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说明,这八年来你过的还不错。” “是挺不错。有时候也想哭的,可是不知跟谁哭才好。” “是跟袁家小姐拌嘴吵架的时候么?” “你怎么知道?” 周珩笑了,想起当日去长安镇的路上,中了迷烟的覃竹迷迷糊糊的对他说想家,抱怨初夏骂她野丫头。 他有些心疼,“若是以后想哭,就来找我。” 覃竹的脸更红了,懦懦然,“那是干嘛?” “互相安慰呗。说不定我也有想哭的时候。”周珩坦然看着她,“我爹去世的时候我都没哭过,也是不知跟谁哭才好。” 衙门后院的灰瓦白墙被夕阳照的一片金黄,映出一高一矮两个影子,静美如画。
第70章 生乱象 如今袁家东西两府, 显出些截然不同的情形。东府愁云惨淡、闹得鸡飞狗跳,西府一如既往的维持着往日地平静,起码是表面的平静。 方氏对进来请示是否要摆晚饭的管事嬷嬷砸了今日第三个茶盅, 指着满屋丫鬟仆妇痛骂“没良心”,连袁初夏都觉得母亲有些失了章法。 “娘, 您别这样,不是说大哥已经出府去了,定是去打探消息了。我已经叫人在大门外等着, 大哥回来时立刻会来回禀。”初夏上前扶着方氏劝慰, “您自己也保重身子,晚饭还是要吃的。” 方氏的头痛病又犯了,额角贴了块膏药, 嘴唇干裂,面皮蜡黄,听了女儿的话,摇头道:“你不懂。” 她拿着帕子的手拍着心口, 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三弟从小到大, 锦衣玉食,何曾受一点苦楚?如今他身在监牢, 那是人呆的地方么?何况蒋禄是怎么死的,我都不敢想, 为娘心都碎了。” 初夏叹了口气, 让丫鬟进来收拾地上的茶盅,可到底还是忍不住埋怨了几句。 “娘, 这事原本就是三弟莽撞, 我当时是怎么对他说的, 郑秋鸣帮着蒋家做掮客,收钱坑人,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我还告诫三弟离他远些,怎么一回身他就入股了郑秋鸣的店。这件事您还帮他瞒着我,瞒得死死的。” 方氏听了这话,眼泪又下来了,“文波做买卖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们母子三个能在这个家有脸面,有底气。如今他出了事,你不帮着想法子,还埋怨他?” 初夏气道:“咱们是堂堂正正袁家主子,怎么没脸面,又有什么底气不足,昔日就是都督府的小姐也得哄着我说话。倒是三弟这么一折腾,咱们面子里子都没了。” 方氏气的在她身上锤了一拳,“你这没良心的,那是你亲弟弟,不许这么说他。” 初夏见方氏急了,只好哄着,“不说就不说,先吃饭。” “不吃,谁都不许吃,我的文波还饿着呢……”方氏没地方出气,干脆胡搅蛮缠起来。 正闹着,守在大门口的下人飞跑进来。“太夫人,大爷回来了。刚在门口下了马车。” 方氏一听立刻起身,“让他来见我”。说着又觉得不妥,“算了,我等不得了,我去见她。”带着初夏匆匆忙忙赶往西府。 袁文清奔波了一日,身心俱疲。回到府中,丫鬟端上热水面巾,又拿来居家的衣服给他换,还未等他喘口气,福生跑来回话。 “大爷,太夫人来了,正在厅里等您,急得不行了。” “知道了,请太夫人稍等。”他慢条斯理地洗了手和脸,又换了件衣服,这才过来见方氏。 堂屋里,方氏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虽然袁文清珊珊来迟,她也不敢抱怨了。 “文清回来了?”她眼睛盯着袁文清,嘴上却客气着,“你用过晚饭没有?要不,你先吃饭?” “不妨事,母亲有话就说吧。” 方氏舔了舔嘴唇,斟酌了片刻,这才小心翼翼的问:“你可见到文波了?大牢里是什么情形?他怎么样?有没有挨打受刑?他的事情能不能有回转?” 方氏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袁文清静静坐了会,这才道:“母亲,我下午去了趟采石场,今日澶州衙门直接从咱们家采石场订了一批石料,要求明日就送到塘上,我怕再出差错,只好亲自去核查了一遍。” “你,你去了采石场?你没去救文波?”方氏瞠目,可人在矮檐下,她决定忍着这件事。“是是是,生意也是要紧地,那明日呢?明日你可有空?” 袁文清颇有些无奈,“母亲,文波的案子,有人证物证。郑秋鸣和胡庆都指认了他。如今也找到了他们合股的文书,还有前两个月文波拿走分红签字画押的条子。事实确凿,您让我如何营救?” 方氏心中大急,“文清,衙门里魏知府跟你是熟识,各位大人也跟咱们袁家多有往来,就是周大人,上回来澶州,跟顺王也曾赴过咱家的宴,总能通融一二。若是要钱,不动用公中的银子,我,我从老太爷给我留下的私房钱里出。” 袁文清苦笑,“钱?京城内卫就是来查这钱的事。您去打听打听周珩是什么人,如今澶州官府衙门里,还有哪个敢伸手收钱?” “京城里来的又如何?”方氏几乎跳脚了,尖着嗓子道:“难道咱家京城里没人?咱家有位一品侯爷,就是皇宫里也有位顺仪娘娘!” 袁文清的脸立刻阴沉下来,目光如炬盯着她,“侯爷和顺仪对此事毫不知情,就算知道了,也绝不会做出有违国法之事。母亲,您千万不要再说这种话,只会给咱家惹来祸患。” 方氏愕然。“文清!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说,你不管文波了?侯爷和顺仪也不管文波了?随他去死,随便那些人怎么处置他?” “母亲,您这话说的真是让我无地自容。我的确不知如何去管,三弟不肯听我的管,才会做出这种事。难道为着三弟,母亲明知不合律法,让我去行贿官员?明知侯爷和顺仪在京城步步谨慎,行动不敢稍有差池,还想把她们也拖入这场官司么?” 袁文清目光里满是失望,“为了三弟,您要把这个家都断送出去么?” “我……”方氏很想说句狠话,但对着袁文清凌厉的眼神,就是没有勇气说得出口。 “娘!”初夏泪汪汪抱住她,“您别太急,咱们,咱们慢慢商量,慢慢想法子总能解决的。” 方式氏捂着嘴,呜呜的哭了起“老太爷”来。 袁初夏扭头看着袁文清,长兄如父,这么多年来,虽然袁家姐妹时常有些龌语,可对于袁文清,她始终尊敬有加。 父亲亡故后,兄长做了一家之主,在初夏的心里,袁文清便有了别人无可替代的地位。哥哥文雅、冷静、有大智慧,昔日蒋姝旁敲侧击,探听袁文清隐私之事,初夏从来不肯轻易吐露。她觉得蒋姝这样的人品出身配不上哥哥,覃竹也配不上,就是当年大嫂也是高攀了哥哥。 可头一次,初夏发现,兄长的心这么硬。 她上前几步,蹲在袁文清身旁,拉住他的袖子哀求道:“母亲或许想偏了,可三弟毕竟不是犯了杀人放火的罪。哥哥,您去官府通融一二,起码也让三弟在牢里少受些苦。”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袁文清长叹一声,“初夏,你也是进过私塾、读过史书的人。内卫捉拿三弟,几十号人马堵在咱家大门口,周大人亲自登门,闹的满城皆知,你说这是为了什么?” 袁初夏听了哥哥的话,似乎嚼出了那么点滋味,“您是说,他们不光是为了三弟,是敲山震虎,意在咱们袁家?” 袁文清总算露出些欣慰,“他是在警告,也是在震慑。不是我要明哲保身,而是我应对得稍有不妥,不但咱们一家人有危机,就是京城里二叔和顺仪也要受牵连。” 他闭了闭眼,头一次把这番话如此直白地说给方氏和袁初夏听。 “咱们袁家百年传承,犹如参天巨树,若是舍不得残枝败叶,枯蒿腐草,最后腐坏的就是整棵树。” 袁初夏泪流满面,“哥哥,可是三弟他不是树杈,他是我们的骨肉亲兄弟啊!” 她的声音哀痛,让袁文清一阵心悸。他与方氏没有血缘之亲,可他跟初夏文波是骨肉血亲。有那么一瞬,袁文清的心有一丝松动,可也就那么一瞬,一个低沉的声音盖住了初夏的悲鸣。 “你要守住的不是一人,而是一族,不是一朝一夕,而是百年传承。从今日起,你不只是袁文清,你更是袁家族长。” 那是袁老太爷临终前殷殷之语,袁文清闭了闭眼,他的心渐渐又冷硬了起来。 他不能、也不该有一丝的松动。有太多的秘密需要他守护,若有一丝裂痕,都会带来倾覆之灾。 他冷静下来,“我话已至此。母亲、初夏,我们就等衙门的判决吧。” 方氏的绝望就是从这句话中开始的。大祸临头时,她的亲骨肉成为袁文清口中枯蒿腐草。她止住哭泣,挣扎着站了起来,声音虽然在颤抖,可又透着决绝。 “袁家想放弃文波?我不答应。”方氏的脸扭曲着。“袁文清,我知道你要守住袁家,可我不在乎什么袁家,我只要我的孩子平安无事。” 初夏惊恐,她明显感觉到母亲的变化,母亲与哥哥相对而立,有了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娘!您……”。 方氏不看初夏,死死盯着袁文清,一字一顿。 “只要文波平安无事,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不管。我不会再对你指手画脚,我不会再踏入你这西府一步。你想娶阿竹就娶她好了,什么门第、什么老太爷遗训,我都不在管了。可如果我的文波跟蒋禄一样……” 方氏没有说下去,初夏感觉害怕,母亲似乎在用什么事威胁大哥。 袁文清的目光瞬间变成刀锋,“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管?”他的声音很轻,意思却极重。“初夏也不要了?” 只一句话,方氏勉强铸起的铠甲就碎了满地,她剧烈的颤抖起来,“袁文清!你!你!”她一巴掌打在袁文清脸上。 “娘!”初夏吓得大叫一声。 袁文清略偏了偏头,脸上清晰地印出个掌痕。他看了方氏半晌,平静道:“母亲伤心过度,神志不清了。初夏,扶她回去。”说完,转身走了。
第71章 好时光 一大早, 一队形色各异的人马,从澶州出发,直奔长安镇。 走在队首带路的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吴有钱和姜九哥。走在中间的几辆马车, 装着佟娘和铃铛的棺柩。后面跟着素衣的周珩、宋林以及渔帮众人。最后跟着的,是澶州知府魏锟和衙门中的官差。 魏锟来澶州已经小半年了, 也不知是偷懒,还是不想在蒋天南的势力下惹人注目,还从未去过东南海塘。如今蒋天南被拘禁, 他听说周珩要带着渔帮一行和佟娘的棺柩去东南, 魏大人立刻决定要陪着周珩走一趟。 周珩没什么表示,这位澶州知府打蛇上棍的本事不错,但只要他能把差事放在心上, 周珩也不介意让他借借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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