉开房门,抬眼看了一眼疲惫的温雅男子,“元侍郎。” 她侧开身子,想要请元栩进去后自己再离开,可陈述白没如她的愿,叫她候在一旁。 殊丽暗自撇撇嘴,为元栩取来一把椅子,请他落座。 元栩先是看了殊丽几眼,确认她在刺杀风波里无碍,才放下心来,随即朝陈述白弯腰作揖,说了几句熨帖的话,就直接切入了正题,有关刺客的。 “臣已派信使连夜赶往榆林,通知义父此事,再令他收集有关榆林大公子的音尘,势必将与榆林大公子有关的所有余孽一并铲除。” 这话说起来容易,实施起来极为困难,且不说榆林侯旧部势力盘根错节,就说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榆林大公子,抓捕起来也是极为棘手。 截止目前,有关他的消息,在朝廷这边知之甚少。 可元栩敢如此保证,就说明没有在怕过程中的困难,也可以说,是极有担当的臣子。 殊丽看向元栩被雨淋湿的大半边衣衫,目光微凝。 陈述白缄默许久,似乎很厌烦听见榆林大公子这个称呼,“那人本名叫什么?” 元栩道了一个名讳,也没见天子有什么兴趣。 聊完正事,元栩随殊丽前往外间取餐。 残破灶台前,御厨简单做了几样粥食,因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御厨也犯了难。 “姑姑,陛下会不会怪罪于我?” 听出御厨语气里的担忧,殊丽摇了摇头,天子又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出门在外,遇到暴雨天气,能吃上热乎的饭菜已是不易。 臣子们都已带着家眷开膳,元栩也端着自己那份坐在小杌上,谁也没有抱怨,亦或是不敢抱怨。 殊丽端着独属于天子那份,经过元栩时,稍稍停下步子,用两人能闻的声音提醒道:“衣服湿了,别着凉。随行马车里有更换的常服,快去取一套。” 元栩愣了下,再抬头时,那女子已经走远,他润眸微动,侧目看了一眼湿了的肩头。 阴冷的茅草屋里,这样一句贴心窝子的话,实在令人动容,温雅的公子低头淡笑,眼底熠熠。 殊丽回到里间,将托盘放下,一一试毒后,请天子用膳。 陈述白没有胃口,让她先吃。 殊丽还想着服侍他用膳后,自己再去灶台取一份餐,可眼下,竟要食用天子的那份,“奴婢……” “吃吧。” 殊丽端起一碗粥站到墙角,却听床上的男子道:“坐过来。” 无奈之下,殊丽挨着床边坐下,双手捧碗吸溜起来。 她喝粥都不用勺子?陈述白拿过她手里的碗,又拿起勺子,舀起一口来喂她。 想起昨晚的场景,殊丽不自在地想要拒绝,却在触及男人冰冷的眸子时,噎回了话语。 一顿饭吃了许久,陈述白不只喂她喝了粥,还喂她吃了蒸蛋、小菜和酥点。 明显感觉肚腹很撑,殊丽面露难色,吃得速度越发的慢。 陈述白放下碗筷,叫人将托盘撤走,自己还是提不起食欲。 殊丽暗想,这会儿最提心吊胆的必然是御厨,“陛下想吃什么,奴婢让御厨去做。” “不知。” 虽是帝王,膳食上却要以清淡为主,且每样饭菜都不能贪嘴,以免叫人看出端倪,也难怪对御厨做的饭菜提不起兴致。 想了一想,殊丽没错过此番拍马屁的机会,主动请缨道:“若陛下不嫌弃,奴婢为您烧几道拿手菜。” 她还会烧菜?陈述白低笑一声,索性躺在床上合了眼。 又是默许。 殊丽摸清了他的意思,起身走到外间,跟御厨私语几句,就拿起铁铲当起了厨娘。 纯美又勤劳的小厨娘,总是能吸引臣子和侍卫的目光,殊丽没在意,一味想着巴结屋里那个坏脾气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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