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模样虽不像撒谎,但许遵已是不信,给手下们下了死命令:“今天就是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 “是!”属下们立刻领命。 许遵望着眼前的雨幕,心中忧急道:桑云,你现在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要独自行动?为什么不听话? 时间慢慢过去,直到雨停,仍旧一无所获。 这时,有下属前来禀告:“大人,衙役去大牢中送饭,发现路志高并不在牢里。” “什么?”许遵皱眉,“他不是上午就回大牢了吗?” “是,不过,在牢里的,不是路志高,而是穿着路志高道袍的阿山。他整个人迷迷糊糊,我们泼了他两桶水才苏醒。对于押送路志高入狱的事儿全然不记得了。”下属头垂得极低。 许遵的脸色,已经不能单用「难看」二字来形容。
第72章 失控 他踱来踱去,神色是从所未有的焦急。 突然,许遵一个箭步冲过去,拎住男人的衣襟,平日温文尔雅的面孔,发起怒来,像是优雅的猫,忽然露出尖利的牙齿,令人胆寒。 “你们跟路志高究竟是什么关系?你想好了再回答,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我以为只有小地方的知县会用屈打成招这一套呢,没想到大理寺也是这样查案的。”男子直视他,没有丝毫惧怕,腿脚却是因没站住,而向内一歪,险些摔倒。 “大理寺多得是,比屈打成招好用的招数呢。”许遵忽然退后一步,冷笑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怕不怕不生不死呢?” “查了《箕斗册》,就能知道你挣这些钱,都花在什么地方了。据说每个亡命之徒,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你是什么?少时家中贫困,想要出人头地,还是家中有人常年卧病在床?”许遵再望向他的腿脚,眼神更是锐利。 钟大跟公子的腹中虫一样,立刻上去,将男子撂倒,强硬地撸起他的裤脚,大片的红斑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 “身患腿疾,想必最怕寒冷。”许遵命令道:“来人,将他带走,浸于水牢,每过一个时辰,就往水里加一次冰块,直到他肯说为止。” 男子脸上终于露出恐惧,他咬着牙,想要反驳什么,身子却止不住颤抖。一旁的中年妇人更是大哭起来,可哭声里却没有几分忏悔的真诚,倒像是好日子结束后的不甘。 手下的人从未见过许遵这样,印象中,他们的许大人一贯冷静自持,无论是面对什么样的犯人。面前的男子与妇人开暗窑,还涉及女尸买卖,固然可恶。但许遵的嫉恶如仇,已经有些失控。 他睥睨着院子中所有被控制的人,“将这里的人全部带走,改用的刑具都用上,谁先肯将该吐的东西吐了,就能少受些罪。” 末了,许遵又下令道:“上报刑部,一日之内,出动兵马搜查整个汴京城的道观,再令画师画出路志高画像,张贴于全城,以重金悬赏。” “是。”手下们领命前去。 将人带离院子后,钟大请示许遵道:“公子,如此大动干戈,会不会引起一些勋贵不满?” 许遵看了他一眼,也能明白他所说。汴京城内,信奉三清真人者众多,包括一些勋爵人家。许遵如此行事,势必引起他们不满。 “如今的官家可不是真宗,并不好丹药之事。这事儿就算捅破天去,也没什么,重要的是。如果我们动作慢一步,桑云会是什么下场?” 钟大对桑云的担心,一点不比自家公子少,在他心中,他早已将桑云当作自家妹子。听到公子这么一说,当下决意付诸全部力气去搜寻。 “钟大,你说...道士最怕什么?”许遵突然问了一句。 道士最怕什么?钟大一愣,他下意识摇摇头,但想了想,又道:“属下是个粗人,懂得少。咱们大理寺不是有个「百事通」么?公子何不去问她?” 许遵默然,心中知道他说的是谁,于是抬起脚,就要往巷子口走。 刚下过雨的地面泥泞,许遵满是嫌恶地看到自己的靴子沾上污物,便稍稍慢了些。 这条巷子窄而幽深,除了暗窑外,还有两个单独的小院子并立。许遵路过时,看到一枝红梅竟出墙来,不禁多看了两眼。 快过年了,这丫头真是不叫人省心呐,长了一岁,却不长记性,总是鲁莽。 “那户做生意的游商也就罢了,这两个读书人租住在暗窑旁,平时竟不嫌吵吗?”钟大无意吐槽一句。 另一边。 桑云缓缓苏醒,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黑漆漆的屋子,待眼睛适应了黑暗后,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在谁的寝卧内。 只是,她整个人被绑在床榻上,双手与双脚分别被绳子拴在四个角上,呈现「大」字型,根本动弹不得。 幸而自己衣衫还算整齐,身子也没有任何异样。 整个屋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虽看着简朴,但一应家用俱全,有着正常生活的痕迹。 由于是阴天,桑云无法从漏出来的光线来判定时辰。但她察觉周围静得出奇,便加以判断,自己绝非在普通的民居内。 难道是深宅大院儿?可眼前的简朴告诉自己,可能性不大。 桑云逐渐回忆起自己昏厥前的场景——她是跟着探子,来这条巷子里偷听情报的,探子走后,她爬上那两个读书人家的屋顶,只隐约听到几个词,便跳了下来,刚准备走,听到有人在唤自己,她一回头,就失去了意识。 虽然想得头痛,但桑云还是努力回想起——唤自己的声音,是一道男声,不似中年人的粗犷或低沉,更像是个年轻人,且吐字温雅...好似读书人。 这条巷子幽静,但巷子外却是民居,只是没什么人往里走而已。如果有人打晕自己,或是拿迷药迷晕自己,再带走的话,恐怕引人注意。 所以——桑云判断出,自己最有可能,还在这条巷子里。 那两个书生? 桑云因自己的猜测,而浑身发热,她想不通这两个书生为什么要绑了自己?是愤怒于自己梁上君子的行径?还是别的什么目的?他们怎么敢?若是真的做出这种举动,恐怕真实身份不只是普通读书人这么简单。 越想越深之后,桑云全身又逐渐发寒,她不停地扭动着身体,试图挣扎开桎梏,可无济于事。 突然,门外传来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伴随脚步声,越来越近。 桑云立刻躺平了身子,闭上眼睛,装作未醒。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桑云听到有人划火折子的声响。紧接着,又有人走向自己,在床前立住,似乎是看了自己几眼,随后说道:“还没醒,这药性也够凶的。” 桑云有些紧张,却不敢动弹。 “睡着好,难道你希望她醒?这丫头爬上爬下的,恐怕有些难缠。咱们赶紧交差,拿了银子就走,别多事。”另一男子道。 交差?看来,是有幕后之人指使这两个书生绑了自己换银子。 不过,这幕后之人又是谁?目的是什么?
第73章 一定要等下去 “几时的交易?”一人问。 “原本定的戌时一刻,但那边儿不是被端了么?”另一人的声音小下去,“所以现在等消息便是。” “原本将那边儿卖了,是为了保全咱们。没想到大理寺那位是真敢把事情往大闹了去啊。”该书生声音里既是不满,又是惊诧。 有食物的香气飘来,桑云原本还不感觉饿,这会儿却被引得饥肠辘辘。 “你说,大理寺那位,会不会是看上了床上那位?这才急的。毕竟,这姑娘确实长得不错,若不是他们给的银子够多,要这姑娘的处子之身,我都想,都想...”最后那个词终于是没说出口。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另一书生打断他道。 两人吃完食物,便出了房间。整间屋子再次剩下了桑云一人。 她睁开眼睛,朝着二人离去的方向「呸」了一声。两个读圣贤书的人,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嘴上说着「君子有所不为」,实际上为虎作伥。 “大理寺那位是真敢把事情往大闹了去啊——” “你说,大理寺那位,会不会是看上了床上那位?这才急的——” 桑云耳边回荡起这两句,脸色滚烫。 他们说的,应该是许大人吧。许大人寻自己,寻得焦急了吧?在他心中,自己还是重要的,是不是? 她为着这两句话,从耳根到脖子,都随着脸色红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她这才想到另一件事——刚刚这两人提到,幕后之人要自己的处子之身。 无论是卖去青楼,还是给人做妾,都当验明清白之身,可是...自己一个外来户,还嫁过人,这幕后之人如何得知自己还保持着清白之身?听这两个书生的语气,他们并未碰过自己...所以,这事儿就很离奇。 不知道为什么,桑云蓦地想起路志高,他频频望过来的眼神,好似寒潭一般深沉,眼底总是飘荡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叫人看不真切。 「暗娼」、「尸体」、「达官贵人」...七月、鬼月、阴婚、道观... 七月,七月,自己的生辰,亦是七月! 桑云将一切联系起来,心中隐隐有了某种猜测。可是她不敢再细想下去,因为此时此刻,她本人陷在了这场局中。 她本能地感到恐惧,可是又不想叫这股恐惧淹没理智,于是便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去深想。 桑云再次观察了自己的处境——绑住四肢的绳索很粗,且很紧,根本无法挣脱。 如果想要活命,大概只有一个时机可行——她一定要等下去。 另一面。 从暗窑里带回来的人里,为首的男人被关进水牢,硬是咬着牙在支撑,倒是妇人和其余的人,根本禁不住恐吓与刑罚,才抽了几鞭子,拔了两根指甲而已,就挺不住求饶,主动吐出许多东西。 “我们都是穷苦孩子出身,家乡遭了灾,来汴京讨饭的。三年前,我们快冻死在冰雪天地里,是一个道士救了我们。就是,就是路志高,我们称他虚元道长。他给我们衣裳,给我们吃食,还给我们指了条赚钱的门路。” “一开始,我们只是去乱葬岗扒坟,找些新鲜的女尸,送去给需要配阴婚的人家,但生意不算好,汴京不兴这个。路先生告诉我们,生意在精不在多,他教我们占卦、合八字,让我们去盗人祖坟,配给那些有特殊需求的人家。果然,我们每一单赚得多多了。那时候,我们都当路先生是生命中的贵人来着。” 许遵坐于堂上,听了这一番话,直接打断,问妇人:“路志高怎么知道是哪些人家有特殊需求?” “茶马巷的钱婆子,是汴京城民间最有名的稳婆。汴京城里大大小小的人家,但凡有些身价的人家,生了几个哥儿姐儿,几时出生的,她都知道。这些人家,孩子若是夭折,都会准备瓮棺,好好办一场法事,路先生常年在汴京,自然就知道了。”妇人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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