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一个“快”字,姬玉落可以在眨眼间抹掉一个身高八斗的壮汉的脖子,可以在无数人围追堵截时只身逃离,她遇到的多数对手,比她力量大的没她身法快,比她身法快的在路数上却又打不过她。 只有霍显! 他不仅够快,还能在力量上压制她。 霍显一个腾空,横扫过来,姬玉落屈臂抵挡,生生让他震得接连往后退了几步,感觉半个手臂都叫他踹麻了。 面具下的小脸凝成冰霜,余光见朝露已将人带离撤退,她实在没必要再硬耗,于是踮脚便想跃上房顶,逃之夭夭,启料才刚跳了一下,左肩就被摁了下去。 霍显自然不能让她走! 两个月,她总算是现身了。 若说上回第一次交手过于短暂,他看岔了也说不准,可适才他有意试过,这分明就是楼盼春自创的路数,这人必和楼盼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是在这个女子身上少了几分戾气,却把狡诈发挥得淋漓尽致,娇小的身形让她的反应更加灵敏,泥鳅似的,在他手里抓不住片刻就滑脱抽身! 谁知她一转身,扬手便是一阵粉末扑面而来,霍显挥袖拂开,而眼前哪里还有人,只余房顶上那道影子一闪而过。 锦衣卫的人布下天罗地网,将大大小小的街巷都堵住路,姬玉落贴墙而行,抬手压在那适才被霍显踹中的手臂,掌心都麻了大半,豆大的汗水自她额前落下,滑进面具里。 巷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姬玉落往后一退,转而拐进另一条小巷,她压低帽檐往前走,却听左右都有人声—— 柔软的唇角抿成了一道烦躁的直线,雪月似的双眼划过杀意,她左手摸上废箱上横放的铁棍,屏息等着对面几人靠近,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压住她的手腕,冰凉的触感让姬玉落浑身都戒备起来。 她手握成拳挥去,却被对方的大掌接住,包裹着压了下去,他揽住她,一个转身嵌进了逼仄的墙角,捂住了她的唇。 刻意压低的嗓音在她耳畔,慢慢道:“想死你就喊。” 姬玉落一怔。 身后是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她要还手的动作僵滞不动,只呼吸依旧急促,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霍显掌心,他垂眼去看她面具下的眼睛。 正防备地看着他。 是无声的对峙。 四目相对,霍显抬手去碰她的面具。 姬玉落擒住他的手腕,可在力道上她真真没有优势,两人无声争了几个来回,那面具还是被扯了下来,帽檐下露出一张洁净小脸,在月色下却是衬得有些苍白,眉头一皱,又露出几分恼意。 不待霍显说话,一股掌风向他袭来! 霍显侧了侧身子,反手擒住她握着簪子朝他脖颈刺来的那只手,争执之间,簪子凌空划过,“叮”地一声,正正落在路的正中间。 “……” 只闻四周脚步声一顿,紧接着愈发靠近。
第32章 姬玉落霎时绷紧。 霍显桎梏住她的手能感受到掌心下的肉都绷硬了,见她左脚一迈,他当即往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霍显深深凝了姬玉落一眼,他敢肯定,若此时让她走了,她绝不会再回霍府,之后想要找她只怕难上加难,是以他只思忖少顷,便解开了她胸口的系带,斗篷和她的束发一并散落下来。 姬玉落刚一蹙眉,霍显低喝:“别动!” 紧接着,他拦腰将她抱起。 姬玉落微怔,隐隐察觉他要作甚,不由安静片刻,任他抱着。 倘若霍显要做什么,适才就可以,不必多此一举。 前后两条巷子的锦衣卫闻声而来,纷纷放慢了脚步,在这巷口撞了个照面,其中一人扣下手势,几人就要蜂拥而上时,拐角处出现一个人影……不,是两个。 巷子太暗,霍显走出两步才有人看清他的脸。 为首那个锦衣卫最先发觉,忙将刀收入鞘中,讶然道:“大、大人?” 他又飞快地瞥了眼霍显怀里的女子,这是……? 霍显脸色不算好看,他也没藏着,一张冷脸摆出来,道:“见笑了,内子顽劣,一路尾随到这,适才被我误伤了,凌峰,此处你盯着,我回府一趟。” 几人都惊呆了。 又想起今儿白日大人确实是带夫人上职,原来不是新婚夫妇如胶似漆,是夫人离不得大人啊…… 被唤作凌峰的锦衣卫反应过来,连忙退开一条路,“是、是,大人请便。” 街巷很长,霍显阔步离开,手箍得很紧,旁人眼里是他夫妻亲密,可姬玉落知道,他根本就是防着她跑了。 考虑了下眼下的情况,姬玉落没有再做无用的挣扎。 两人合骑一匹马,一路疾驰回府。 他亲口门环,眼神却还紧盯着姬玉落,看犯人一般。 老仆妇上前应门,见霍显不奇怪,却是迟疑地看着姬玉落,夫人何时出的门? 霍显却不欲解答,他侧身让开位置,示意她:“进去。” 确实是看犯人一样。 人在屋檐下,姬玉落不吭声,径直入内。 穿过漫长的甬道,就到了主院。 南月抱剑倚在正对房门的大树下,守得倒是认真,可惜人跑了也不知道。 霍显带着姬玉落走过去时,南月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他看看姬玉落,又看看紧闭的门牖,那屋里不是还点着灯吗…… 他垂下首,拱手道:“属下的错,请主子责罚。” 霍显冷眼道:“半年俸禄,自请三十板子,这阵子换人值守。” 南月觉得荷包疼,后腚也疼,“是!” 说罢他瞟了姬玉落一眼,说没点怨念是不可能的。 霍显斥道:“看什么,技不如人就长点心!” 南月像只鹌鹑,道:“……是!” 霍显让南月滚了,才往内室去。 姬玉落慢吞吞跟在后面,推门进去时,红霜正穿着她的衣裳坐在妆台前,听到动静往起身迎来,“小——” 红霜面色大变,看看霍显,再看看姬玉落,登时明白过来,怕是出师不利,羊入虎口了,于是红霜袖口里的匕首就亮出来了。 姬玉落走到两人中间,拦住了她无异于以卵击石的举动,道:“先出去吧。” 红霜犹疑,却还是依言退下。 内室静了下来,只剩他和她。 两两相望,霍显这样一眼不眨地盯着她,姬玉落下意识要摆开架势,却见他笑了下,走到桌边倒了杯茶,示意她坐:“你应该不想再打了吧?” 姬玉落思忖一瞬,好像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她上前落座,却没有去碰面前的茶。 霍显看出她对自己的警戒,道:“此前种种试探你也并非一无所有,我若真想做什么,你早就进了大狱,今夜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姬玉落当然知道,这也是她存疑之处,“霍大人想要什么?” 往日的矫揉造作尽数消散,此时她眉眼冷冽,一板一眼,温柔不装了,可怜也不装了,破罐子破摔的姿态甚至还很高傲,半点“人为刀俎”的惶恐也不见。 霍显露出点笑意,有点痞:“‘霍大人’……?夫人这撇清关系的态度真让人伤心,我就不能是怜香惜玉么?” 姬玉落只定定看他。 霍显收了笑,茶盏也搁下了,神情摆正,透出凌厉,很像方才训斥南月的样子。他道:“你和富春堂是什么关系?与九玄营又是什么关系,你认得宁衡?” 姬玉落眉宇下意识颦起,转瞬又松开,似答非答道:“我要说没关系,今夜只是恰巧路过,大人可信?” 霍显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她不知九玄营,也不认得宁衡。霍显紧接着问:“今夜是谁让你去救人的?” 姬玉落不言,只用指甲刮着杯盏上的花印。 霍显道:“没关系,咱们换一个问题。姬家大小姐,和三年前的云阳府衙刺杀案有什么关联?” 姬玉落不言,霍显的问题便一个接着一个抛过来: “当日屠狱之人可与催雪楼有关?” “既然如此,你今夜救的人,背后可是催雪楼?” “你和赵庸,又是什么仇什么怨?” 姬玉落把玩茶盏的动作停住,慢慢勾起唇,看向霍显:“霍大人这么好本事,做什么锦衣卫呢,去茶楼说书岂不快哉?” 霍显颔首:“倒也是个好路子,可惜我这手太脏,不敢侮了笔墨——我若是将你在城门口吊上三日,会有人来救你么?” 姬玉落对上他的目光,说:“那得试试才知道了。只是大人当日明知宫里行刺之人是谁,却诬陷他人瞒天过海,你对赵庸也没那么实诚,而且……欺君之罪,不要掉脑袋吗?” 霍显只淡笑着,目光从她那双狡黠的眸子落在那张张合合的唇上。 死到临头,还挺硬气。 “这么说来,我也算你半个救命恩人,以身相许就不求了,姬小姐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便可。” 他停顿了瞬,字字清晰:“你师承何人?” 姬玉落也没料到他这般神情严肃,问的却是这个问题,不由一顿,而后防备地拧起眉头。 见她不肯吐露半分,霍显换了一种相较轻松的姿势坐着,说:“适才你与我交手中,就不觉得奇怪?我为何可以处处压制于你,为何知道你招招落于何处?” 姬玉落朝他看去,不由回忆起之前交手的场景,心中确有疑惑,但她不肯将这种好奇表露出来,只讥笑道:“霍大人身手矫捷,真让人佩服。” 好敷衍的夸赞。 霍显之前知道她那副温软柔弱只是表象,没想内里扒开全都是刺,还怪扎人的。 他压下那点兴味,提醒道:“你再想想,咱们所使招数表面看似不同,可内里同出一辙,我之所以能压制住你,不过是因早在多年前就将其中一招一式拆解开来研究过了。” 姬玉落微不可查地顿了顿,不可能,老头明明就她一个徒弟。 霍显凝视她的神情,猜出她确实是有师父。 他垂放在膝上的手渐渐收紧,那个他之前一直不敢多想的念头油然而生,只觉得呼吸都有些不畅,他抿了口茶,神情自然道:“你知道楼盼春吗?” 姬玉落面上呈现的是一种陌生的神色,口吻更是平静:“当年战无不胜的楼大将军,谁人不知。” 霍显捏紧茶盏,她不认识楼盼春! 姬玉落看他手背上泛白的关节,在他揣摩她的同时,她亦然也审视着他。 痛苦。 藏得很深的痛苦,连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都在转瞬间平复下去,就像是错觉一般,他面上并没有任何异状。 霍显松开杯,又去添茶,道:“那想必你也知道,我师承于他,而他当年走南闯北,也不知还有几个同门在世,我第一次与你交手便觉出端倪,若有可能,你我或许也有些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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