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躬身道:“回掌印,奴婢今日不当值,一直在直房休息,奴婢去帮你问问在司礼监衙门值班的冯禀笔吧。” 说着他就往司礼监衙门方向去。 赵朗辞叫住他:“不用了。” 说着他转身进了直房。 小太监后知后觉地想起,平时掌印虽然不是事事经手,但诸如司礼监的排班安排他是清楚的,他应该知道他今日不值班,如果他想问公务上的事,会直接让人去召冯禀笔,那么他却只是问他,证明他想知道的不是有没有人到司礼监找他,而是... 能到他直房找他的人,要么是小皇帝的人,要么就只能是长公主了,小皇帝向来怕他,找他的次数寥寥无几,倒是长公主之前找得频繁,如今几天竟是清静了。 刚才掌印转身回屋的瞬间,眼底似乎有几分失望之色,难道他想问的是长公主有没来找过他? 后来冯玉安还是到他的直房处向他禀报事务了。 他向掌印禀报完事务,多嘴提了一句:“公主殿下刚才派人来找奴婢,那奴婢就不打扰掌印,先过去了。” 赵朗辞攥笔的手一顿,“这么晚了,殿下有何事不能明日再找?” 冯玉安顿了顿,以为掌印还有事要差遣他。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是殿下看书时有不懂的地方,她知道这段时间掌印事忙,不愿叨扰掌印,便唤奴婢去一起研究研究,掌印若还有事需要奴婢做,那奴婢这就让人回话给殿下,明日再找时间过去。” 冯玉安不敢抬头,那方半晌没有声响,正当他再想发问的时候,他突然道: “是有些事要找你,六部偷偷帮扶着江北和西南世家,近日在江北西南两地动静是益发大了,之前许给镇南王的报酬方面,你再跟进一下,此事事关重要,若再纵容他们,那边的世家一联手,我司礼监将再无插手管治的机会。” 冯玉安听了,有些受宠若惊。 同镇南王合作的这件差事很重要,他一直都知道,掌印更信任交给他最倚重的东厂的骆指挥使,他以为自己无望的,不料掌印竟也让他插手。 “奴...奴婢定当不负掌印所托!” “此事事务繁琐,接手了之后,你就将再没空闲的时间了,监管重华宫外墙修建的工作,你自己安排信得过的人来接手,不够人手之处,也自己去调动。” “你若还有不便之处,也尽可提,咱家可以帮你安排人帮助。”最后他强调了这句。 “是!谢掌印!”冯玉安激动不已,相比江北西南的事情,宫墙的修建工作算得了什么? “可是这样的话...”他兴奋过后,突然想起一件事:“奴婢可能要立马动身去西南,公主殿下那边...” “行了,这点小事,你放心去准备吧。”赵朗辞面无表情继续书写道。 冯玉安便知道,掌印这是答应帮他安排人去教长公主了。 有了掌印的许诺,冯玉安不怕公主殿下遇见不懂的问题再次在臣子面前丢脸了,毕竟掌印向来靠谱,比起他这个半吊子,他安排的人必定更妥帖。 · 昕枂不能去烦扰赵掌印,但又不想在朝上再次丢脸。 毕竟像朗郎那样才华卓绝之人,肯定讨厌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人,她不想让他讨厌,在能够在朝堂上独当一面之前,都不能再去麻烦他,在他面前晃。 她进宫那么久,跟司礼监其他人也不是很熟,只能让冯玉安过来,陪她一起研究了。 已经让紫衣派人去找冯玉安,这会应差不多是时候了。 所以,当昕枂听见殿外有脚步声传来,下意识以为是冯玉安,正要抬头叫他,就隔着屏风看见赵掌印的面容。 她吓得赶紧丢了笔,躲进案几底下,还伸手把画缸挪了过来,掩盖住自己的身子。 “殿下,赵掌印来...” 紫衣正要越过屏风来叫她,却发现里头无人。 “奇怪了,殿下方才明明在这啊!掌印你先等等,奴婢去外头找找...” 紫衣紧张地跑出殿外找她去了,偌大的寝殿中,只剩躲藏在案几下的人,和屏风外站着的男子。 昕枂蜷缩着身子,捂住呼吸,心里酸溜溜的,一丝一丝抽痛,有些苦涩又有些甜蜜。 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如今就站在屏风外,她只要一踏出去就能一解相思之苦,但她不能。 她不能出去。 虽然不知道冯公公有何事耽搁了不能来见她,但她知道朗郎来见她并不是出自自愿,她上次这么伤害他的心,他一定很不想再见她,大概是冯公公求他过来,他不得不来吧。 她不能让他为难,也不能让他不高兴,只要再躲上一阵,紫衣找不到她,他就能心安理得离开吧。 她忧伤地想。 可那沉稳从容的脚步声,却从屏风外,由远而近,逼近过来。 她心里有丝细细密密的甜蜜,希望他能找到自己,但又不敢让他找到。 酸酸涩涩疼痛起来,身子便止不住颤抖。 赵朗辞进来后,一眼就看见姑娘躲藏露出的衣角,他不想拆穿她,便想等着看她能躲到什么时候。 不料,却看见那抹纤细的影子,止不住颤抖起来。 他眸色一黯,攥了攥拳,径直提步走了出去。 路过殿门遇见紫衣时,紫衣喊了他一句。 他面色发沉,唇角绷紧:“告诉你们殿下,臣有要事,先走一步。”
第32章 昕枂后来得知赵掌印等不到她走了, 松一口气的同时,内心也空荡荡的。 他走了以后,仿佛把她旁边的空气也抽干了, 刚才他就离她咫尺之内,她虽然绷紧、慌张, 生怕被他找到,但同时呼吸的每一口气息,都仿佛渗了蜜一样,丝丝缕缕沁甜,紧张的同时又能让人嘴角上扬。 他走以后,连案台那株盛放正好的梅,也顿似死物一般。 昕枂叹息口气。 翌日, 昕枂因为夜里学习得太晚,又想了他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差点误了上朝的时间,根本没时间让紫衣好好梳妆, 只得一边拽着裙裾,一边伸手扶着将跌不跌的钗子,身后跟着四五个提裙的宫婢,一路往金銮殿狂奔。 平日上朝,赵掌印会走崇明宫那边的宫道, 而且他总是早早就来, 比旁的臣子还早, 昕枂总是遇不见他。 可今日不知为何,明明上朝时间快到了, 他才刚从对面的宫道缓缓地走来。 昕枂心下一惊,顾不得时间赶不及, 慌忙停下,避到柱子后方。 “公...公主殿下怎么了?还不走要来不及了...”身后跑得喘息不已的宫婢们不解道。 “等一会...再等一会,你们...帮本宫料理好这些簪子再说,总不能如此衣冠不整地去上朝...” 于是,几个宫婢七手八脚很快地帮长公主把衣裳发饰弄整齐。 “公主殿下,好了。” “再...再等会,后面...后面头发好像还比较乱,帮本宫理理...” 昕枂在心里默默地掂量着时间,觉得他应该快从那里离开,才缓缓地从柱子后出来。 她眨巴着杏眸刚露出半张脸,一根赤金的凤头簪便举到了自己面前。 “公主殿下刚刚掉的簪子,臣帮殿下捡回了。”顶方那魂牵梦萦的男子嗓音传来。 “谢掌印。”她立马站起端正仪态,声音低而客套,甚至连头也没抬,赶紧接过簪子,全程垂着眼从他身边匆匆而过。 赵朗辞目光一直注视着她,等她从自己身边走过去,却也始终一句话也没说。 金銮殿后殿的宫廊边植满了白色的绿萼梅,清晨下过一场雪,梅瓣和着雪屑纷纷坠落。 她不知道他其实早就到了,从刚才就一直在对面廊道注视着,在等她来,肩膀上早已落了满肩暗香,似雪非雪。 等她急促的身影消失在尽头,他才回过神,一步一步覆上她的脚印往前。 大殿上今日气氛凝重,陆钟堂堂三朝元老,年事已高,从前朝起,先帝就许他上朝不必叩拜,可此时他却叩拜在丹陛前,请求陛下和长公主答应,撤销冯公公下江北西南巡查的决定,改由六部中选取官员来担任。 “公主殿下,巡抚一职事关紧要,历朝历代绝没有让一个太监担此重任的!这批文若真如此下了,地方会如何看待陛下!” 官员们声声泣血,字字诛心,都在斥责那个决定,前所未有地联合一致跪在殿堂,求收回那个决定。 “冯公公幼时就是江北一家勾栏的洗脚奴,如今派他下去,那些曾被他服侍过、洗过脚的官员们会服吗?即便他们臣服,天下人怎么看?我朝真的没人了吗?把一个卑贱的阉奴推至如此高位,难保不被天下耻笑,更让天下人觉得我朝无能!!” 冯玉安站在后方一直低着头,敷满□□的脸一直簌簌地掉着粉,浑身都在颤,十指屈辱地交握着,却只能躬身维持谦卑的姿态。 昕枂觉得,其实冯公公除了嘴甜会哄人些,平日喜欢仗着赵掌印的势对人冷言冷语些,其实背地里做事真的尽忠尽责。 就像先前她为了拿回她的手札,时常跑去他的地方找他,那时冯公公正接手监管修建重华宫外墙的事,她在他的住处就林林总总看了不下十多种材料。 冯公公笑着告诉她,他曾一天之中接见过二十多位石料商,就是要比对材料和价格,他说他做的事是代表着掌印,既然掌印信任他把事情交到他手,那就得做些实事出来,不让人再低看他们掌印。 昕枂曾看着他从早到晚都在跟石料商讲价,讲得口水都干了,她曾见过他那本用朱砂划掉大批名字的记录簿,她问过他,冯公公便笑着说那些是偷偷给他塞银子的商户,全都被他第一时间淘汰划掉了。 他说:“奴婢不是没有心动过的,但一想到外边的人都在骂我们掌印,都说咱们是一群吸血虫,就很生气。这样的事以前司礼监的确做过不少,可我们掌印来了之后,他对我们很严厉,他说什么钱该赚什么钱不该赚,我们得门儿清,他自己对钱财倒是无欲无求,奴婢不止自己不能做那样的事,也得看着司礼监,不让别人做那样的事,总不能别人看我们是怎样的人,我们就放纵自己,真的变成那样的人,总得有骨气些不是?” 昕枂明白他说的是真的,因为她悄悄比对过以前白掌印让人修筑宫殿时的一些账,还扣了一小块材料让紫衣去找专门人看,发现冯公公的开支更少一些,可材料什么的都比当时要好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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