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判断道:“想必我娘和我爹闹得不大愉快,没准她还活着呢。” “那你不想去找你娘?” 薛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上哪找去?” “说的也是。” 钟瑜分了只酒盏给薛遥,两人喝过一回,待薛遥擦拭好大刀后便结伴回去了。 路上恰好遇上练剑回房的何许人。 何许人心情似乎不太佳,但看见他俩一起走来还是笑了笑:“你们感情真好。” 薛遥脸颊微微一红,瞪了一眼何许人:“谁要跟他感情好。” 说罢抱着刀独自回房了。 留下何许人一脸纳闷:“我们几个感情不好吗?” 钟瑜也纳闷:“挺好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何许人=孙涯月
第13章 断断续续落了几日雨,溆陵越发的热起来了。 何许人时不时出过几回钟府,回来时总叹着气,似乎没有什么收获。 钟瑜一如既往,今日去城东,明日去城西,后日在钟府折腾,总是闲不下来。 好在有薛遥看着他,倒也没惹下什么祸事来。 薛遥已经彻底换了夏装,这日里没背刀,一身荷绿的清浅罗裙,衬得她好似芙蓉出水,俏丽可人。 三人约了在香逸楼喝酒,包间里放了一盆冰,稍稍减了些暑气。 窗外正对着往日里人流如织的街道,今日因着天气炎热,倒没有什么人,只有几名佩刀的官兵在巡逻。 “听说昭明侯这两日就要来溆陵了?”薛遥往嘴里放了块糕点。 “听我爹说,应当就是今日。”钟瑜将竹帘又往下放了放,遮住外边燥热的日光,他伸手悄悄指了指街上的官兵,“你瞧那些个官兵,就是特意来给侯爷清道的。” “没听说昭明侯在溆陵有建什么山庄别院,那么他住哪?” 何许人执起酒壶给三人都倒了酒,酒壶放在冰盆里冰过,此时喝起来正好解暑。 钟瑜对此很了解,说道:“原本是要建的,只是侯爷隔几年来一趟溆陵,待的最多也不过几个月,据说皇帝说了句铺张浪费,因此就不建了,来了就住太守府上,节宴也在太守府里办。” “说起这立秋节宴,究竟是个什么?”薛遥好奇问道,“我听人说了许多回也没有搞明白。” “这是溆陵独有的节宴,你不知道也正常。”钟瑜解释道,“夏日里天气炎热,商贩们便流行夜间摆摊,后来规模逐渐变大,到了立秋前后两个月最为繁盛。” “立秋之后阳气渐收,阴气渐长,待到白露,天气转凉,夜间摆摊的人便慢慢少了。当时的官府为了促进商贸繁荣,特意开展了立秋节宴,四周城镇的商贩和百姓也会在这段时间赶来溆陵,那日简直热闹非凡,都比得上帝京的元宵盛会了。” 薛遥这才回忆起来,每到立秋前后,镇子上的人多会前往溆陵,那时她只听说溆陵的太守会连搭十日的戏台子,便也哀求过爹爹带她去,但是爹爹却死活不同意,不仅如此,那几日他连铺子都不去也要在家中看着她不乱跑。 爹爹当时给她的说法是,溆陵城人太多,她又是这样一个水灵的小女孩,去了怕被人贩子抓走。 也因此,即使堇山镇离溆陵很近,薛遥也从未参加过这里举办的立秋节宴。 见薛遥颇有些可惜,钟瑜道:“以往没参加过不要紧嘛,今年有昭明侯来,你可以大饱眼福了,他是一定要将这节宴搞得风风光光的,不然何必叫人千里迢迢送来蛟珠。” 薛遥点点头,几人又说了一会话,听见街上隐约传来一阵喧嚷之声。 三人往街上一看,乃是官兵正在赶人,将整条宽阔的道都干干净净腾了出来。 又过不久,城门方向驶来几辆马车,前后都有侍卫骑着马,不仅身上的衣服与溆陵城内的官兵大不相同,神情态度上都带了几分帝京来的倨傲。 马车很是华贵富丽,驶过去还有叮叮咚咚的乐铃之声,比起钟府里面那辆还要金碧辉煌许多,且大上不少。 包间里的窗子几乎都拉上了竹帘,里面的人能透过一指大的缝隙看到外面,外面的人不容易看到里面。 钟瑜于是毫无顾忌地指了指底下那辆最为显眼堂皇的马车:“那里面坐着的估摸着就是昭明侯了。” 薛遥咂舌道:“这么大的马车,别说坐了,躺着都绰绰有余吧?” 钟瑜说道:“所以说,跟这些高官比起来,我们钟府算不上奢侈了。” 薛遥哼了一声:“你跟他们比,你怎么不和平民百姓比?” 钟瑜自知理亏,不说话了。 …… 马车内,昭明侯秦佥益闭眸半躺在铺了金丝竹席的榻上,微胖的身躯裹在华服之中,两鬓的白发和面颊上细细的纹路透露出了他已有些年岁。 他的身侧娇软地跪着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女,纤白如葱段的手指正在剥一枚橙子。 橙香漾开来,充盈在车内几人的鼻尖。 “当时本侯是答应过放你和关逢春自由不错,只是你二人事没办妥当,且不说贺家那小儿,孙渺言那小儿子可是到今日都没有下落。”秦佥益开口了,顿了顿接着道,“都十年了,本侯差点以为你死在外面了,没想到你自己又找上门来。” 底下直直跪着另一名女子,虽是初夏,仍穿了一身严严实实的黛色长裙。 她闻言,身形微微动了,却没有说话。 “今日本侯心情好,可以给你一个将功折过的机会。”秦佥益吃了一瓣侍女喂到唇边的橙子,接着悠然道,“找到孙涯月杀了,并同慈镜一同护本侯平安过了立秋节宴。” 夏轻宜眼睫轻颤,秀气的眉头皱到了一起:“都过了十年,我去哪找孙涯月?” 秦佥益笑了:“这是你该操心的事,若找不着,就一辈子跟着本侯算了,反正慈镜老说他手里缺能用的人。” 夏轻宜听罢,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她望进秦佥益浑浊却看不清意图的双眼,道:“若我做成这两件事,您就放了我们。” “这是自然。”秦佥益不以为意地又阖上了眼。 “那轻宜便退下了。”夏轻宜起身正要掀起车帘出去,却又转过身,犹豫道:“逢春他……” 秦佥益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不耐烦道:“他好得很。” 夏轻宜见此情境,只好掀起帘子出去了,车外日光耀眼,她抬起手戴上了一顶帏帽,身形一动,瞬息下了车,步子轻挪,往后坐上了另一辆稍小的马车。 马车上斜斜的坐着一人,正在给自己剥葡萄吃,见夏轻宜进来,指尖微动,葡萄皮就似暗器一般打了过去。 夏轻宜衣袖一挥,葡萄皮于空中转了个方向,“啪”的一声粘在了车厢壁上。 “不错,十年没见,进益了。”慈镜口里嚼着葡萄,很快就吞了下去,一双凌厉的眼似笑非笑,“侯爷给你安排事了?” 夏轻宜没有解下帏帽,往角落里一坐,只低声喊了声“师父”。 “啧,”慈镜又剥了个葡萄,无所谓道,“还是这臭脾气。” 几辆马车轧过溆陵的青石板路,招摇地驶向了太守府。 香逸楼上,三人看见的正好是黛衣女子出来那一幕。 钟瑜神色如常,薛遥与何许人却变了脸色。 “阿姐?”薛遥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见马车驶远,还倾身过去看。 钟瑜“咦”了一声,接连几句问道:“那是你阿姐?你阿姐在昭明侯的车上做甚?你是不是看错了?” 薛遥摇了摇头,也很奇怪:“我也不知道,但那身形动作,分明就是阿姐。” 何许人握住酒杯的手指微微缩紧。 他目力极好,将那女子的面貌看得一清二楚,虽然过去十年,他也能认出来,她分明就是杀害了他阿姐,还有更多孙家人的凶手! 愤怒如江潮涌过他的心,他抬手捂住无端剧痛的额头。 “何大哥,你不舒服吗?”薛遥见状,忙问道。 何许人看见薛遥的面容,陷入一瞬的迷茫,他的仇人乃是遥遥的阿姐? 那么,遥遥也是他的仇人? 他心知薛遥那时也只不过三四岁,可这样的念头一旦起来,就如同溆陵泼天的大雨,不由分说地落在他心间。 “我有些不舒服,我先回去了。”何许人勉强笑道,拨开薛遥过来扶他的手,有些狼狈地出了香逸楼。 “那不是钟府的方向。”钟瑜此时也收敛了一贯的漫不经心,皱眉道。 薛遥想起何许人方才的神色,又想起何许人总是独自出府去查些什么事,心底隐隐有些不安:“何大哥好像有什么秘密。” “我们跟去问问?”钟瑜问。 薛遥摇摇头,道:“何大哥说了,他会自己告诉我们的。” 何许人确实没回钟府,他觉察不到热似的,在街上毫无目的地走了大半天,最后到了回春医馆被推倒后新建的园子。 园里的湖还是当年的湖,里面的荷花,还是他和孙拂月亲手栽下。 他不敢进去,只在外面呆呆地站着。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暗中调查当年的事情,只是时间久远,几乎没有任何线索,他只隐约推测到,他家的灾祸许是那位前来养病的大皇子所携。 是谁要对付大皇子? 他脑子里浮现出昭明侯的马车外,那个他永远不会忘却的面庞。 冷漠的,无情的脸庞。 何许人的手指捏成了拳,轻微地颤抖着。 他转身进了相邻的酒馆,要了一坛“辞春醉”。 夜幕悄悄地降临了,星子满天,夜风扫去白日的燥热,带来徐徐凉意。 薛遥与钟瑜最终还是跟来了,两人蹲在酒馆外,角落的窗户底下露出两个脑袋。 “何大哥这么喝真的不会醉吗?”钟瑜见何许人不似往常般小酌,而是一口一口饮得豪迈,吃惊地张开了嘴。 “也许会吧。”薛遥挠头,想不明白何许人为何要突然来买醉,猜测道,“想必他有件烦心事,不能告诉你我,只好自己来喝酒了。” 两人又暗中观察了半天,钟瑜真情实感地感叹道:“真没想到何大哥酒量这么好,到现在都还没醉。” 何许人身侧已经放了两个空空的酒坛子。 薛遥被蚊子咬得脑袋发懵,问钟瑜:“你带驱蚊的荷包了没有?” 钟瑜此时也在不停地抓挠着身上,冲薛遥道:“我还想问你有没有带呢。” 钟瑜这一扭头,薛遥瞧见他眼皮上被咬出了一个红肿的包,此时看上去很是滑稽,不禁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钟瑜一脸迷茫。 薛遥指了指他的眼睛,正要说话,却听头顶上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在外面蹲着做什么?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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