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却没什么人,只有两个熟面孔在外把门,见了霍显,替他挑帘道:“大人请。” 霍显走进去,就见一旁杵着两个东厂打扮的人,压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手脚全捆,嘴里也塞着布条,正“唔唔唔”地叫唤不停,而赵庸就歇坐在正中那张榻上,闭目不动,犹如老僧入定。 霍显喊了声“义父”,他才慢悠悠睁开眼,问:“刚从皇上那儿来?今夜之事,皇上如何说?” “气坏了,让将人通通扣了,说是要斩,不知是不是气话。”霍显顿了下,说:“和宫女寻欢呢,就没再细说。” 赵庸慢条斯理地拧了拧眉,显然对顺安帝因为一时寻欢作乐耽搁了处置三法司和九玄营的事不满,但不过稍后,他又道:“罢了,他酒醒后再说也不迟,另有一要事需你去做。” 霍显垂首,“义父吩咐。” 赵庸将一方帕子丢在桌上,发出“噹”地一声响,那帕子里包着块牌子,霍显拿过一瞧,上头刻着“富春堂” 的字样。 富春堂…… 还没等霍显细想,赵庸就说:“近日京中不太平啊,前太子党羽蠢蠢欲动,你说九玄营老实了这么多年,突然重翻起东宫的案子作甚?” 霍显故作沉吟,道:“义父是怀疑,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赵庸道:“咱家在宁衡宅子外布了眼线,蹲了好些日子,才等来这么个送信之人,信的内容咱家看过,确实和他家中那几封与逆党私联的内容一样,咱家也查过,近来京中流出些关于前太子的话,都是从这家叫富春堂的赌场传出来的。” 是了,富春堂。 前不久才听萧元庭胡言乱语地提过。 霍显看了眼挣扎的小厮,道:“义父是说,这赌场背后大有来头,兴许是逆党据点?” 烛火噼里啪啦地响着,赵庸拿剪子掐了段烛芯,道:“总有人试图借怀瑾太子的余热力捧新主……各地藩王可要让你的人盯好了。” 顺安帝继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各地藩始终王蠢蠢欲动,赵庸的推测与担忧都言之有理,霍显应了声“是”,垂目间却是半阖了阖眼。 九玄营总督宁衡是个有气节之人,他但凡懂得左右逢源,不至于这么多年还被桎梏在太子的阴影之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将他收入麾下的。 藩王,真的是藩王么? 他看向赵庸,“此人若是富春堂的伙计,消失太久恐怕引起注意,需得立即布控捉拿。” 这正是赵庸要交代他做的事,于是慢慢点头,说:“你去吧,要活的,审审究竟是哪边的人。” 霍显应下,也不耽搁,当即就出了宫。 锦衣卫很快整装出发,打马自冷寂的街巷疾驰而过,发出一阵恍若地动的声响,惹得不少人家点了烛火,探窗出来看,只嘘声说道:“又抓什么人?” 夜深时分,若有能同花街柳巷的热闹相提并论之地,那必然是赌场无疑了。 多数赌场为了容纳更多人,建造时多是往地下深挖,分成上下两层,富春堂也不例外。这家刚开不久的赌场半分不显冷清,反而热火朝天,人们高低起伏的叫大叫小、铜板哗啦啦撒在桌案,有人赢了欢天喜地,也有人输了撒泼打滚,酒汗味儿混在喧嚣声里,是赌徒的狂欢。 其中有个贵公子打扮的男子坐在一张赌桌上,摇着折扇,惬意地甩出几张银票,“压大!” 于是桌上几人纷纷压了小,有适才压大的人,也因他这声“压大”而改了压小。 缘由无他,这公子兴许是很有钱,但手气着实不好,压一把输一把,跟他反着来,反而能赢。 果然,一开盖,小! 男子失落地“啊”了声,“又输了……” 他正要摩拳擦掌再来一盘时,被人匆匆从赌桌上拽了下来,沈青鲤用折扇拍开来人的手,“嘶,昼书,你能不能文雅些。” 名唤昼书的护卫想翻白眼,他面色凝重道:“公子,锦衣卫来了!冲咱们来的,已经到门外了!” 话音坠地,只听“嗙”地一声,赌场大门被踹开,紧接着是一阵骚乱。 沈青鲤皱眉,扇子也不摇了,道:“他们怎么来了?快去,叫上弟兄们,咱们往后门撤。” 护卫道:“可后门也有锦衣卫把守,咱们——” 沈青鲤眉眼顿时冷厉,“那就杀出去,放火筒,让城门接应的人速来。” “公子……”护卫神情古怪,十分严肃地看着他,沈青鲤一时觉得不妙,果然就听昼书说:“根本就没有接应的人。” “……” 只见这风流倜傥的贵公子闭了闭眼,嘴里吐出一连串脏话,咬牙挤出几个字:“我日你大爷谢宿白!老子再信你——” 他蓦地一顿,睁眼道:“姬玉落不是在京中么?”
第31章 炉火“呲呲”发出声响,内室里夜明珠的清辉与红霜挑着的油灯光芒暖白交织,投射在姬玉落那张玉面上。将她的神情印得格外清晰。 她先是怔愣一瞬,看向红霜手里呈上的折扇时,眉间登时拧出一道淡漠的褶痕,转眼便消了,“沈青鲤来京都做什么?他犯什么事了?” 沈青鲤是谢宿白的人,红霜也是谢宿白的人,姬玉落理所当然认为红霜是知情者。 可红霜的确不知,自踏入霍府起,她再没与主上联系过,于是摇头,道:“属下不知,而且沈公子素来行踪飘忽不定……小姐,咱们要出手吗?” 姬玉落与沈青鲤的交情实在算不得很好,沈青鲤想必也知道,寻常时候姬玉落定然不会出手,在旁淡然看着他送人头才是她的作风,是以他这字条上还特意提及三年前他帮着谢宿白从牢里救她的事。 所谓挟恩以报,不过如此。 姬玉落将纸条丢进油灯里,道:“把你的衣裳脱下来。” 红霜只微愣了一瞬,便清楚了她的意思,依言照做。 须臾,姬玉落打扮成红霜的模样,提着油灯踏出内室,四周摇晃的树影里藏着许多双眼睛,却不是用来盯侍女的,于是她垂着头,神色自若地走过主院的垂花门,往后厨的方向去。 翻过一道高墙,姬玉落疾步往朝天大街走去,拐过两条街巷,径直停在巷尾的“李记药铺”,她叩门进去,来迎人的是朝露。 朝露眼都亮了,“小姐!” 身后走来个中年男子,姬玉落道:“李叔。” 李叔是这间药铺的掌柜,也是这个暗桩的主子,他警惕地朝门外看了眼,忙请姬玉落进门,道:“玉落小姐,这个时辰怎么来了?” 姬玉落简快地说了来意。 李叔道:“小姐要在锦衣卫手里截人?” 姬玉落颔首,道:“若是入了诏狱就难了,在途中截人是最好的时机。” 李叔沉吟片刻,咬牙道:“行!我这就去点人。” 姬玉落这些日子清楚摸清了京都的地形,按理说要拦截囚车,要选个空旷平坦,四处又要树影遮挡的地方才对,可在锦衣卫手里抢人,正面交手占不到好处,姬玉落指着舆图,道:“咱们就在坊市动手,街巷错综复杂,利于撤退,目的只是抢人,切忌逗留。” 李叔点头。 夜里一行人身披黑色斗篷,宽大的兜帽遮住半张脸,犹如蝙蝠一般贴在暮色里,让人看不分明。 姬玉落卧在屋顶的砖瓦上,暗紫色面具里透出的双眸分外寂然,倒映着冷白月色下空旷幽静巷口,此时她倒希望这趟不要遇见霍显。 那太麻烦了。 倏地,巷口处现出一道人影,紧接着马蹄和脚步声,以及锦衣卫的怒斥:“闭嘴!都给我老实点!” 乌泱泱的一群人,他们竟是将赌场所有人都抓了。 姬玉落蹙眉,沈青鲤这人臭美,穿着打扮不同常人,她迅速扫了眼,却是没将他认出,但囚车上倒是有几个伙计打扮的男子,她瞧见了混在其中的昼书。 同时,她也瞧见了最末骑着马的霍显。 姑娘卷翘的眼睫颤了一下,眉眼露出一丝烦闷之色。 朝露手举弓'弩,正对霍显,要待他们再往前踏几步,进入最合适的伏击圈再放箭,谁知那大队人马却偏偏停住了前行的步伐。 霍显忽地抬了抬眸,在四周的房顶上一一扫过,最后目光钉住对准他的弓'弩,朝露手一顿,分明也有树影遮挡,可她却觉得他似是穿过遮蔽物看了她! 他确实是察觉到了! 姬玉落蓦地拿过朝露的□□,腾跃而起,“嗖”地一身,利箭离弦,破风而去,“噹”地一声,击在霍显的钢刀上,落了地。 这是一个讯号,于是一个个人影跃然而起,四面八方的箭矢“嗖嗖”地朝锦衣卫射去。 最先惨叫的是那些无缘无故受了波及的赌徒,此时也顾不得锦衣卫手里的刀,纷纷抱头乱窜。 李叔持剑,“我带人拖住他们。” 杀喊声在深夜动荡回响,刀剑鸣震。 姬玉落带另一波人冲入囚车四周,她身影形似鬼魅,快得让人抓不住,锦衣卫刚举起刀要朝那影子砍下,就坠倒在地。 敌人源源不断,姬玉落在乱斗中劈开一驾囚车,就听轰乱声中有人在喊:“这这这!” 她看过去,竟是伙计打扮的沈青鲤,他不仅没绑着高马尾,还用璞头包裹住发,唇上黏着胡子,脸上还搞出了道疤,只是那道疤现在摇摇欲坠地挂在眼下,随时就要掉了。 “……” 姬玉落举刀劈锁的姿势稍微停顿了一下。 落锁后,沈青鲤跳下囚车,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姬玉落拽着避入一处拐角,一阵厉风扫来,钢刀横在他脖颈,“你究竟犯什么事了?我的人在为你送命!” “嘶。”沈青鲤小心翼翼推开她的刀,“玉落小姐,还是这么粗暴,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明日你便知道了。” 说罢,一支羽箭钉在木柱上。 姬玉落和沈青鲤同时闪身,适才被李叔带人拖住的锦衣卫便没命地往上冲,拉弓射箭也毫不手软,且看李叔对上霍显,早已自顾不暇。 霍显刀刀避开要害,却是不伤他性命,李叔已身负重伤,如此下去便是要活着落入他手。 沈青鲤已经趁机跑了。 姬玉落叫来朝露,嘱咐她带人从小巷撤离,而后手握钢刀,脚尖点地,踩着几个脑袋腾跃而起,自上而下劈向霍显。 “锵——” 两柄钢刀相抵,划出一道磨耳的声响。 刀的主人面面相望,两双眸子里迸出无声的戾气,而后霍显手里的刀竟是直朝她的面具挑来。 姬玉落侧身避让,两指掐断他的刀刃。 就听霍显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用那断裂的刀刃同时削断了她的钢刀。 两人对视一眼,赤手上阵。 姬玉落是女子,体型娇小,力气也比不得男子,师父说她练重刀只会事倍功半,得不偿失,于是教她更多的是身法,是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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