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丫鬟浮玉。 笑盈盈捧着一叠衣裙,是今日新买的成衣,已洗净、熏香。 “有劳浮玉姐姐。”洛霏霏唇色浅浅,温柔含笑。 她五月间过的十六生辰,在这主仆几个里,是最小的一个。 “姑娘不必客气。”相处不过一日,浮玉便不知不觉喜欢上眼前的洛姑娘。 听弛星说,她是知府千金。刚开始浮玉还怕服侍不周,渐渐地发现这姑娘并没有太多讲究,也不娇气。 午歇起来,甚至见她在内室练了一套拳。 看起来纤细窈窕的美人,实则力气比她和飞云还大些。 那落地大花觚位置放得不好,有些挡路,浮玉搬不动,去找飞云抬,被洛霏霏听见。她竟一个人把花觚挪开,重新放好。 门扇外,飞云在廊下守门。 一边打络子,一边猜测侯爷带洛姑娘回府的用意。 若老夫人知道了,问起来,她该如何说? 正想着,院门处传来脚步声。 飞云抬眸望去,那颀长的身影已行至庭院中的甬路上。 “侯爷。”飞云将未打完的络子放回藤筐,冲顾玄琢施礼。 “唔。”顾玄琢颔首,走到廊庑下,望一眼紧闭的门扇,问她,“洛姑娘呢?刘太医可遣了女医来?” “姑娘正沐浴,女医在里间等着施针。”飞云禀报完,语气变得迟疑,“侯爷……可要进去看看?” 人家姑娘在沐浴,他进去看什么? 顾玄琢淡淡扫她一眼,未语。 转身迈下石阶,语气疏冷丢下一句:“忙完送她来书房。” 所以,侯爷将洛姑娘带回府,并非金屋藏娇之意? “侯爷!”飞云一着急,声量提高些许。 追到石阶下,又面露迟疑:“奴婢有一事,不知该不该禀报侯爷。” “与洛姑娘有关?”顾玄琢驻足,长身玉立彤庭,望向高出院墙的那株艳丽的夹竹桃。 这便是要听她说的意思了。 飞云斟酌着开口:“洛姑娘今日给了奴婢二十两银子,请奴婢给她买两身成衣。” 说着,她从袖中摸出二十两银子,递给顾玄琢看:“奴婢见洛姑娘手里只剩些碎银,便去账房支了银子替她买的衣裙。奴婢不知此举是否妥当,这二十两银子,奴婢该如何处置,还请侯爷示下。” 顾玄琢侧眸,盯着那两枚银锭,神色如常:“小事,既没用,还她便是。” “可洛姑娘不肯收。”浮玉摇头应。 “还有嫌银子烫手的?”顾玄琢俊长的眉微微扬起,眼中生出几分玩味。 将两枚银锭接过来,转身朝院门去。 飞云望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嘴巴惊得好半晌没合拢。 侯爷就这么把银子收下了? 沐洗时,洛霏霏听见了院里飞云唤的那声侯爷,猜测是顾玄琢来了。 他们又说了些什么,洛霏霏没听清。 料想侯爷找她有事,匆匆穿好衣裙出来,人却已经走了。 洛霏霏冷得脸色发白,玉烟看着不忍,赶忙扶住她的手,送她去内室施针。 飞云奉来热茶,轻声传话:“洛姑娘,侯爷来过,吩咐奴婢待会儿送姑娘去书房。” 话说一半,变得吞吞吐吐,难以启齿:“还有,那二十两银子……被侯爷收下了。” 闻言,洛霏霏没觉得什么,只微微颔首。 玉烟整日陪着洛霏霏,知道来龙去脉,当即忍不住轻哂:“你们侯爷还真是廉洁清贫,二十两银子也稀罕。” “玉烟姐姐!”洛霏霏喝住她,拉住她的手,转而含笑安抚窘迫不堪的飞云,“玉烟心直口快,姐姐莫往心里去。我们与侯爷非亲非故,能得侯爷关照几日,已是感激不尽,待施了针,霏霏便去向侯爷问安道谢。” 听她这般说,飞云脸色才缓和些。 再怎么可怜洛姑娘,她也是侯府的丫鬟,没替主子背黑锅,不代表她能听旁人对主子无礼。 “洛姑娘请。”飞云望一眼女医,便退出屏风。 洛霏霏坐到榻中,背过身,轻解罗裳,露出一尊玉琵琶似的脊背。 烛光溶溶,为她肌肤又添一重薄纱似的光华。 女医下手已极小心,洛霏霏仍是痛得微微吸气。 玉烟立在一侧,紧张地绞着帕子,刚扎下一根银针,她便吓得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目光落到锦绣屏风上,思绪不知不觉回到昨夜。 武安侯为洛姑娘这般美人施针,不知怎么下得去手的。 哼,当官的果然都心狠手辣。 幸好她没死缠烂打勾诱侯爷,否则怕是早被拖去三法司严刑逼供了。 施针毕,玉烟替洛霏霏拭拭额角细汗。 待女医收拾好医箱出去,玉烟将热茶递至洛霏霏唇边道:“洛姑娘,我再也不怀疑你与侯爷的关系了。” 洛霏霏以为她还在为二十两银子生气,没想到,她又继续念叨:“女医施针你都疼得出汗,侯爷看起来就不像是会怜香惜玉的,扎得一定更疼,得亏姑娘能忍。” “其实,不疼。”洛霏霏愣愣解释。 话音刚落,她又有些疑惑。 究竟是顾玄琢针法特殊,还是她昨日身子疲弱,紧张之余,没注意疼? 不过,也没法儿验证,难不成让顾玄琢再替她施针一次? 那是武安侯,可不是大夫。 庭院深深,月光皎皎。 芳馥的桂花香中,洛霏霏抬眸望一眼树梢清月,微微怅然。 明日便是中秋,他们一家四口却不知何时能团聚。 一路穿花拂柳,身子暖起来,洛霏霏脸色终于红润几许。 院中甬道上,弛星见着她,心思一转,将手中承盘递给洛霏霏道:“老夫人吩咐炖的汤,有劳洛姑娘替小的送进去。” 洛霏霏不疑有他,双手接过,便望书房去。 殊不知,她刚进书房,积风便跳过来笑骂弛星:“你这不是害人么?明知要挨骂,还叫洛姑娘送去。” “死道友不死贫道。”弛星笑嘻嘻没个正行,盯着书房敞开的门扇,小声道,“你我送进去确实是找骂,可我觉着侯爷不会骂洛姑娘。” “你想说什么?”积风双臂环抱,睥着他。 弛星笑意更深:“打个赌吧,就赌你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 “一边儿凉快去!”积风调转足尖,冷冷应,“不赌。” 话虽如此,他身形却不受控地跃到离书房最近的树枝间,好奇地盯着里头。 汤盅有些烫,洛霏霏打开盖子时,指腹被烫到,下意识捏了捏耳垂。 “不知侯爷叫民女来,有何吩咐?可是我爹的案子有了进展?”洛霏霏眼神似清泉流淌,满含希冀。 顾玄琢望一眼那冒着热气的汤盅,没直接应她。 而是探手入袖,取出两枚银锭,放在她面前书案上。 潇洒地倚在椅背上望她:“给你,就当送汤的工钱。” 欣赏着洛霏霏柳娇桃艳,又微微错愕的容颜,他说得更直白:“省得你身边的人怪本侯抠门。” 飞云不是陪她一起来的么?现下还在院中,没进来,何时向侯爷禀报的? 还是禀报的另有其人,侯府中大小诸事,皆瞒不过侯爷的眼睛? 洛霏霏身姿紧绷,怵然应:“侯爷恕罪,玉烟一时心直口快,并非有意冒犯。” 没等顾玄琢开口,她便恭敬施礼:“多谢侯爷照拂,三日后,民女便不再叨扰。” 言毕,望一眼书案上的银锭,嗓音泠泠如泉:“臣女身无长物,暂且不能报侯爷大恩,却也不能让侯爷破费,银子侯爷且收下,若不够,民女日后再努力还上。” 皎月迎窗,烛光摇曳,一片静谧。 顾玄琢捏着汤匙,随手舀起一匙饮下,才后知后觉想起,汤盅是弛星给洛霏霏的。 这鸭肉汤里,加了鹿角胶和肉桂,不消说,又是祖母叮嘱灶房做的。 汤匙被丢开,在汤盅边缘磕得叮一声脆响。 “林峦的生意几乎遍布大晋,你们定亲又退亲的,他就没给过你银子?”顾玄琢打量着洛霏霏,“这二十两银子给了本侯,过几日你这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还租得起客栈吗?” “多谢侯爷关心,民女自会想办法。”洛霏霏纤细的身形站得笔直,她也有自己的骄傲,不卑不亢回应,“纵林二公子有万贯家财,也与民女无关,亲事乃两家长辈所定,也是长辈做主退亲,民女从未图过他钱财。” 定亲之后,金陵城里,确实有不少人编排爹娘。 说爹爹是假清廉,实际为丰厚的聘礼卖女儿。 还说她本就不是亲生,卖了也不心疼。 可她心里有数,从未在意过。 林夫人让人把她生辰八字送还之后,爹娘把所有聘礼悉数奉还。 而她也把林峦曾赠与她的头面、锦缎放在聘礼中,一道送回去。 爹娘与她一样,从未想过要贪林家什么好处。 顾玄琢是真觉得,即便林家想与洛知府撇清干系,以林峦的财力和个性,应当也会对洛姑娘做出不菲的补偿。 怎么听着,不是那么回事? 等等,洛姑娘说,退亲是长辈做主。 两个月前,林峦来信,信中还说起晋南一带风貌。 顾玄琢想到什么,抓着两枚银锭,一面在掌心抛接着玩儿,一面起身,翛然绕过书案问:“退亲之事,林峦可有出面?” ---- 作者有话要说: 洛霏霏:这跟你有关系? 顾玄琢:我就问问,没别的意思。 弛星:我不信。 18:00左右第三更昂~
第9章 冲动(三更) “林二公子为何要出面?”洛霏霏不解。 退亲有父母出面不就够了? 况且,林峦常年在外,定亲后她也就见过一次。退亲这样的事,犯不着他特意从外头赶回来吧? 果然,退亲并非林峦的意思。 顾玄琢目光不经意掠过她眉眼,眼神饶有兴致,心内啧啧称奇。 眼前的少女,生得美貌,打扮却低调随性,进退有度。 一时聪慧勇敢,一时天真洒脱。 顾玄琢隐隐明白,林峦为何会愿意与她定亲了。 只是,洛知府那样老实古板的人,怎么养出这般灵慧的女儿? 哦,积风查过,她并非洛知府亲生。 “洛姑娘且在府中安心住下,等本侯问过林峦再做打算。”顾玄琢淡淡开口。 意思是,过几日她也不必离开了? 为何?因为林峦没亲自与她退亲? 洛霏霏不懂顾玄琢想做什么,可她一个姑娘家,住在男子府中算什么事? 午前她便听浮玉说起,侯府里只侯爷一位主子,顾家其他人住在顾府。 顾府与侯爷离得不远,只隔两条胡同,老夫人时常过来瞧瞧,其他人很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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