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桃惊讶,姑姑何时结识了一位道人?还是个这么好看的道人!她直勾勾盯着对方,笑出一对小梨涡,“姑姑不方便,小道长稍晚再来吧。” 小郎君点点头,刚要离开,就被石门处跑来的冯姬吵了耳朵。 “诶呦煜王殿下,您等等小奴啊!” 煜……王……殿……下…… 木桃瞠大眼睛,面前这位道人,竟然就是天子的五皇弟! 煜王不喜欢唧唧喳喳的人,甭管对方是不是冯连宽的干儿子,“贫道习惯一个人。” 冯姬急得快给他跪了,“可这是宫里啊,您迷路了怎么办?” 迷路?煜王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贫道自幼生活在宫中,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怎会迷路?” “您说的是,是小的失言。”冯姬掴了自己一巴掌,力道不大。 煜王看向傻眼的木桃,觉得她此刻的样子跟燕寝里的呆头鸟一模一样,“劳烦转告殊丽施主,就说贫道改日再来叨扰。” 说完,迈下石阶,头也不回地离去。 木桃望着他的背影,拽住冯姬手臂,“冯公公,煜王殿下为何找姑姑?” 冯姬拍开她的手,边跑边回头,“贵人的事,你个小丫头管什么!” 木桃不服气地跺跺脚,目光又落在煜王身上,心道这个亲王殿下有点奇奇怪怪的。她跑回屋里,趴在殊丽的浴桶旁,“姑姑,煜王刚来找过你,又走了。” 殊丽并不惊讶,撩水打湿肩头,“嗯”了一声,堂堂亲王能亲自过来,也算是对她这个救命恩人的礼遇了。 御书房内,煜王规规矩矩坐在御案下首,盯着自己的道袍。 陈述白一边处理奏折一边问他:“刚去了哪里?” “尚衣监,去见救命恩人。” 陈述白也是昨日才得知殊丽对皇家有恩,“既是救命恩人,当初为何没有重礼酬谢?” 自打回宫,煜王从冯姬那里得知了不少事,也包括自己的救命恩人给皇兄守夜又被皇兄冷落的事,“陛下还关心殊丽?” 陈述白皱眉看向他,“朕是让你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煜王又盯着自己的道袍,“皇祖母说,不让我插手宫女的事。” 陈述白哼笑,在奏折上重重圈了一笔,“皇祖母还说,希望你娶妻生子,为皇室开枝散叶,你怎么不听从?” “臣弟已出家,怎能娶妻生子?这等大任,还是交给几位皇兄吧。” “少糊弄朕,你现在不过是俗家弟子,称为居士,朝中有不少臣子都与你情况一样。”陈述白看过去,像是看穿了下首之人的灵魂,“把心放进肚子里,只要你老老实实呆在封地,朕不会动你。” 煜王俊面一臊,“臣弟从未想过争名夺利。” “朕知道,否则你也不会坐在这儿了。” 自己的皇兄是何心肠,煜王再清楚不过,大皇兄的事,可不止齐王看出了门道,“臣弟可以不剃度出家,但陛下能不能允我一件事?” 陈述白合上来自榆林总兵府的奏折,敲敲案面,示意他过去研磨。 煜王拿起墨锭,挽袖研磨,“陛下能让臣弟将殊丽带回封地吗?” 反正殊丽也失宠了,将她带走,是保她不受宫人排挤,也算是报恩了。他今日去找殊丽,也是为了此事。 像是听了什么刺耳的话,陈述白抬笔,在他手背上画了个叉,“驳回。” “为何?一个宫人罢了,皇兄不稀罕……” “你稀罕?”陈述白打断他的话,眼底泛笑。 “不是,我只是想报恩。” “不允。”陈述白抬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去陪陪皇祖母,她最近多了不少白发,都是被你气的。老人家疼你,操碎了心。” 煜王一惊,原来,皇兄早就意识到了,祖孙和祖孙之间是不同的…… 等煜王离开,陈述白放下御笔,十指交叉杵在案上,问了句:“几月初几了?” 斜后方的冯连宽赶忙道:“回陛下,今儿是六月初十。” 那就是过去一个月了,也该淡了太皇太后和太后对殊丽的忌惮。 陈述白捏捏鼻梁骨,“今晚让殊丽守夜。” 不比其他人看不懂帝心,冯连宽早就看出天子冷落殊丽的用意,笑道:“老奴这就派人去知会。” 殊丽得知要去守夜,怔了许久,还真是君心难测。 申时过后,殊丽沐浴梳妆,不同于绣女们的雀跃,她表情无异,与受冷落时没多大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涂了红色口脂,让她看起来更冷艳些。 走在幽深的宫路上,她没有去理会前不久还对她趾高气昂的小人们。 这段时日,燕寝添了两个守夜宫女,也就是说,殊丽会与她们轮流守夜。 缃绮垂悬的燕寝内一如既往的冷清,殊丽站在绒白毛毯外,望着乌木拔步大床泛起难,许久不来守夜,她不确定天子还是否需要她暖龙床。 冯姬端着果盘走到跟前,“姑姑,甜瓜切好了。” 夏日瓜甜,御厨每晚都会往燕寝送来削了皮的甜瓜,熟透的瓜瓤入口即化,化作甜水充斥口腔,味道妙不可言。 入宫前,殊丽喜欢吃富含糖分的甜瓜,入宫后再无机会品尝,一瞧见绿白相间的果盘,她舔了舔唇,将果盘放在食几上,眼不见心不觊。 “小公公,我有一事想要请教。” “姑姑客气了,但说无妨。” 殊丽小声问道:“那两个守夜的宫人脱鞋暖床吗?” 若她们不脱,她也不脱,一致方保此夜太平。 冯姬掩口回道:“就算她们想,也没那个机会啊,从寿宴回来以后,陛下时常宿在御书房,处理刺客的事,废寝忘食,人瘦了一圈。” 说到底,陈述白是个勤勉的君王。 殊丽点点头,等冯姬离开,便脱去鞋袜,躺进龙床里。 夜半,殿外传来脚步声,殊丽起身铺好衾被,交叠双手站在了珠帘旁。 陈述白回来时,几乎忘记今晚是殊丽守夜,可当那独特的幽香袭入鼻端时,他恍惚一瞬,瞧见了被珠帘遮住半个身子的姑娘。 灰绿裙裳下,一双雪足若隐若现。 屏退身后的宫人,他挑帘走了进去。 殊丽屈膝欲拜,却听得一声“不必了”。 玄色龙袍从眼前飘过,殊丽低眉顺目地跟了上去,很自觉地走进了湢浴。 夏夜闷热,浴汤几乎没有温度,陈述白褪掉龙袍,反手扔在殊丽头上,大步跨入汤池。 殊丽拿下龙袍,理了理散乱的发,将龙袍叠放好,悄悄走到池边,跪身为男人按揉起肩膀。 绣女们常年伏案刺绣,肩胛多多少少有些酸痛,这一个月,殊丽闲来无事,学了不少推拿手法,没想到误打误撞,用在天子身上了。 “陛下觉得力道如何?”她一边卖力按揉,一边轻声问道。 连续处理一整月的要务,再精力充沛的人都会劳累,陈述白也是凡人,自然会感到疲乏。他靠在池壁上,从微阖的视野中窥到了大片雪白,“继续。” 殊丽双手用力时,身体不自觉前倾,一对锁骨凹成月牙湾,能盛美酒。 陈述白忽觉异样,心悸时隔一个月又来袭了,他不耐地抬下手,“出去吧。” 殊丽纳了闷,感觉他刚刚挺享受的啊,怎么忽然变脸了? 走出湢浴,她站在窗前透风,见明月高悬靛蓝夜空,映入漂浮水草的兽头青铜缸中,自成一隅尺树寸泓。 身后传来动静,殊丽转身递上脸帕,“陛下请用。” 陈述白接过帕子擦脸,自己绕到屏折后换了一套更为干爽的寝衣。之后,坐在龙床上,如期闻到一股雅香。 “过来,再给朕揉揉。” 殊丽手痒痒,很想拍他的脑袋,刚不是还嫌弃她么…… “陛下要不要先吃点宵夜?御厨送来一些瓜果,还有枇杷酒。” 陈述白没胃口,“你拿去吃吧。” 殊丽翘了翘嘴角,站在他跟前,按起颈后的颈百劳穴。 幽幽沁香不断侵袭而来,将刚压制住的心悸引了出来,陈述白烦躁地扼住她手腕,“不用了。” 殊丽才刚刚上手,不懂他怎么来回善变,面上依旧维持着温笑,“那陛下就寝吧。” 陈述白面朝外躺在床上,没有盖被子,盯着要离开的女子,“你小时候可听过睡前故事?” 殊丽一愣,有点好笑,你一条恶龙要跟小孩子一样听睡前故事? “听过,奴婢会讲几个,陛下要听吗?” “嗯。” 无奈,殊丽盘腿坐在毛毯上,身体歪斜靠在床边,徐徐讲起故事。 见他听得认真,殊丽有点惊讶,不会吧,恶龙不会这么可怜,连睡前故事都没听过…… 对他产生些微同情,声音变得愈发柔和,催眠自己将他当成小孩子。 陈述白盯着她一开一翕的唇,目光渐渐凝滞,真当他是爱听故事的小孩子了,这故事他三岁时就能倒背如流。 只是,他不懂自己为何一面享受于她的殷勤,一面又痛苦不堪。 “殊丽。” 殊丽被叫停,歪头看向他,“嗯?” 夏日来临,龙床的帷幔也由不透的绸缎换成了半透的轻纱,陈述白扯过一侧纱帷隔在两人之间,阻挡了她对自己的冲击力。 美人被拢帷中,半隐半藏,柔美温舒,不该是解忧的熏风吗? 陈述白坐起身,双脚踩在地上,拍拍腿,示意殊丽坐过来。 想起那晚自己的处境,殊丽暗自磨牙,软着嗓子问道:“那奴婢能出来吗?” 被拢在帷幔里,如何过去? 陈述白淡道:“一样能过来。” 意思就是,还得包裹在纱帷中了,殊丽咬着嘴角挪过去,明显感觉薄薄的纱帷阻碍了行走。 待会儿若是扯落掉,可别找她赔付。 慢吞吞地挪了过去,她提着小心脏站到男人面前,心口怦怦直跳,并不比坐着的男人淡定,但她可不觉得自己有心悸,最多算是心肝颤儿。 “奴婢……奴婢得罪了。” 说着,她双眼一闭,作势要坐到陈述白的腿上,哪想那个恶劣的男人忽然躲开,害得她差点坐在地上。 随着她差点摔倒,纱帷被狠狠拽扯,耳畔传来“撕拉”一声,名贵的布料扯开个口子,堪堪悬在半空。 殊丽稳住身形,摸不准男人的意思,委屈巴巴地凑过去,再次想要坐上去。 陈述白再次躲开,面容不带情绪,开口沙哑:“跪坐上来。” 怎么成日花样百出?殊丽握握拳头,提起裙裾和拢在身上的纱帷,抬起一膝,不确定地问道:“这样吗陛下?” 再不对,她就要摔跪在地上了。 心里极度慌张,面上快要绷不住,她发了狠,双手隔着纱帷按在了男人肩头,让他避无可避,这一次,她没再迟疑,以左膝轻点他的左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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