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不见时,触觉最是敏感。有什么如暖玉一般的东西轻轻蹭过了他的手背,但比暖玉更软,带着细小的绒毛。 慕容仪才反应过来,是她的脸颊。 这是她忸怩的讨好。 慕容仪失笑,瞬间手收了回来。 手指轻颤,温度恍若还未消散,而后指尖上便触到了另一块冰凉。 是一方帕子。 两厢对比,那转瞬即逝的温软遥不可及。 荷枝只是循着之前与他的相处经验,想要故技重施,但他好像也不喜欢。 荷枝微感失望,索性还是拿帕子出来,让他擦手。 慕容仪想吓吓她,故意这样说罢了。 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死都是轻的。留着荷枝是想看看,她到底是哪一边的人。 谁知道她连个讨好都这样生涩。 她不知道这样轻微的触碰,激不起人的半点怜爱。 不过像只小猫儿一样,养着也就养着。 慕容仪反手将帕子攥在手心里,随意擦了一下手指,淡淡地道,“孤可以不计较。” “月底,孤要出宫。”慕容仪似笑非笑,“帮孤想办法?” 荷枝颤了颤眼睫。 太子要出宫,显而易见是一件大事。自她来东宫后,殿下从不曾出宫过。 此次出宫必然有什么意义,又或者,殿下需要一个很好的出宫理由。 还未及出声,便见听他冷淡了下来:“下去吧。” 荷枝一出殿便见着云英,仿若是劫后余生。 云英见着她的神情说不出宽慰的话,不过荷枝能好好地出来,说明到底还是过了殿下那一关。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无话,只是一道往外走。 过了一会儿,王福追了上来,礼道:“殿下说,库房里有两块雕好的玉佩,原是用同一块玉做的,赏予姑娘一人一个。” 荷枝和云英一齐道谢。 自那日荷枝替云英承宠之后,云英再没晚间侍寝。白日里,若她被单独留下,太子也会再将荷枝找来。 通常太子最常过问的也就是她们两个。渐渐地,便有人传言东宫中最得宠的便是荷枝和云英二人。 云英不在意这个,可是身边的人总是明里暗里示意她,到底是谁送她的远大前程。 镛王。 云英冷笑,她们要前程,自己挣去。 正殿歌舞未歇,昨日是荷枝侍寝,殿下今日就只召见云英。 云英不用弹琴,太子体恤她昨日弹的太久,因此今天特地招了梨园弟子来。 中途李求上前禀告:“五公主求见。” 太子自然说不见。 云英对太子还是怕的。 她见过太子生杀予夺的手段,明明是刻意避宠,又偏偏被太子挑选出来。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知道殿下是个性情乖戾的主子。即便五公主是他皇妹,天家的公主,他不想见就不见。 李求出去了。 两巡酒过,李求又回来禀告:“殿下,五公主说有要事相告。” 太子摆了摆手,极不耐烦,“要是打发不走,你就滚出去。” 云英眼见着李求再跑出去,没回来。 太子合着眼懒洋洋地听着曲,玉盏空了,云英便起身倒酒,一抬头,见到了李求。 李求这次没有向太子开口,而是单单给她使眼色。 五公主没走。 外面出事了。
第10章 亭内,宫娥拥蔟着一个靛蓝华裾女子,身后仪仗,盛气凌人。 八角亭外,芳草葳蕤。一众宫女太监跪在青石板的露面上,将头埋在地上,极尽恭谨。 “怎么那太监去了那么久还不回。” 五公主慕容佩挑着手指上的护甲,冷声道,“皇兄眼疾之前曾是天之骄子,也是有名的君子。若不是你们这些人蛊惑,皇兄怎会如此颓靡。” 她一面说,一面往正殿门口相看,“领着宫中俸禄,不加劝告,是为失职,该打,更该罚。” 她随意指了一人,漫不经心问道,“你劝过皇兄吗?” 被点到的宫女吓得哆哆嗦嗦,“回、回公主的话,奴婢劝过……” 五公主嘲讽道,“那皇兄怎会如此,可见你身为奴婢,不为主子尽心。来人,打!” 说着,五公主身边的侍女便上前两步,伸手便是一巴掌。 听着清脆的一声,荷枝在心中惊了一下。 姑姑曾说,宫女的脸都是要见人的,通常责罚都不会打脸。五公主显然没有顾忌,随心所欲。 五公主又指了一个小太监,问道:“你劝过吗?” 小太监不说话,便又是两巴掌。 荷枝愈发心惊。 接着便听一宫女大声叫道,“公主!公主!殿下宠爱的荷枝就在这里,公主可以问她!” “停——”五公主招手,“谁?本公主看看?” 荷枝不得已,从人群中走出,再度礼道:“奴婢荷枝,给公主请安。” 慕容佩上下打量她一眼,身量娇小,眉目秀气,倒是赏心悦目,“皇兄看重你?” 荷枝回答道,“荷枝只是一介宫婢,担不起“看重”二字。” 五公主还没说话,李求又回来了,恭敬地行了个礼,“五公主,殿下饮了酒,不宜见客。五公主不如先回宫,等殿下醒了酒,奴才再去请公主。” 慕容佩瞬间脾气暴涨,“你闭嘴!回回都是这句话,我就不信了,定是你们这些人不仔细禀报,殿下岂能不见我这个妹妹!” 说着,她便一把拽过荷枝,厉声道,“皇兄肯见你都不肯见我?” 李求一见便心道不好,连忙道:“您是殿下的妹妹,殿下怎会不见您,只是眼下不宜见客罢了。” 荷枝被领子勒得生疼,不禁找补道,“奴婢不敢猜测殿下的意思,或许殿下不想让公主沾染酒气,弄脏了衣裙。” 经她提醒,慕容佩也觉得打一个宫女会弄脏手,立即松开她,对李求道,“你跟皇兄说,本公主有要事相报。” “见不着皇兄,你们就在这陪本公主等。” 李求不由得再度领命前去。 他走之后,不多时,远处殿内的乐声停了一阵,再度响起。慕容佩朝那边看去,忍无可忍。 她三两步走上前,一脚踹向荷枝,“你去说!” 公主的鞋底坚硬,直踹在荷枝肩上,荷枝猝不及防受了一下,眼睛还在冒花。 慕容佩催促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 荷枝踉跄起身,肩上火辣辣地疼。 可她不敢慢,慢了一步,便有更多的人与她一样要遭打。 荷枝心中惶惶,完全没底。 李公公这是第三次去禀了,她一个宫女又能做什么呢? 荷枝出入正殿畅通无阻,便见李求与云英在一旁不知在商议什么。 云英瞥见荷枝,连忙来拦她,低声道:“殿下正不耐烦着呢。” 荷枝哑了一下。 “外面五公主再等一会儿兴许觉得没意思就走了。”李求也上前道,“都是奴才,挨点打骂没什么。” 五公主在宫中娇养着,自然不会把宫女太监这样的人放在眼里。但明知道荷枝得宠还要作威作福,便是愚蠢。 原本李求进来,只是怕荷枝受了打,太子得知生气。既然她来了,那便无需再通禀了。 于李求而言,哪边都不得罪。 “云英,倒酒——” 正说着,太子招了招手,眉宇间似有不悦。 荷枝拉住云英的手腕,扯得肩上一阵疼。她低声道:“我去。” 那么多人看见她进了殿,若她不做点什么,日后必然要为那些宫女太监记恨。 可荷枝很清楚,连日的得宠不过是太子觉得她用着称心罢了。 荷枝自己没发觉,手里早生出了汗。 幸而多年来被姑姑教导,即便是连带的手疼,倒酒时也依旧一丝不苟。 玉杯递到他手边时,慕容仪的脸色瞬间黯淡,问道,“不是云英?” “奴婢荷枝。”荷枝举着玉杯不敢动弹,“五公主派奴婢传话,想求殿下一见。” “连你——” “五公主在东宫中训斥了不少宫女,奴婢怕有损殿下威仪。” 慕容仪冷笑,一把夺过手边的玉盏一饮而尽。 噼啪一声清脆,玉盏砸上殿中柱子,所有声音顿时匿迹。 他冷淡地朝她勾了勾手,手掌刚触及到她的肩颈,便察觉到手掌下身子的刻意躲避。 慕容仪顿时皱眉,顺着她的领口探手进去,便触及到一块热肿,一碰,手下的身子便一颤。 他扯了扯嘴角:“好啊。” “李求——”慕容仪面无表情地道,“去宣五公主。”
第11章 李求得令,赶忙出殿去请五公主。 太子将肩颈的手抽离,荷枝连忙将揣好的帕子递到他的手中,满带着小心翼翼地讨好。 慕容仪隔着软帕找到她的手心,抬手将她搀扶起,带到怀中。 荷枝心惊,太子一手环过她的肩,另一手抱着她的腰,她无处身子半倒在太子的臂弯,抬眼便是太子血色的薄唇抿成一线。 她赶忙垂了眼。被太子碰到的手臂隐隐生疼,她一避开,不得已往他胸膛上兽纹靠近。 慕容仪自然察觉,只是没将她的小动作放在心上。 殿外已有动静。 五公主慕容佩揽着裙摆大步走入正殿,今日是她大半年以来第一次见到兄长,出门之前特地精心换了衣裳,以示珍视。 一眼便看见藕粉长裙的梨园弟子,慕容佩心中极其不屑,但忍强忍下来,“臣妹见过皇兄。” “倒酒。” 云英走上前来,将杯盏递到太子手中。 慕容仪一饮而尽,云英再倒。 慕容佩不满自己被忽视,大声道,“臣妹参见太子殿下。” 他再没饮酒,指尖似有若无地触及她的脸颊,荷枝也不敢躲,生生地受着。 五公主在前,他竟然还有心思打趣她…… 良久,慕容仪朗笑一声,“皇妹近来可好?” 慕容佩跪得有些发麻,才听到上面飘来的一句话,不由得委屈道:“臣妹过的自是不如皇兄。” “既然皇妹生活不顺,那不如与皇兄一道多多享受。”慕容仪将怀里的人拢了拢,朝人道,“为五公主奏一曲《齐乐》。” 话一落,琵琶声先起,众人相合。《齐乐》是澹州流行曲,其曲明快,通常逢喜事而奏。 极尽喜悦的节奏仿佛对慕容佩刚刚说的话极尽讽刺。 慕容佩忍不住气道:“皇兄!” 她的呼喊埋在欢快的奏章中,太子没喊停下,所有人都不敢停。 一曲末了,慕容佩早已气竭。 慕容仪抬抬手,“皇妹,是想做东宫之主么?还是想做孤的主?” 五公主讷讷道:“臣妹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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