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只见那伍天覃怒火从胸腔滋滋冒了出来,只嗖地一下将脸别了过去,开始暴跳如雷道:“好,好,好,好得很!” “还愣着做什么,给我狠狠的打!” 这话一落,常胜苦着脸,于心不忍似的,也立马跟着将脸给别了过去。 得旺见状立马吓得大喊一声:“打!” 话一落,只见左右两个浑身横肉的粗汉一人举起一条板子便直晃晃的朝着元宝儿屁股上恶狠狠的招呼了去。 板子刚一下去,只立马闻得一声惨叫声从元宝儿喉咙里嚎出来,这惨叫声惊天地泣鬼神,宛若死了人般,瞬间惊得院子枝头的鸟雀齐齐骤飞,就连缩在游廊后头偷看的众多丫鬟婆子也一个个捂着胸口,齐齐吓得朝着身后后退了几步。 “娘呃,吓死个人。” 简直比灵堂上哭丧的嘶喊声还要惨烈。 常胜闻言一脸心神不宁,下意识地朝着一旁看去,只见身旁的爷绷紧了腮帮子,攥紧了背后的拳头,缓缓闭上了眼。 两个刑打的人被这一声惨叫声惊到了似的,手纷纷一抖,一时朝着手心吐了吐口水,再次举起了板子,正要一板子死死仗打下去,不想这时—— “住手!” 一道温润却骤急的声音忽而冷不丁地从身后传了来。 两个行刑之人闻言,板子嗖地一下停在了半空中。 众人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喝斥声打断,齐齐扭头看去。 只见一道玉白身姿大步疾步踏了过来,那道身影犹如松柏挺立,又犹如仙人般飘飘欲仙,只是,那仙姿玉貌上此刻仿佛染了几分焦色。 凌霄阁内众人齐齐一怔,因为,那人不是旁人,竟是刚刚回府不久的大公子是也。 要知道,他家主子二爷与大公子水火不容,二人闹翻多年,已经十来年没了来往了,整个太守府上下人尽皆知,两人几乎从未曾说过话,便是说话也多是恶语相向,更甭提互相去对方院子里头串门了。 所以,冷不丁见到这大公子入内,院子里头众人的神色不亚于见了鬼般。 一个个全部愣在了原地。 伍天覃缓缓转身,看到来人,双眼微微一眯。 几个行刑之人,见到此状,纷纷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这时,趴在长凳上的元宝儿一个翻身从凳子上跌落了下来,只捂着屁股趴在地上呜咽颤抖呻,吟。 见到大公子来了,如同见到了救星似的,只跟条茅坑里的蚷似的,捂着屁股闷着脸咬着牙朝着他的方向拼命一扭一扭的爬了去。 他已挨下了四五个板子。 原来挨板子不比挨脚踹,只觉得屁股上的皮肉已经炸裂开来,每一个板子都仿佛打到了骨头里,板板震骨敲髓。 不过四个板子下来,元宝儿早已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宝儿——” 伍天瑜见状,立马几步踱了过去飞快将趴在地上拼命蠕动的元宝儿扶了起来。 “大……大少爷……” 元宝儿死死攥紧了伍天瑜的衣袖,沙哑开口,虚弱唤着。 伍天瑜一头低头,便见他脸色苍白,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了下来,疼得浑身颤抖,不由抿着嘴,抬眼看向那伍天覃道:“胡闹,宝儿还小,哪里经受得住如此酷刑,这般打下去,是要闹出人命来的。” 伍天瑜一脸严肃地看向伍天覃。 话刚落,便要扶着宝儿起来,不想,一个踉跄不稳间,元宝儿顺着他的手臂跌倒在地,只疼得趴在地上阵阵哆嗦。 伍天覃见状,下意识抬脚往前迈了半步—— “宝儿,宝儿——” 伍天瑜见他疼得浑身痉挛,差点儿昏厥了过去,立马过去将他抱起来枕在了臂弯里,不想,这时,伍天覃忽而冷着脸,脸上肌肉阵阵扭曲,神色骤然瘆人,只死死盯着那伍天瑜一字一句厉声道:“给我放开他——” 伍天覃犹如地狱罗刹似的,绷着脸阴森冷喝一声。 伍天瑜闻言,抿着唇,看向那伍天覃,一字一句道:“天覃,宝儿如今已是我玉晖轩的人呢,太太已将宝儿派给了我,这是他的身契!” 伍天瑜一边说着,一边将怀中的身契一扬,而后,搂着宝儿,作势要将他打横着抱起来,边抱边抿着唇字字珠玑道:“无论你乐不乐意,他现在已是我的人呢,我现在就要带宝儿回去!” 说着,一个起身,已将元宝儿整个抱入了怀中。 他话一落,迷迷糊糊的元宝儿只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攥紧了伍天瑜胸前的衣襟,整个人竟无比温顺的躺在了他的怀里,甚至将脸紧紧贴在了他的胸口,拼命往他身上拱着,只哆嗦着唇,嘴里迷迷糊糊呢喃了一声:“大……少爷,我……宝儿……宝儿要跟你走……” 二人亲密依偎的一幕落入了伍天覃的眼中,直令他额上的青筋一根根爆裂开来,只见他整张脸上乌云密布,脸上的神色慢慢变得阴郁吓人,一股参天怒火从喉咙里喷薄而出,只阴着脸,如同鬼魅似的,神色骇人道:“呵,你的人?” 说着,只见那伍天覃陡然一笑,道:“好个你的人。” 脸上虽是笑着,可他眼里却是一片阴冷。 说完,脸上的笑意顷刻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只目光发狠,一字一句盯着那伍天瑜道:“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能从我伍天覃手上抢人,你要带他走?好,那你就带着他的尸体走吧!” 话一落,只见伍天覃眯着眼,冷喝一声:“来人,给我将不相干者拖出去,若有阻拦者,照打不误!” 说完,只见那伍天覃将袖子一甩,转身大步朝着身后的高台上走了去。 他刚一转身,便见一下子围上去两个彪形大汉,一把将伍天瑜怀中的元宝儿往下扯,又有两人冲那伍天瑜小声说了声“得罪了,大公子”便去牵制伍天瑜。 伍天瑜到底是书生,哪里经受得住众人牵制,不消片刻功夫,只见元宝儿要被他们生生抢了去。 眼看着两人拽着手,要被他们生生分开。 这时,忽见那元宝儿滚着眼泪,死死拽着那伍天瑜的手一字一句虚弱道:“若我死了,求大少爷将我烧了,若小的的爹娘来寻的话,求大少爷让小的爹娘将小的骨灰带回草庙村……“ “大少爷的恩情,宝儿来世再报了。” 话一落,只见元宝儿主动松开了伍天瑜的手。
第113章 所有人都以为依那元宝儿的性子,若是挨打挨罚,定会嚎得整个院子,乃至整个府里的人听到。 因为,以往凌霄阁哪个被打了板子,整个院子里头就跟杀猪场似的。 惨叫声此起彼伏。 有时,连前头正房院子都能听到一些动静。 就像是方才他挨了第一个板子时,嚎得惊天地泣鬼神那般。 不想,当元宝儿再度被拖上长凳,再度被人摁住手脚,当板子再度一板一板狠狠落下时,这一回,却见整个过程中都一声未吭,全程那元宝儿都死死咬着牙关,将牙齿咬碎了,将下唇咬烂了,却再也未曾发出过任何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凌霄阁上下一片死寂,像是一座空院似的,竟没有一丝声响,寂静得整个世界静止了似的,耳朵里只听得到一声一声的板子声。 因周遭太静了,以至于那板子声就跟放大了声响似的,一声一声,板板到肉,一声声落下,耳边都是低沉又沉闷的:砰,砰,砰—— 直到,那片淡蓝色的粗布衣裳上溢出了星星点点的鲜红色,渐渐地,红色散开,成了团,成了片—— 这时,躲在游廊暗处偷看的众人一个个捂住了胸口,有人甚至害怕得捂住了眼睛,浑身发起颤来,压根不敢直视。 那砰砰作响的板子声,那沉闷压抑的气氛,那紧张肃杀的氛围,渐渐缭绕众人的心头,渐渐激发出一股无声的恐惧感和瘆人感来。 原来那种寂静无声的沉闷和肃杀,甚至比鬼哭狼嚎的气氛,还要令人恐慌和害怕十倍,百倍。 就连打板子的那两个彪形大汉,打着打着,手中的动作也渐渐迟疑了起来,频频朝着台阶之上,那座端坐在太师椅上的那道威厉森然的身影上频频扫了去。 直到—— “够了,再打就得闹出人命来了。” “天覃,伍天覃!你还不快住手!” 直到一向温润儒雅的伍天瑜板着脸怒吼了一声。 太师椅上的那道身影微微一晃,终于醒悟了过来似的,只嗖地一下起了身,立在了高阶之上,怔怔地朝着底下长凳上那道细弱地身影上看了去。 目光所及之处,是大片大片的鲜红。 红得刺目,红得瘆人。 一眼望去,有那么一瞬间,伍天覃视线中一团模糊,一片恍惚。 有那么一瞬间,只觉得远处那道身影晃动成了两道,三道,在他眼里四下晃动了起来。 在伍天覃的印象中,元宝儿就是个虚张声势的狗腿子,花架子,他是个张牙舞爪的小龙虾,是个上传下跳的蚂蚱,更是个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掉,踹也踹不走。 他天生就是个爱闯祸的好料子,比他小时候,作恶多了,镇日颇不安分,来了凌霄阁才俩月,没干过一件好事不说,还将他整个院子上下搅得天翻地覆,日日不得安宁,令他恨时,恨不得将他皮都给剥了,可他偏又机灵聪慧,鬼心思,鬼心眼一天比一天多,那滴溜溜的眼珠子左右一转,一箩筐的鬼主意就接二连三的冒了来。 偏生,他伍二爷还就吃那一套。 虽时时惹人恼恨,虽日日闯祸作恶,可却也拿得起放得下,该下跪下跪,改示弱示弱,该服软服软。 尤其,有那么几回,跪在他的脚边嗷呜大哭时,也却是令他轻易心软了。 所以,在伍天覃的印象中,这小儿虽又作又闹,甚至还有些贱贱的,令他恨得牙痒痒的,却也懂得适可而止,他倘若不改了他那一身坏毛病,凭着他的机灵鬼心思,虽免不了吃些个皮肉之苦,可那条小命还是安安稳稳,那颗小脑袋还是可以稳稳当当的竖在他的脖子上的。 至少,在他伍天覃身边,可许诺他这个。 就是今日这场面,他虽怒火攻心,暴怒到了极点,却也三番五次给了他机会。 自打知道这小儿前脚去了玉晖轩,后脚又拉着伍天瑜去了正房大院,伍天覃便知道他在打哪些主意。 那一刻,他气得将整个厅子里的茶碗杯盏一口气全砸了。 凭着那小儿作恶闹腾的性子,若换到旁人手里,早死了一百回,一千回了,也就是他,难得头一遭心软惯着,时时睁一眼闭一只眼,允许他这般继续为非作歹,不想,他不知好歹,不懂得感恩戴德便罢了,竟还三番五次的想要另谋他处。 上回在楚四那里,那叫一切殷切狗腿,乖巧殷勤得伍天覃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与在他这里的懒惰作恶简直判若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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