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其臻身份高贵,气质修养远胜那些人,如明珠美玉,不可多得。 安西娅识货,待他最热情优厚,见他发脾气也觉别有情趣,笑嘻嘻问:“萧大人如此抗拒,莫非嫌我貌丑?” 她是草原上的一方尊者,萧其臻来与鞑靼人议和,气到极点也不能正面起冲突,不知第几次拱手求告:“在下身携之重任关乎本国社稷黎民,万望夫人开恩放行。” 安西娅假装不悦:“我儿子也是鞑靼首领之一,手下也有数十万臣民,你只顾着讨好安腊塔汗,不将我放在眼里,厚此薄彼,就不怕挑起衅端?” 萧其臻慌忙赔罪:“在下岂敢,正因夫人身份尊贵在下才不能冒犯,若毁了夫人的名节,在下万死难赎。” 那一本正经地苦恼逗得侍女们掩口娇笑,安西娅也格格笑道:“我们蒙古没你们中原那么多迂腐习俗,只要女子没有丈夫,即可随意与人欢好,便有了丈夫,不爱了也可随时分手。我见你容貌俊秀风度翩翩才请你回来,想惬惬意意做几日快活夫妻,你若聪明就趁早从了我,否则休想走出这里。” 萧其臻面皮着火,七窍冒烟,凛然坚拒:“在下虽不才,也断不敢行此淫、乱之事。” 安西娅吓唬:“你不答应我就把你关在这里,不给你吃喝,让你活活饿死。” 萧其臻毫不畏惧:“饿死是小,失节是大。夫人不听劝告,萧某领死便是。” 他昂首伫立,做出引颈就戮的姿态。 安西娅怎舍得杀他?看他清高自守,越想征服,总归有的是时间,也不急于用强,将他软禁在帐篷里,每日供应美酒美食,命侍女周道伺候,静待其回心转意。 萧其臻尝试逃跑多次都被抓了回去,领头的侍女吓唬他再敢出逃就将他捆起来。 他眼看帐篷外日升月降七个循环,焦心柳竹秋和使团的现状,觉也不曾睡安稳。 第八天上午,安西娅又来看望,手里捏着一封书信,说是中国使节团的人寄给他的。 “他们已经到达安腊塔汗的驻地,这信是昨晚送出的。偷看别人的信件很不礼貌,但我很想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所以来请你念给我听。” 她大方地将信件递给萧其臻,好像有十足的把握能令其从命。 萧其臻见信封封口处的火漆完好无损,确信没被偷拆,急忙撕开阅览。 信上是柳竹秋的字迹,叙述了她与安腊塔汗谈判的结果以及目前的处境。 “吾已与金夫人盟定共讨阿努金。阿麾下五万铁骑,孰不易图。安腊塔汗欲寻小阿莫特汗,借兵夹击之。愿大人善说安夫人予援,成败在此一举,望君竭力。” 后附小诗一首。 “持节牧羊全节烈①,虏骑依旧渡辽河。四郎一为番邦婿,两国军前化干戈。②” 这是劝萧其臻放下个人名誉及感受以国事为重,必要时应委身虏妇,换取她的支持。 萧其臻读第一遍时如遭雷击,感觉异常难受,不愿误解柳竹秋,匆匆读了第二遍,冷静思考便能理解她的想法了。 忠君爱国之士本该将个人荣辱置之度外,范蠡克吴献西施,元帝和番舍昭君。既然能牺牲女子的贞操去守卫国家利益,男子遇上类似情形也同样责无旁贷。 与阿努金的作战将左右汉蒙两国的和谈结果,他这个正使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应该的。 安西娅见他读着信,脸越来越红,不像生气也不像忧惧,竟和新婚之夜的青涩少年相似,抑制不住好奇兴奋,凑近娇声问:“大人的同伴说了什么?让你这般为难?” 萧其臻折起信笺,低头支吾:“在下有要事禀告夫人。” “何事?” “安腊塔汗准备与阿努金开战,想向您的儿子小阿莫特汗借兵。” 安西娅诧异,随即冷笑:“那是他们两兄弟间的矛盾,不能让我们的战士为此流血牺牲。” 这女人生来就被家族当做头领培养,导欲宣淫并不妨碍她审时度势,认为隔岸观火最有利。 情势不允许萧其臻再犹豫,放下、体面劝说:“吾皇决定册封安腊塔汗为鞑靼王,有我朝支持,他必将成为草原上的霸主。夫人和小阿莫特汗今后也须奉他为王,见了他就得行臣礼。” 安西娅果然很介意,当即抗议:“你们擅自做主,凭什么让我们承认?” “安腊塔汗代表鞑靼部与我朝和谈,一经缔约,往后鞑靼人在两国的政治交流贸易往来中的权益都由他倡导,纵使夫人不接受也拗不过形势呀。” “你们想让我们向安腊塔称臣?那可办不到,倘若强行逼迫我们也会反抗。” “我们不希望与鞑靼部为敌,也不想让鞑靼百姓遭受战乱之苦,假如夫人同意援助安腊塔汗,在下便奏请吾皇也对您和小阿莫特汗进行册封,让贵部享受与安腊塔汗平等的权益。” 让鞑靼人按他们的势力区域化疆而治,相互牵制,更有助于维护边境稳定。 朝廷之前就这么打算,让使团寻机接触鞑靼其余部落的首领,萧其臻决定舍己卫国后首先将安西娅母子列为攻略对象。 条件诱人,安西娅立时心动,可瞧着那因神情温和而更显俊秀儒雅的男人,仍不忘坐地起价。 “萧大人说贵国愿意和我们通贡,那我能不能要求天、朝皇帝每年送我几个像你这样肤白貌美的青年男子呢?” 那直勾勾的眼神好似猎食的母狼,萧其臻恍惚听到她咽口水的声音,羞耻难当地扭过头,马上被她握住下颏转回去。 “贵国地大人多,不会连几个人都吝啬吧?” 他没奈何,先将脸皮揣兜里,硬挤出一丝微笑:“既然夫人要求,这点小礼我方自当敬奉。” 语罢就见安西娅双眼又亮了好几倍,得寸进尺地勾住他的脖子。 “我们蒙古人有个习惯,如果买家想买一群羊,就会让卖家先送一只过去验看。萧大人既想促成这笔买卖,那愿不愿意做这只验货的样呢?” 该来的躲不掉,萧其臻心想柳竹秋和使团成员们都在用命求进,他岂能临阵退缩?痛下决断,忍辱迎合道:“若夫人不嫌污陋,一切悉随尊意。” 安西娅大喜,命侍女为他沐浴刮面,将帐篷内的床榻布置一新,浓熏绣被,肌匀香脂,邀这如意郎君共赴巫山。 可怜萧其臻期期艾艾,委委屈屈,被这蛮婆半勾半引,半逼半强地顺进被窝,三十年之童身一朝失矣。 两天后安腊塔汗的驻地传出可汗遇刺的消息,据说中国特使温霄寒不满和谈协议,趁面见可汗时拔刀行刺,已被当场斩杀,事后使团其他成员尽遭关押,等待行刑。 安腊塔汗伤重,想尽快赶回察哈尔西部的大本营。 数万人马连夜西迁,很多牲畜物资都来不及带走,由此可见安腊塔汗伤势沉重,大概已奄奄待毙。 撤退当夜阿努金率队追杀而至。 前日他与天、朝特使派遣的随从达成协议,由温霄寒伺机刺杀安腊塔汗,为他的突袭制造机会。 阿努金本来没抱太大期望,接到敌军拔营西撤的消息顿时欣喜若狂,连忙集合军队追击,唯恐错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 他以为兄长垂危,部众已军心涣散,此番追歼定能杀他个落花流水。 交战之初形势大好,先头部队势如破竹地杀入对手阵营,奔袭十余里如入无人之境。 他见胜利在望,命令大军压境,不料队伍刚挺进三四里,安腊塔汗的骑兵队突然从四面八方杀过来对他们进行疯狂围剿。 原来刚才安腊塔部的人故意败退,在队伍中亮出一个缺口,诱敌深入,同时借黑夜掩护形成一个口袋状的阵形。 阿努金不知情,稀里糊涂落入陷阱,只觉箭矢蝗群般飞来,前后左右皆是敌人。 双方昏天黑地厮杀,阿努金一方吃了地势的亏,又被敌人闪电般的反扑击垮士气,队伍溃散,各股人左突右撞狂奔逃命。 安腊塔汗的人马开始地毯式剿杀,后方被关押的中国使团成员也全部获释。 成员们对温霄寒的计划一无所知,真以为他头脑发热刺杀安腊塔汗,连累大伙儿一块儿等死,在押解途中争相哭泣抱怨。 等到鞑靼人来替他们松绑,献上压惊的熏肉奶茶,云杉才当众宣布:“温大人与安腊塔汗秘议讨伐阿努金,所谓行刺都是做戏,怕走漏消息,不得不瞒着诸位。如今大功告成,大家只管喝酒庆祝吧。” 人们如梦初醒,将才含恨咒骂的人转为歌功颂德,纷纷问:“温大人现在何处?” 这个云杉也不知道,料想柳竹秋的处境该是安全,殊不知她跟随金海桐的部队行动,路遇一支逃跑的敌军,两边水火不容地展开混战。 柳竹秋身边几个负责保护她的蒙古侍卫转眼都死于乱箭,她用盾牌护住头身,策马往人少的地方逃奔。 周围胡马嘶叫,胡语呐喊,战旗翻飞,腥风割面,如同人间修罗道,死者遍野,活人连喘息都顾不上,只知埋头逃命。 她伏于马背拿盾牌护住后背,前方还留有空隙,只听嗖地一声,右肩钝痛,一支流矢已深深地插入肩窝。 这箭是重弓射出的,冲力强劲,犹如重锤扫荡,直接将她敲下马背。 她落地摔个昏花,脑子还清醒,不能呆在原地等死,忙忍痛折断箭身,捂住伤口追赶坐骑。 那畜生受惊,只顾奋蹄狂奔,那里还管主人的死活。 她跑出几步被尸体绊倒,染了一身污血肉酱,发现死者早被马蹄践踏得不成人形,不赶紧离开此地,这就是她的榜样。 “温霄寒!” 一声清啸宛若长剑刺破混沌难辨的噪音,一人一骑飞驰而来,浓黑的夜色也遮不住马身雪白的毛色和马背上骑手闪闪发光的银甲。 柳竹秋认出金海桐时,对方已侧身向她伸长右手。她赶忙奋起抓住,身体随着一股强悍的力道腾空而起,转眼落在金海桐身后的马背上。 金海桐低声叫她抓紧,驱赶马儿全速撤离,直跑得腾云驾雾一般。 柳竹秋坐不稳当,死死抱住她的腰,脸紧贴她冰冷坚硬的铠甲,狂风擦身,根本睁不开眼。 不知跑出多远,身边渐渐多出鞑靼人的呼喊声,她听出是金海桐这方的人在朝她们叫嚷问候,金海桐也不时用鞑靼语回应。 又过了多时,马速减缓,柳竹秋睁眼,四周遍布安腊塔汗的骑兵,看来已远离战团。 脱险后她的精神为之松懈,伤痛潮水般扑来,她一时支持不住眼黑晕厥,金海桐及时察觉,先跳下马接住她。 等柳竹秋恢复神志,这彪悍的贵妇已一把撕开她的衣襟,准备为她疗伤。 她登时惊出一层冷汗,匆忙抓住金海桐的右手腕,可惜对方已看到她胸前被布条勒缠的沟壑,跟着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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