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肌肤有着南方少女特有的细腻和温润,眉毛漆黑修长,眸子圆亮澄净,目光流转中,多了些顾盼神飞的意味。 只是一眼,周珩便生出些奇怪的感觉。这女子他似是见过的,可细回想又实实在在是不曾见过的。 覃竹有些困惑的看着周珩,澶州城里排的上号的人物,覃竹大多都认识,周珩的样貌气度,自然是数一数二的,可覃竹不认识。 她看了眼老贾,老贾板着脸,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含含糊糊的说了句,“就是你早上没见着那人。” “哦!”覃竹想了想,恍然大悟。她笑指了对面一把椅子,“客人来了,请坐。”好似她这么坐在窗前,一直就在等人进来,又熟稔,又自然。周珩便依言过去,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宋林照例不离他家大人左右,紧紧跟上立在周珩身后。他见那覃竹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直把他家大人看了个满眼。 周珩自小长得好,早年老皇帝与英国公还没翻脸时,但凡有个什么与臣同乐宴,常把周世子推出去献宝。 京城里一干王侯将相,勋贵世家的小姐,便半遮半掩红着脸盯着他看,他那时起生出来个古怪脾气,心里越是厌恶气恼,脸上越是不露声色,定要瞪起一双修长凤眼狠狠地看回去,把人家名门贵女看的羞不自胜,掩面而去才罢。 周珩也不说话,足有半盏茶功夫,覃竹终于噗嗤笑了。 “看完了?覃老板?”周珩不动声色。 “嗯,看完了。”覃竹带了笑意,声音清脆,好像晚风习习,在耳边拂过。 “好看么?”周珩板着脸。 覃竹噗嗤又笑了。“还行。” “看出来了什么?”周珩问。 “才短官慵,命奇人弃。” 覃竹笑道。 “ 那你眼光可不大好。”周珩冷笑。他直截了当的很:“朝廷丢了三十万两银子,是不是你们动的手脚?” 覃竹骇然而笑:“客人,你可莫吓我。我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是渔帮么?” 覃竹更无奈了。“我怎么知道,我不是渔帮的人。” “你不是渔帮帮主的女儿么?”周珩步步紧逼。 “前帮主。”覃竹无奈的摊了摊手,“家父去世后,渔帮已经换了新帮主。” “也不是新帮主做的?” “这我可真不知道。”覃竹似乎有些不满,对着周珩皱了皱鼻子。“渔帮历来守护澶州,为渔民提供庇护,才得到大家的信重和拥护,不是杀人越货的□□,看来客人并不知晓。” 矮桌上一套甜白瓷的茶具,铸铁的小壶里滚着热水,覃竹烫了茶具,倒了杯茶放在周珩面前,又给自己倒了杯。 “那就最好不过了”。周珩喝了口茶,入口清冽甘醇,他将茶杯轻轻放下。 “澶州是大梁东南要塞,不能乱,渔帮若想盘踞澶州,切勿以武犯禁,这话希望你带给帮主”。 覃竹也喝了口茶,目光隐藏在修长的睫毛下,“不能乱?还不是两次决堤。” “不是天灾么?”周珩的声音透着冷意。 覃竹清澈明亮的眼珠一转,带了些狡黠之意思,“也许吧。” 作者有话说: 我太喜欢老贾了,哈哈。
第6章 告诫之 周珩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二人就都没说话。刚才覃竹盯着周珩打量半天,现在变成周珩在她身上来回打量。 覃竹可没周珩脸皮坚韧,人家盯着她看,她只好低头摆弄着茶盏,假作没在意。半晌叹了口气,“这么盯着人看可真不好,我都不好意思了。” 周珩还真没看出她不好意思。“据我所知,渔帮现在的帮主覃何衣,是你父亲的义子,我希望你听得进我的话,他也听得进你的话。切勿以武犯禁。这是忠告。”周珩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然后他他站起身来,“这茶不错,给我包二斤,送到‘方园’去。” 覃竹半骇半笑道:“这位周,周大人,好大口气,我的茶现下满澶州也搜刮不出二斤。罢了,老贾,看看还剩多少,都给了这客人吧。” 老贾本来抱着一纸口袋蜜饯在一旁看着两人说话,见覃竹吩咐,便又回去柜台后捣鼓一阵,拎出个巴掌大的小包来,硬邦邦的问:“就这些,还用送啊?” 宋林只好接过来,掏银子,老贾慢吞吞算着账道:“蜜饯二分银子,茶叶……”他瞅瞅覃竹,这倒是个有市无价的。 “送给周大人了,渔帮虽是些苦力,却也知道仁义礼智,请周大人切勿欲加之罪。” 周珩也不推辞,深深看她一眼,转身便走。宋林急步跟了上去,二人还没走出十步远,就听后面咣当作响,老贾便把门头下了板,关了门。 宋林气道:“这什是么倒霉的店家。”又抓了个蜜饯放在嘴里嚼了嚼,“呸呸”,他赶忙吐出来,“牙碜,真难吃。” 老贾关了店门,回头见覃竹还看着窗外那二人的背影,他走上去好声好气的劝道:“这人看起来人模狗样,却是个心狠手辣的,他盯上咱们,保不齐回去就让人来查抄咱们,你在这出了事,我怎么跟人交代。” 覃竹瞪大眼睛,“我又没干坏事,为什么来查抄我们?” “官家一张嘴,哪有为什么。”老贾哼了一声。“你今天就不该去看他,狗鼻子尖着呢,闻着味就找来了。你还是回去住。” 覃竹听老贾形容周珩是狗鼻子,暗暗发笑,“你放心好了,他是来找银子的,不是来找我麻烦的。” 老贾低低的声音嘟囔了一句,覃竹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老贾没好气的道:“我说,麻烦不来找你,你也得去找麻烦。” 不得不说,老贾对覃竹知之甚深。 第二日一大早,“覃记”还没开门,就有人噼里啪啦的拍起门板,老贾开了门,门口停着辆马车,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站在门口。“我是袁家的,我们大小姐让我来找覃姑娘说句话。” “没在。”老贾要关门。 小丫头一着急,一脚插进门里,“大叔,我有急事,覃姑娘在哪?” 老贾平日就住在店里,覃竹却不住在这,离“覃记”不远有个小跨院,覃竹不在渔帮总堂住的时候,就住在小院里。 “啥事?”老贾不满的问道。 “什么事也不能给你说呀?”小丫头急吼吼的怼了回去。 覃竹起了个大早,刚在甜水巷吃了碗甜豆花和小笼包子,慢悠悠的走到店门口,正看见老贾和小丫头争执。 “红菱,你找我?老贾,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开门?” 红菱是袁家大小姐袁孟春身边的丫头。早年间渔帮前帮主覃渡风里来浪里去,不忍心带着女儿跟他一起吃苦,便把唯一的女儿寄养在好友袁家大老太爷府中多年。大老太爷的长女孟春对年幼丧母,父亲又不在身旁的覃竹十分照应。 红菱眼睛一亮,“覃姑娘,我们大小姐想请您去我们府上坐坐,您这会儿可有空么,我带了马车来。” 覃竹笑道:“我有空。你等我下,我去包些蜜饯果子给孟春姐姐带去。” 红菱答应一声,覃竹进了店里,在柜台后拎出几个小油纸包,老贾嘟囔着,“别又去惹麻烦。” 覃竹假装没听见。“你看着店里吧,我今天估摸在袁姐姐那吃午饭了。”说完出了店门,上了袁家的马车,想了想又喊红菱,“你也坐进来,我有话问你。” 红菱答应一声,也进了马车,车夫甩了甩马鞭子,马车吱吱扭扭的走了起来。 “你来找我,出了什么事?”覃竹低声问。 “我们大小姐哭了一夜。”红菱眼圈一红,“也不敢跟别人说,一早让我来找您。我也不敢乱说,您等去了府里就知道了。” 覃竹暗暗吃惊,袁家大房兄妹四人,大爷文清和大小姐孟春是原配大方氏所出,三爷文涛和二小姐初夏是继氏小方氏所出。 袁孟春身为长房嫡长女,温柔敦厚,守礼自持,不知出了什么事,把袁孟春伤心成这样。 袁府坐落在澶州城东的甘泉巷,确切说来,整个甘泉巷子都是袁家的宅邸。 袁文清成亲时,为了住的方便,老太爷做主将甘泉巷子西面的宅子给了袁文清夫妇居住,老太爷去世没多久,袁文清的妻子也病故了,袁文清以西园没了主母,幼子需要人照顾为由,将妹妹孟春接了过去,实则却是为了避免继母方氏拿捏孟春。 覃竹往日来看望袁孟春,走甘泉巷直接进西园,并不会碰到住在东边宅子的方氏母女,不想今日下了马车,就看见方氏带着袁家二小姐初夏站在巷子口,似乎正要出门去。 既然遇到了,覃竹就过来见礼打招呼。“伯母和初夏要出门去么?” 方氏似乎也没想到会遇见覃竹,她挤出来个笑容,“阿竹来了?又是来探望孟春么?怎么总也不见你来我园子里坐坐。” 覃竹笑道:“您主持中馈,忙的脚不沾地,我都不好意思打扰。若是您不嫌烦,我一定时常来看您。” 方氏笑了笑没说话,袁初夏却哼了一声,“阿竹,大姐心里高兴,估摸昨晚都没睡着,这是一大早就把你叫来,炫耀自己的好消息么。” 覃竹不知道袁初夏是什么意思,可她知道袁家姐妹俩感情不和。她不在意地道:“是我店里新到货了酸杏果脯,我拿来给大家尝个新鲜。”她从红菱手中接过油纸包,递给袁初夏,“你和伯母也尝尝。” 袁初夏一脸嫌弃,干巴巴的道:“我不爱吃果脯,家里四令鲜果都吃不完。” 方氏见初夏垮着脸,怕覃竹不高兴,笑道:“我年纪大了,牙齿也吃不得酸甜的,你快收起来去看孟春吧。” 方氏并不想得罪覃竹,看在她身后的渔帮也好,看在死了的前帮主覃渡和袁家大老太爷的情分也罢,大老太爷在世时,对覃竹比亲生女儿还要亲。 她犹记得当年,袁初夏和覃竹为了件小事起争执,初夏骂覃竹“一身鱼腥味的野丫头”,正巧被大老太爷听见,扬手就给了初夏一个嘴巴,还罚她在祠堂里跪了一天,从此后袁家上下再没人敢对覃竹有慢待之心。 覃竹辞别方氏母女,跟红菱进了北苑,北苑人来人往穿梭个不停,有下人抬着红纸盖着的箱笼往里走,好像主家正在筹备什么喜事。 袁家大小姐袁孟春住的地方叫“凝春阁”,覃竹走进来,笑嘻嘻的喊道:“孟春姐姐,我来看你了。” 袁孟春迎了出来,覃竹看着她的脸色暗暗吃惊。 袁孟春的样貌在澶州大家闺秀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她中等个子,身材窈窕,鹅蛋脸儿,两汪秋水似的眼睛,清澈而又沉静。 孟春今年二十岁了,在未嫁女子中已算是个老姑娘,幼年丧母,十五六岁上,袁家大老太爷和长嫂又先后去世,将孟春的婚事一拖再拖,只是袁家倒似不急,他们是澶州首富,二房是封候拜将,怎么说也不会委屈了嫡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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