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约看到迷雾之外有个人影,那是谢宿白。 姬玉落上前寻他。 就见谢宿白一席白衣,手提利剑,他衣袍全是血,与苍白的脸色的相称,十分令人心惊。 他转过身,表情依旧温和:“落儿。” 姬玉落这才看到他身后血流成河,尸堆成山。 谢宿白的掌心在滴血,他语气平常地说:“他们都死了,我也走了。” 说罢,谢宿白就在她面前弯下了腰,抵唇咳嗽起来,额间青筋暴起,手心落下一滩血,然后他起身,步履艰难地往迷雾深处走,头也不回地走,身形愈发朦胧,好像要就此消失一样。 姬玉落呆住,姬玉落大脑一片空白,脚底却像是生了根,无法上前,无法拉住他,只能拼命摇头:不要,谢宿白,回来…… 迷雾彻底消散,周遭的场景逐渐清晰,姬玉落声嘶力竭地跪在血泊里,看到那成山的尸堆里一张张脸,直到那具,是霍显! 心脏一紧,不等情绪涌上,姬玉落猛地惊醒。 她呼吸急促,瞪着顶部的床梁看,梦里的画面在眼前过了一遍,耳畔回响起临走前楼盼春的话,喉间不免有些苦涩。 已是夜半时候了,静谧的夜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姬玉落回过神才发觉屋里点了灯,有人在。 她撩开床幔一看,就见霍显正把外衣丢在一旁,提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像是刚回,殊不知他已在床边站了有一会儿了。 霍显道:“做噩梦了?” 姬玉落“嗯”了声,重重躺了回去,像是被人抽了力气一般,直到丫鬟放好水,霍显进了湢室,听着起起伏伏的水声,她才渐渐从梦里的情绪抽离出来。 她为什么会梦到谢宿白消失不见,大多是受楼盼春那番话的影响,至于为什么会梦到霍显,因为这人白日开诚布公什么都说,唯独没说他和赵庸之间受制于人的羁绊。 “吱呀”一声,姬玉落趿履起身,径直往湢室去。 湢室被一道屏风一分为二,两边各放一个浴桶,是按照两人不同的身量尺寸做的,此时霍显就在左边的浴桶里,姬玉落靠在门边,隔着屏风看他。 屏风里映出隐隐约约的人影,他舀水的动作停了一下,往这里道:“看我沐浴,隔着屏风看怎么得劲儿,过来看?” 诚然,霍显是在故意打趣,但姬玉落闻言却是真的动身了,她绕过屏风,径直站在他面前,将人仔仔细细打量一遍。 她倒想看看,什么样的风骨能让人这么不怕死。 霍显倒是有些没反应过来,陡地一怔,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谁料姬玉落摸了摸他的脸,“给不给看?” 霍显呼吸一窒,他有时觉得姬玉落才像是在声色场里混了几年的人,摆着这么张冷酷无情的脸,但说出的话直白得耸人听闻,偏偏她自己还不觉得。 他捏住她指尖,声音喑哑:“想怎么看?” 姬玉落目光在他脸上流连片刻,忽然抬脚迈进来,“哗啦”一声,水面一阵荡漾,她蹲坐下来,手压在他微屈起的膝盖,看着霍显的表情一点一点变得僵硬,她才有些愉悦。 她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想怎么看怎么看吗?” 要死了。 霍显喉结微滚,嗓子有些干涩。 姬玉落的手往上移,最后扶住他的小臂,她低头,一口结结实实地咬在他肩头。 很重。 但很快,痛感消失,伤口处覆上一片柔软,他甚至能感受到濡湿温热的舌尖不经意游走而过。 霍显想,她是故意的。 她每一次都是故意的。 她总是想方设法地让他和她一起疯。
第71章 他们两个之间,每一次都是点到为止。 唇齿交融再深刻,到底也只能到那个份儿上了。霍显是男人,货真价实的男人,男人被撩拨到情动时的正常反应他都有,但他太能忍了。 姬玉落才发觉这人嚣张放肆的外表之下,内里全是瞻前顾后的克制小心。 人们论及霍显都说他暴虐无道,却忘了他出身名门,虽是庶子,却又为长孙伴读,他受到过最良好的教育,这些才是他能在善恶间游走仍屹立不倒的关键。 他才是世家养出来的贵公子。 而这些克制的、规矩的、善良的东西姬玉落都没有,她曾以为霍显与她是同道中人,她以为她喜欢世人口中他不着边际的那些坏,但她今日才发现,那些她没有的东西更让人着迷。 让人情不自禁想去探索。 探索他的底线和边界,然后打破。 打破才有快感。 姬玉落被推抵到一旁,整个背脊狠狠撞压在浴桶边沿,水波荡起,水溅到她脸上,又凝成水珠从她鼻尖滑到下颔,“啪嗒”一声清响,回落进浴桶里。 她也不恼,不喊疼,就那么抬着眼看他,眼里头嵌的那点似有若无的笑,全是可着劲儿的勾-引。 霍显眼都红了,他像是能洞悉她心中所想,用力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欺身在她耳畔道:“姬玉落,你他妈才是个疯子。” 他一口咬住那柔软的耳垂,惹得面前之人本能战栗,但她不曾后退,反而仰身靠近,想要继续白日里那场没完的较量。 霍显跪在其中,两个人先吻了个长久,直到唇舌发麻,都喘不上气来才罢休。 姬玉落都快滑进水里了,被霍显一把又捞了上来,她脸上泛起薄红,抬眼看他,用沾满水的手去捏他的下巴,就像他捏她一样,眼神居高临下,无声对他说了两个字:继续。 她的薄衣不知去哪里了,只余素白色的内衬,绢丝的料子平滑,如天上银白的玉盘,玉盘上有红梅纵横,在水面时隐时现。 霍显闭了闭眼,觉得此时此景简直比他体内的蛊虫还要折磨人,而且是要把人折磨死。 他简直不想要理智了,死这儿算了,他想。 霍显的鼻梁嵌进那支梅花里,嗅了满鼻芬芳,额间青筋暴起,然后就不动了。 仿佛在默念清心咒,渐渐地,呼吸声也平稳了下来。 姬玉落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一手抠着木桶,一手指尖打圈,说:“你都——那样了,你还能忍?” 霍显捏住她往下探的另一只手,埋头闷声说:“你都是从哪学来的流氓做派?你在催雪楼的时候,他们给你请过先生么?” 姬玉落道:“先生不教这些。” “哦。”霍显抬起头,脸上分不清是汗还是水,他看着她问:“那是谁教你的,那位么?” 姬玉落稍怔,险些没反应过来,她停了瞬,随后恍然大悟,道:“他看起来,会教授这些吗?你以为是你们世家大族的女子,家里还带传授床笫秘术的?” 霍显鼻腔里溢出一声不置可否的哼声,道:“那他都教你什么了?” 那就可多了。 姬玉落道:“琴棋书画诗酒茶。” 霍显撩眼,问:“先生不教?” 姬玉落道:“教,但没有他教得好。先生授课时他喜欢盯着,有时先生出错,他看不过去还会厉声纠正,久而久之请来的先生就都跑了,没人再教我,他便自己来,他这人……很有耐心,但也很苛刻。” 霍显“嗯”了声,又问:“怎么苛刻?” 怎么苛刻…… 话到这里,姬玉落便不由回想起谢宿白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 他不许他身边人有任何行差踏错的举止,凡是要在他眼前长久出现的,都要遵循他那一套规章制度,比如站要有站相,坐要有坐相,不急不躁,不许喧哗,正如他那些板板正正的侍女。 姬玉落跟着楼盼春一个武人,免不得要沾上些所谓恶习,谢宿白见了,会强行给她掰回来。 不过现在她才知道,这些都是谢宿白身为皇室中人与生俱来的习性。 尽管时过境迁,但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难以磨灭的。 姬玉落边思忖边说:“就是……嘶。” 话未尽,霍显倏地堵住她的唇,啃噬里带着几分强硬,即便她乐在其中,兴许没品出其中的意思。 盛兰心说她身上有谢宿白的影子,霍显也不能否认,确实是有,当你将这两人摆在一起看时,便会发觉他们太像了,他们连说话呼吸的规律都是一样的,这需得日日相见,又无比依赖,才会养成对方的习惯。 他不愿在这种事上纠缠,像个争风吃醋的妇人,斤斤计较,但在听到她梦里喊谢宿白的名字时,霍显不得不承认,他介意了。 而正因为是谢宿白他才更介意,那个人有多好他知道。 这时候霍显仿佛又回到了年少的时候,什么都要争强好胜,什么都想胜人一筹。他把这点气焰都搁在亲吻里头了,好容易平息的情潮又翻涌上来。 待唇分离,他目光幽幽地盯着面前晕头转向的人。 姬玉落起初没有反应过来,但这会儿却隐隐品出了些意味,她喘息间抬了抬眉梢,道:“我刚才、是不是说梦话了?你听见了对不对?” 她看着男人的表情,语调上扬地“哦”了声,“你听见了。” 暗含挑衅。 四目相对,霍显的唇角微微勾起,眼里却浮出一种危险的神色,姬玉落不料他竟是很吃这招,乘胜追击道:“霍大人,你这都这样了……你是不是真的有疾?若真如此我也不为难你,我——” 霍显蓦地跪坐起来,掀起一阵水花,高大的阴影自上而下罩将她整个罩住,姬玉落不慌不忙地提起眼尾,眼里甚至藏着愉悦,眼见霍显扣住她的胳膊—— 然后将她转了过去,背朝着他。 他咬住她,压低的声音都在发颤:“姬玉落……” 她怔了一瞬,忽然明白过来他想做什么。 “霍显!你,松开。” “是你先撩拨我的。”他艰难地说。 姬玉落气息不稳地说:“是,但我——你,你就这点本事?” 霍显不言,呼吸滚烫。 不知是气的还是被他压的,姬玉落觉得头晕脑胀,她气急败坏地闭上眼,霍显让她怀疑自己身上莫不是有毒,碰了会死的那种。 过了许久,风止了,浪也静了。 两人双双跌坐进水里。 沉默就像团绕的水气,在空气里氤氲蔓延。 姬玉落红着眼,冷脸看霍显。 霍显拨开她的湿发,指腹从她眼尾擦过,哑声道:“水脏了,等一下。” 他起身披了衣裳,走出去。 姬玉落独自呆在湢室,听到霍显唤了丫鬟重新换水,她面无表情长吁一口气,脚步声渐近,是霍显又走回来了。 他立在门旁,隔着屏风,就像她刚才那样,道:“还好吗?” 语气里藏着的笑意,不知是笑她狼狈还是别的什么。 姬玉落顺手抓过一旁挨几上的锦衣卫腰牌,朝他扔了过去,“噹”地一声,腰牌落在地上,滑出门外一段距离,前来送水的丫鬟皆是一怔,看清那是什么物件后,更是面露惊色,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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