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听他收弓一声喝,该是对忽雷驳。高大神驹扬蹄南奔,瞬间加速冲向尽头的顾淳风。 沈疾自有准头,决计撞不到她。淳风有此底气,也便不躲,看着他策马而来气吞山河,只觉满意,禁不住灿笑。 “听鼓出发!” 却听沈疾再喝,声音无限逼近,鼓声于下一刻暴响于耳侧,顾淳风来不及想一夹马肚子便往赛道上冲。 一年多历练,师从沈疾;半历过战场,有些行军经验;再兼决心—— 她是要与他并肩作战的,一时技艺有差,声势必须夺人。 那姿态、神气、驭马要领于瞬息间凝而发,通体雪白的照夜玉狮子将春日光明尽敛入西园。 无须跨障碍,顾淳风只须全力奔跑。而先前落后的对方第二骑也自往正南起点奔,顷刻鸣鼓,对方第三骑出了! 正是江潮。 因着沈疾所造优势,淳风其实遥领先。而所谓赛马,其实比人也比马。她的小玉本身实力不凡,她自己驾驭之术亦过关,不翻障碍直线跑,根本不会落后这些经年骑射的武将太多。 江潮是以单项马球赛队伍第一的身份进入联竞的,意即上一轮纪齐的队友。此人击鞠技巧一流,骑驭速度中等,与淳风相抗不会拉出太大差距,而以此刻领先弥补,最坏不过同时到达击鞠处。 更可能淳风先到,一杆入洞。 群情激昂,看台上男男女女站起来踮脚望。自顾淳风策马而出便有呼声成浪,原本看热闹者居多;渐渐发现公主殿下身姿技艺俱佳,虽一点点有被对手追赶之势,到底气势不输,速度也可,以女子之身赛马西园更有种难言的飒美。 一时满场高喊“公主”,人人希冀顾淳风夺得胜利—— 观赛数年,输赢都是一群男人,早腻了! 逆风疾驰,小玉不负众望先一步出现在了鞠球前。 淳风找准角度看准那滚滚圆球,扬杆一挥—— 竟然挥空了... 鞠球只被球杆带起的风闹得地面上晃两晃,仍在原地。便听马蹄声自右侧来,正是执杆准备抢击的江潮。 “把球护住啊笨蛋!” 却听东侧看台上一声吼,仿佛童稚,又颇深沉。 顾淳月稍蹙眉。 纪晚苓也蹙眉。 阮雪音同样有些识得这道声,以绝佳目力往东侧人群中看。 “是?”顾淳月问。 “是。”阮雪音答。 顾星漠这个死小子!淳风咬牙切齿。从夕岭偷跑过来看她笑话! 这般心骂,手上不敢怠慢,忙伸杆够球直往另一侧带,同时驭马转向,便要避开抢夺再击!
第595章 子嗣 “然后呢然后呢!” 演武场外人声鼎沸更胜场内。 “公主探身勾杆守住了球。” “公主探身勾杆守住了球!” “公主探身勾杆守住了球!!!” 同一句话,先小声,然后大声,到第三次重复时声震如雷,自场内一层层向外传递。 “对方紧追伸杆抢球。”场内高处另一名戍卫小声。 “对方紧追伸杆抢球!”立时有场外墙根儿下传声筒大喊。 “对方紧追伸杆抢球!!!”人群中耳灵者当即再喊。 竞技场上动作太快,非这般多戍卫接连传话不能匹配其速度;声浪如潮,越往外越乱,连绵不绝又闻: “公主一个塌腰回马带球!” “对方急追,两杆相交!” “球丢了!” “都在追!” “对方抢到,驭马带球直奔门洞!” “公主侧马拦截!” “球又丢了!!!” 如此往复,每句至少三遍,场内连呼并马鸣之声都没能盖住场外持续壮阔的声势。追问议论声此起彼伏愈演愈烈,忽闻场内一名戍卫声亮入云霄: “球进了!” 场内雷动,场外乱作一锅粥。 “谁啊!” “谁进了啊!” “公主输了?!” “你——”一声爆粗,“喊进球能不能把人名带上?!!” 巳时过半,日头厉害起来。 今日少云,四月已生初夏之感。 顾淳风依旧戎装在身,英姿飒飒,额上薄汗,正叉着腰同顾淳月一行人讲话。 西园内嘈杂渐歇,观者一拨拨离开,有兵士往来作业为下午的场次做准备。 东侧看台上一个小少年奔入场间,不合规矩,却没人拦,自是十三皇子顾星漠。后面还跟着一名中年男子,观之,不过四旬? 阮雪音远远看,第一反应即是传闻中的黎叔,曾带着一众皇亲贵胄小屁孩儿不止一次跋涉青川,顾星朗登基一年后去了夕岭,姝夫人说,他叫黎鸿渐。 个子不算很高,中偏上,精瘦,力量、敏捷都彰显在乍望便觉格外硬直的身体线条上。阮雪音不是练家子,对武艺之类亦不熟,还是一眼定其实力。 自然是顾星朗安排给小漠的师父。他们从没讨论过此事,但她既知小漠功底,黎叔隐退夕岭所为何事也便很好猜了。 这位无官衔的帝师,教了顾星磊又教了顾星朗,如今在教顾星漠了。 帝师命途也能从星象窥么? 人已近,她收思绪。黎鸿渐停步遥行礼。顾星漠负手走过来,仰头横眉向淳风: “今日算你运气好。明日恐怕悬了。” 四进二的赛事就在明早,淳风闻言一凛,正色道: “我要回去休整了。睡个午觉再练!”又扬眸四顾,“他们两个人呢?” “现成就有大师,沈疾的武艺都是他教的,还找谁?”顾星漠依旧负手老成得很,与淳风叉腰相映成趣。 “黎叔愿意教我??” 这般说,人已经往那头去,但听顾淳月在身后轻道: “堂堂公主叉着腰像什么样,好好走。” 淳风大手一挥,背影颇豪迈,“军中人不拘小节!” 顾星漠自要相陪了。 乳母抱着纪宸,顾淳月、纪晚苓、阮雪音三人出西园各自回宫归府。 “小时候每每见黎叔,总有些怕。如今不知是自己老了还是黎叔老了,再看竟亲切,无论如何不觉得凶。”纪晚苓道。 “黎叔本就不凶,只是不爱笑,三十几岁便嘴上下巴都留胡子,我们小姑娘家看不惯罢了。”顾淳月道。 “这么多年,那胡子长短竟没变,也是个悉心执心之人。怎觉得他全不见老呢?” “黎叔已逾四旬了?”阮雪音静听半晌忽问。 纪晚苓与顾淳月对视一眼,“快五旬了吧。” 近演武场大门,两辆马车已候多时。 一辆相府的,一辆宫里的。阮雪音和纪晚苓晨间便是同来,此刻自然同回。 “本宫还有几句话同珮夫人讲,晚苓,” 纪晚苓一点头,“我先上车。” 纪氏实在给了她过分端方的教养。阮雪音看着翠色宫裙春色里渐远。端方到即使心上轻舟已过万重山,面上、言谈、举止仍如昔年。 顾淳月也在看纪晚苓的背影,半晌道:“以为你不回来了。” 阮雪音转头看她。 “一整个冬,消息从封亭关、锁宁城、三国边境不断传过来,我听了很多,有真有假,总以为你要自此离开。” “让长姐失望了。”阮雪音真这么以为,绝非挑衅。 “我松了一口气。”顾淳月淡笑,“是希望你走的。又怕你走。总归都麻烦,听天由命吧。今日想与你论两件事,第一,子嗣。第二,晚苓。” 与顾淳月相谈,此为第三次,每次都是直接深谈。这位大祁此代长公主有种叫人不能拒绝的玄力。 阮雪音稍顾四下,“长姐请讲。” “你母亲是宇文族人,在我这里不算什么大事。从前朝到后庭有对此事发难者,也不过老生常谈一句擅宠。你这个身世独占圣恩,” 母亲为焱父亲为崟,传奇故事都不敢这么写, “实在很不妥当。有了子嗣,情况会好一些。” 如此血脉传承,子嗣该同样不受祁臣待见吧。阮雪音顺着她话想。 顾淳月了然: “只要不为储君,没人能说什么。亡国公主嫁新朝君王,不是无先例,何况到你这一代都隔着多远了,你也只能算半个宇文族人。至于已逝的崟国,此役结束,人人知其始末,如今你有新区长官之职,更不足为虑。归根到底,你诞育的龙嗣姓顾,他身体里流淌最多的,是顾氏的血。”她停下, “雪音你听懂了么?” 全段重点其实在第一句。 孩儿不为储君的意思是她不能为后。 顾淳月不是一定要她答,继续道: “里子面子你都有了,中宫之位无论如何要给晚苓。否则没法交代。” 好半刻只春风语。 “瑜夫人她愿意么?” 淳月晃了晃神,“什么?” “无欲无求坐在承泽殿如神龛。她愿意么?” 顾淳月神色冷下来。“你比从前,有信心了许多。” 不该说信心,更该说无畏。有些事情,突然不自扰了。阮雪音只是心答,没出口,便听淳月再道: “我们很少被问愿不愿意。所以我同你,也是直接讲利弊。晚苓在宫中的冷遇已经是打了相国府的脸,不止一下,不止一时,君上再多赏赐都填不平她不受宠的缺口。只能以中宫位填。” 她上前半步,其声不为春风闻: “你究竟明不明白他为你顶了多少压力付出了多大代价。他是国君。” 阮雪音自然明白。她从出生起接受的一切教导都基于皇权世代,她最早退避一退再退,也因深谙这些个桎梏,于双方都是解不开的难。 “长姐稍安勿躁。局面是在变化的。昔日在映岛,你说想不出她们三位有何明路可走,如今惜润走上了明路,上官妧也已离宫。” “她们和晚苓不是一种景况。前两者的路,很大程度上乘了时局之变。” “时局之变也是人推的。” 段惜润是她推的,上官妧是顾星朗亲自带出的宫。 前者顾淳月并不清楚,根本不知阮雪音去过韵水。 又半刻只闻春风语。 顾淳月眉心微蹙,一点点展,终叹,“罢了。你们折腾吧。我等着看,晚苓要如何走上一条旁的明路。”
第596章 闻香 当晚顾星朗回折雪殿,带来一架东西。 似乎方正,蒙着锦幛,被两名宫人抬进大门。阮雪音总觉得那尺寸形状眼熟。 婢子们只道君上又有重赏,巴巴等着看,东西却一路被送入寝殿,云玺受命关上了门。 “神神秘秘。”阮雪音观他脸上微笑意,更觉奇怪,“给我的?” “掀开看看。” 手刚触锦幛,那头气息隔着薄料传过来,她下意识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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