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猛扑,冯姬抱住了陈斯年的腿,陈斯年抬起另一条腿就要踹他,被殊丽狠狠拉住。 “你做什么?!” 陈斯年收了脚,看着冯姬从地上爬起来,横在殊丽面前,一副英雄救美的架势,失笑一声,笑声幽幽,可没等他开口,斜后方突然袭来一把屠刀。 冯姬和殊丽同时开口:“小心!” 陈斯年反身一记高抬腿,踢翻了偷袭的人贩子,望了一眼追过来的侍卫,耸了耸肩,不打算逗留了。 老齐他们被抓,很可能暴露他榆林大公子的身份,皇城不宜久留,他在朝中有眼线,知道今晚的放饵行动,故而混了进来,本就是冲着殊丽来的。 此番离开皇城,不知何时能够重回,更不知何年何月能再见到这个女子,不如顺道带走,也好给阿斐一个舅母。 但眼下的形势,想带走她势必会与侍卫们产生冲突,于他不利,只能再寻时机。 但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他必须做好离开的准备。 可漂泊惯了,身心皆疲,若能择一人成家,心里有个寄托,似乎也是件不错的选择。至于皇位,以他现有的势力,还不足以对新帝构成致命的威胁,来日方长,他从不是个急躁的人。 黑夜掩饰了他脸上流露的讥笑,他转身离开,还不忘朝冯姬摆摆衣袖。 冯姬疑惑道:“他是谁啊?” 殊丽望着那人背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朦胧月色下,她竟觉得他和元佑很像,都是阴狠不怕惹事的人,可她十分清楚,他不是元佑。 元佑身上有一股向阳而生的朗正感,而此人像是生长在阴暗中的一粒种子,不知会开出怎样诡异的花。 一场厮打过后,侍卫擒获了二十来个状如牛的男子,押去了刑部大牢。 殊丽和众官员将被拐的良民送回家,在送回最后一人时,东方已经鱼肚白。 当陈述白找到殊丽时,她正扬着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与官员们有说有笑,笑意真诚,眼底熠熠,是在内廷时见不到的光景。 没想到圣驾会亲临,殊丽随众人跪地行礼。 陈述白跨下马匹,大步走向殊丽几人,颀长的身躯拢在曦光中。 殊丽不确定地抬起头,见他背光而立,呐呐道:“陛下万安。” 陈述白凝着她脸上的灰土,深邃的凤眸终于归于平静,转身淡淡道:“起驾回宫。” 留下这么一句话,他独自跨马离开,依旧冷肃,不近人情。 殊丽有点迷惑,等冯连宽走过来时,起身问道:“大总管,陛下怎地不大高兴?” 侦破一桩大案不是该如释重负么。 冯连宽与她并肩走在冉阳中,语重心长道:“陛下是在关心你,却又不能在臣子面前太过显露。” 多明显的情愫啊,他二人怎就如此木讷!还是说,他们身上背负的枷锁太重,没办法交心? 老宦官迎光摇了摇头,深觉感情一事,在掺杂太多外因后,会变了味道。 殊丽同样迎光而行,却不信老宦官口中的“关心”,天子会关心江山社稷,会关心黎民百姓,他的心要包拢世间万物,再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她。 众人随圣驾离开,不远处的杨树后,陈斯年望着陈述白的背影,微微握拳。 十三年不见了,二皇兄。 与记忆里的那个高个子少年没什么区别,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天子回到宫中,直接将殊丽带回燕寝,容许了灰头土脸的小女子,踩在他昂贵的白绒毛毯上。 走进熟悉的寝殿,殊丽却没有踩上白绒毯,“奴婢回去换身衣裳再来服侍陛下吧。” 她是真的服了,就不能让她休息一晚? 陈述白没有应声,兀自脱去中衣,向她走来。 殊丽刚要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身体突然失重,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拦腰抱起,坐在了书案上。 “陛下?” 双脚不着地,殊丽有种不踏实感,双手无助地揽上男人肩头,歪头靠在上面,可一想起脸上的浮土,又悻悻直起腰,替他拍了拍肩头。 天子喜净,可不能污浊了他。 纤纤细指在男人的肩头划过,带着丝丝凉意。 陈述白眸光紧紧盯着她的脸,没有上来就行那档子事,而是问道:“可有受伤?” 没想到他会关心自己,殊丽摇了摇头,鬟上的石榴串玛瑙坠子粘了一下脏兮兮的小脸,“奴婢没有受伤。” “可有害怕?” 想起昨晚惊险的历程,殊丽淡然一笑,“不害怕,大家齐心协力,没什么好怕的。” “你比朕想象的坚强。” 殊丽很想说,她比他想象的坚强得多,可那些话哽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他们不是夫妻,没必要太了解彼此,更无需察觉对方的优点。 陈述白退开半步,拿过脸帕,笨拙地为她擦拭起脸上的灰土。 她皮肤娇嫩,稍一用力就会留下红印子,而他的手习惯握刀,用起巧劲儿反而很难,可他没有不耐烦,细致地擦拭着,不落下一处。 发现她左侧眉尾有道轻微擦痕,他取来药膏,挤出一点于指腹,轻轻涂抹在伤口上,“大师傅研制出的金疮药,明儿个你拿回去,一日涂抹三次。” 殊丽哪敢让天子服侍,扣住他的手,小意道:“奴婢自己来。” 这样温柔的天子,与小镇上那个偏执冷鸷的男人很不一样,殊丽很想钻入他的心中,看看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可一想到他们不过是床上的关系,又觉得没有探究的必要。 被揽入怀中时,殊丽歪头靠在他肩上,“奴婢今晚……” “今晚住在燕寝。” 殊丽一点儿也不想留下守夜,心里存了气儿,张嘴咬住陈述白的雪白中衣,偷偷磨了磨牙。 透过铜镜,陈述白瞧见了她偷摸的小动作,剑眉微挑,没有斥责,甚至带了点纵容,“有气就咬朕,别咬衣裳,咬坏了还要罚你俸秩。” 殊丽愣了下,那咬坏了他,就不罚俸秩了? 哦,那会罚她人头落地。 镜中的她松开了嘴,乖顺地趴在他肩头,陈述白抬手绕到她背后,生疏地抚了抚她的头发,又揉了揉她的后颈,虎口在那截玉肌上来回剐蹭,听得一声细若蚊呐的“痒”后才松了手。 想起那时对她过分的试探,自己也开始自责,可清傲融入骨髓,道歉的话迟迟说不出口,刚好宫人禀告说浴汤已备好,他直起腰,捧着殊丽的脸瞧了一会儿,没有逼退自己卑劣的潮欲。 “跟朕去沐浴。” 说着,就将她打横抱起,宽大的衣袂与女子柔顺的长发碰在一起,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 殊丽窝在他臂弯,皮肤不由发烫,真的不敢去想待会儿的情景。 氤了水汽的旖昧,会失控吧。
第57章 身体浸泡在温热的浴汤时,殊丽有种倒头就想睡的困顿感,根本无法承受某种裹挟温情的折磨。 陈述白双手搭在她襟口,刚要扒开,被女子软糯的求饶打断。 “陛下,奴婢今晚好累。”殊丽主动靠过去,环住他的脖子,氤了水汽的脸娇美秾艳,眼瞳却蒙了一层脆弱,慢慢荡开在周身,仿若一碰就会碎,“陛下让奴婢休息一晚吧。” 她大着胆子拉低他的身子,凑过去啄吻他的下巴,小心翼翼地敷衍着。 陈述白也不是铁打的身躯,还是能体谅殊丽的辛劳,他锢住她的腰,将人轻轻推开,声音喑哑到极致,“那你还贴着朕?” 殊丽背靠在池壁上,心中一叹,她也不想啊,可你这条恶龙吃软不吃硬,想达到目的,还不得顺着点来。 陈述白鞠起水抹了把脸,靠坐她身侧,俊白的面庞看不出情绪,但红透的耳尖显露了他极为少见的涩赧。 “穿着衣裳不难受?” 殊丽单手攥在领口,温吞地褰开,放在池边,曲膝蹲在池中,只露出脑袋和肩膀。 陈述白没有戳穿她的防备,夜深了,还是少带着猜忌和不甘入眠。 替代秋狝的秋竞如火如荼,再有三日就是决赛,听闻决赛当日,天子会亲临三千营校场观摩,晋级的臣子和百姓无不欲欲跃试,都希望在赛场上一展风采,得到天子青睐。 大将军府作为将门数一数二的士族门阀,更是不能错失一展才能的机会,全府上下,将赛事的项目参与个遍。 只是,原本要参加“步打球”的庞六郎,因为身体原因退了赛,这会儿独自坐在庭院中,呆头呆脑地逗着蛐蛐。 侍女和婆子陪在一旁,时不时被他打骂,都恨不能将他丢进井里,任他自生自灭,可庞家家主哪会放弃自己的嫡子,还在托人寻访名医。 前半晌,庞诺儿带着陈斯年过来探望,见六哥不理自己,庞诺儿也失了耐心,往日两人兴趣相投,能坏到一起去,如今六哥脑子出了问题,跟个傻子一样,她心疼之余又觉得丢脸,对之态度也冷淡不少。 见自己的蛐蛐被踩,庞六郎嚷道:“滚开!” 庞诺儿一愣,曾经的六哥绝不会因为一个蛐蛐嚷自己,一气之下又踩了一脚,哼唧唧跑开,只留下陈斯年一人。 陈斯年挥退侍女和婆子,坐在廊中陪他玩了一会儿,“六郎累了,歇歇吧,也让蛐蛐歇歇。” 庞六郎觉得有道理,将蛐蛐放回竹笼里,“还是你对我好,七妹妹就会气我,爹爹也只会叫我喝药。” 真是傻的彻底,竟能对凶手怀有感激,陈斯年单手抵额,笑看着他,“三日后的决赛,六郎可会参加?” “会啊,爹爹说要带我过去受受刺激。” 为了治傻病,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陈斯年塞给他一个凉冰冰的东西,“六郎把这个带在身边,等决赛那日瞧见一个身穿五爪金龙的男子,就冲他示好。” 五爪金龙的男人?庞六郎不知那人是谁,傻愣愣问道:“怎么示好?” 陈斯年握着他的手举起火铳,耐心教导,“这样示好,引线,点燃,瞄准,砰!动作要快,不能让人夺了去。” 教了几遍,庞六郎深谙在心,愣愣问道:“你怎么有这么好玩的东西?” “秘密。” “秘密?”庞六郎笑得一脸促狭,“那我也不告诉旁人,你给了我这个。” “六郎自然要替我保守秘密,否则,我会永远消失在你面前。” 陈斯年语气温柔,循循“善”诱,每个字都像跳动在庞六郎心头的字节,令他开怀不已,“你真好。” “是么,”陈斯年将火铳放进他的衣襟,轻轻拍了拍,“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赞美。” 有些愧不敢当呢。 庞诺儿气哼哼回到后罩房,见庶妹们正在投壶,一脚踢翻,“卑贱玩意儿,也想参加决赛?” 庶妹们不想惹怒这位嫡系大小姐,纷纷退避,“姐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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