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什么都顾不上,竟然离奇地开始放声喊叫哭嚎,凄厉的哭声传遍长门宫。 裴煦今日本就心情不佳,此刻耳边聒噪难忍,已到忍耐到极点。 他案上有许多章子和大臣进献到奇珍异宝,大多是金玉石器。旁人只知价值连城,可在裴煦眼里,任何一件都是杀人武器。 随手抓起一个金蝉砸过去,桂枝应是学过一些武功,竟然连滚带爬地躲开了,嘴里一直哭喊着:“陛下饶命,奴婢罪该万死。” 陈栢从外面回来时,隔着很远就听到这边的动静。看到满地爬的桂枝,加之耳边聒噪的尖叫,他当机立断拔出长剑,直接从背后刺剑,贯穿身体。她吐了口血,用力挣扎几下后,断气倒下。 “桂枝是哑奴,被旁人冒名顶替,以下犯上叨扰陛下,是属下失职,恳求陛下重罚!” 裴煦整张脸阴沉,额角仍然在抽痛。昨夜回来就没休息好,辗转难眠,干脆直接起来看书,没过多久就上朝去了。再经历这一遭,他感到格外烦躁。 “剩下那个宫女也赶走。” 哑巴也不能留,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陈栢连忙道是,弯腰将一地狼藉收好,贵重的玉器碎成一块块的,他看着都觉得荷包紧,偏偏这为主不在乎。 先前在秋水苑时,季枝遥和其他人都能正常说话沟通,那时陛下也没有像心在这样暴躁。为何现在突然一点声响都受不了了?照这样下去,日后伺候起陛下岂不是更难了…… 陈栢想来想去,大胆地提出一个意见。虽不知陛下和临安公主如今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从今日午时陛下前去秋水苑,应当还是可以尝试的。 陈栢:“陛下喜静,宫中的婢女失于管教,然而总得有细心懂事的人伺候陛下起居……” “你想说什么?”裴煦冷冷抬眸,手中握着的茶杯随时有可能砸到他面前。 他立刻躬身道:“临安公主身份尊贵,自幼有教习姑姑严格管教,属下认为公主殿下最适合侍奉陛下。” 原先只是日常起居,直到昨夜,季枝遥比寻常人能做的又多了些。 裴煦在南月朝当太子时,身边就已经没有女子能近身。后来改朝换代,他被迫改名换姓在丞相手下做事,难免会与贵家女眷接触,那时候他总会被迫做自己厌恶的事。 登基以来,时不时有朝臣进言让陛下充实后宫,他也充耳不闻毫无兴趣。身边没有什么女子能待过一月,现下除了季枝遥便再无第二个。 陈栢说完话后,整个宫殿一片死寂。裴煦不作声,他也不敢再说话。 等了许久没听到回应,眼看着长门宫无人伺候的事儿要不了了之,陈栢不想以后每日都因为这种小事儿触怒陛下。于是,他再次硬着头皮继续说:“况且公主现在身上还有毒…..若侍从没看守好出去了,岂不是丢了皇家的脸面?” 裴煦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这已是今日的第二次。只是陈栢提到季枝遥时,他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一种特殊的感受,不至令人厌烦,却也并不好受。 他没有回答陈栢的话,也没有出声拒绝。提了一柄长剑便至后院,随手叫了一个隐卫出来比试。他们都是南月士兵,不畏生死,亦不会因为眼前人是圣上就刻意落下风。 裴煦早有规矩,能打赢他的有赏;能中伤他的,重赏。 陈栢便是那个得了重赏的人,因此他成为了裴煦身边最值得信赖的亲信,官至副将。 陛下在院中练剑,他待了一会儿便悄悄命太监前去传旨。 - “你说什么?”季枝遥直接站起,猛烈突然的动作牵扯到她还新鲜的伤处,不禁疼得皱了下眉。 “这是陛下的意思,殿下还是快些准备的好。” 季枝遥仍不太想走,原以为他从秋水苑离开,他们就能形同陌路。结果接二连三的事颇有让他们剪不断理还乱的意思,现在是直接让她住进长门宫,这根本不合礼数。 历代王朝,再受宠的妃嫔也不允许与陛下同住。最受宠的一位,也只是住进长门宫的偏殿,这已是最破格的例子。季枝遥身为公主,有名无实不说,与他的辈分也俨然混乱,如今这样又是在做什么?他当真一点也不在意身为君主的风评么? “殿下,您不要为难奴才。”见她一动不动,长门宫的太监再次催促。 眼看着远处橙黄的日头渐渐落下,长空被深蓝墨色遮盖。季枝遥不情不愿地让春生带上衣裳,动作非常磨蹭。 太监只能干着急,一点儿也不敢催促。这位主肯定不是好惹的,既能被陛下重视,必有她过人之处,只能等。 她原想再拖一会儿。可当天边的暮色收得一点不剩,皇城笼罩于清冷夜色中时,她敏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烫,四肢皮肤麻木不仁,隐隐作痒。 和昨夜毒发几乎一样的感觉。 季枝遥心道不好,伸手抓住春生的手腕。她疑惑地看过来,一抬眼见殿下脖颈蔓上绯红,突然意识到什么,神色变得慌张。 门口的太监手心冷汗直冒,“殿下,怎么了?” 在失去理智前,她只有一个想法。 ——找裴煦。
第7章 秋水苑地处宫中偏远的角落,从这里步行至长门宫最快也需要半柱香时间。 冷风卷过宫廊,空中开始落雪。季枝遥头昏昏沉沉,头重脚轻的,一路几次要滑倒,使劲扶着春生才没让自己摔下去。 春生一路小心翼翼地扶着,走走停停,原以为看到远处长门宫的侍卫便能松口气,不想还是在到之前遇到了麻烦。 空中飘过花香,步摇的小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迎面有人乘着轿子来,她姿态悠闲,姿态慵懒又贵气。见到季枝遥后,竟让下人停轿。 走在她们前头的太监见到来者,立刻赔上笑脸,躬身道:“参见妍妃娘娘,这么冷的天,您还是早些回宫歇息的好,别冻坏了您身子。” 林淑妍懒懒地抬了下手,视线却落在后头那人身上。季枝遥体内的药力逐渐加重,此时已经在强撑。精力没法分散在她那边,可林淑妍似乎不想放过她。 “这位是?”林淑妍嗓音很媚,有些与身上的宫装相冲。见季枝遥没有回答,她故作抱歉,柔声道:“本宫初来宫中,见到许多生面孔,若是冒犯了,妹妹勿怪啊。” 季枝遥深深吸了口气,抬头望过去,勉强看清她的脸。这声音与面容,竟是遇到了旧识。 “原是丞相之女,陛下新登基便纳了姐姐为妃,是天大的福分。”她不甚在意地敷衍,只想快速通过这段路。 林淑妍捏起帕子笑的娇羞:“本宫与陛下曾有一段情分,陛下是重情之人。” 季枝遥淡淡笑着,对他们的情分并无兴趣,一心只想走。然而林淑妍仍旧不紧不慢,时而道今年天有多冷,今日宫中新进了一批上好的炭,又摸着身上华丽的衣裳,与她说衣料之贵重。 话里话外,无非是要告诉她自己如今颇得圣宠。 季枝遥面色开始泛红,抓着春生的力气慢慢减弱。前头的太监溜须拍马完了,瞧着天色不早却没法交差,此刻又开始干着急。 林淑妍说完她想炫耀的,悠哉地用那细长精致的指甲理了理她的长发:“此路去往长门宫,不知妹妹寻陛下何事啊?” 春生蹙了下眉,可无奈自己不会说话,没法当面回答。林淑妍也没有真的想知道她的目的,很快接着说:“只是今日不巧,陛下不见人,妹妹还是回秋水苑吧,本宫也要回景阳宫了。” 她说“秋水苑”时刻意读重了些,眼神毫不遮掩轻蔑与鄙夷。毕竟,景阳宫离太极宫很近,历代宠妃多住在那儿,那样的地带,可不是什么秋水苑可以相较的。 季枝遥听完她说的并没有转身离去,仍然要往长门宫方向去。此刻她已不再顾及礼节与人情,右手紧紧攥着衣袖,几乎是不管不顾地要往长门宫去。 林淑妍皱眉,命人落轿:“放肆!本宫让你走了么?” 季枝遥脚步不停,长门宫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人拖回来!” “娘娘,那是临安公主……” “一个在前朝便不起眼的公主,还想在如今对本宫言出冒犯?” 下人无法,小步往前跑。 走在前面的人艰难地抬了抬手,眼见着就要摸到长门宫的门,身后突然传来两道猛力,把她用力一拖,让她直接背后着地,砸在坚硬的宫道上。 林淑妍故作慌张,声音尖锐:“公主跌倒了,还不快将她扶起来?” 季枝遥已经失去意识,长发被他们在地上拖拉踩拽,春生拼命保护,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她直接被妍妃的人摔到旁边,眼睁睁看着季枝遥被一点点拖回林淑妍轿子边。 林淑妍垂眸看着她,尽管如此狼狈,她的脸仍然美得让人嫉妒,美而破碎,像极了落入污泥中的玉兰花。 心中充满不甘,又隐隐担心她日后会魅惑陛下,林淑妍想了想,从发间拔下一根尖利的发簪,缓慢靠近她瓷白的脸。 春生瞪大眼,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喉中发不出一点声音,满面泪光。 就在这时,长门宫突然有人出来。 “何人喧哗?” 不等听到回答,他便瞬间了然当下状况。 季枝遥躺在地上,因晚间落雪,她身上的衣物已经沾湿,整个人在地上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陈栢即刻冲上去,命人把林淑妍押着,之后一拨人去请太医,另外几位直接将季枝遥搬进长门宫。 裴煦早早听到外面的声响,已是今日第三次,他竟觉得心中有些许平静。 直到听到陈栢急冲冲进来,说到那三个字,他才冷冷抬起眼,看不见底的阴郁。 … “臣妾今日前来,下人说陛下忙于公务,回去时正好见到公主殿下往这边走。臣妾怕她叨扰陛下,这才斗胆自作主张请公主回去。不想殿下身子如此虚弱,在雪中站了片刻便倒下了……” 林淑妍明明没有任何损伤,此刻却跪在裴煦跟前哭的梨花带雨,仿佛此刻最委屈的便是她。 裴煦坐在一旁,手中把玩着一块新雕的玉蝉,听她抽泣着诉说自己的委屈。床榻之上,季枝遥经太医施针,此时已醒了过来。 不过裴煦特意吩咐了给她点了哑穴,她能听见林淑妍颠倒黑白,却无法为自己辩驳半分。 屋中许久无人说话,待太医退下后,裴煦才掀起眼皮淡声说:“今日之事多有误会,如今公主已无大碍,妍妃早些回宫吧。” 不止季枝遥和春生,连林淑妍都愣了下,半天没缓过来。 “还有何事?”他继续不咸不淡地开口,视线落在她身上。 林淑妍稍微动了动身子,故意让衣衫歪斜些,伏在地上,白软几欲挣脱衣物束缚:“臣妾今日还是扰了陛下清净,不如晚些时候陛下来景阳宫稍坐,臣妾替陛下熬碗热羹驱寒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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