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医馆如今什么样了?”何许人终于收回视线,转而垂眸盯着杯中的酒,眼角微红,神态不似平日从容。 “何大哥这是喝醉了?”钟瑜问道,见他不答,才说,“那医馆没人敢住,荒废了许多年,后来便被推倒,建了座园子。” 他正想说一会喝完酒领他们去那园子逛逛,却听见楼上传来“当啷”一声巨响,三人俱是吓了一跳。 接着,他们便听见掌柜噔噔噔跑上楼的声音。 片刻后,楼上传来一道厉声喝斥:“你们香逸楼名声在外,原来竟是如此待客的?” 钟瑜闻言“刷”的站了起来,将酒杯往桌上一扔,就要跟着往楼上去:“什么人敢在香逸楼闹事,我倒是要上去见识见识。” 何许人一把将他拦住:“急什么,我先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遥遥,看着他。”他向薛遥使了个眼色,继而越过钟瑜出了包间,独自往楼上去。 “不行,这可是我家的酒楼,我不去看看怎么行。”钟瑜急得不行,却被薛遥一把刀拦在门口,不敢动了。 “钟老爷说要看着你不准你惹祸,方才何大哥也让我看着你。”薛遥指尖叩了叩刀鞘,“你最好不要逼我把刀鞘取下来。” “他们说什么你就做什么?”钟瑜没好气地回到桌边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杯子,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欸,那是我的杯子。”薛遥收了刀小跑过去抢回酒杯,圆圆的杏眸瞪了眼钟瑜,“你喝酒都不看一眼吗?” “喝口酒而已又不会怎样。”钟瑜发觉自己拿错了,讪讪道。 他重新给薛遥拿了只杯子,突然想起方才何许人对薛遥的称呼,不满道:“我不过是喝了你的酒,何大哥可是喊你遥遥。” 薛遥好气又好笑:“何大哥喊我遥遥怎么了?我又从来没让你喊我女侠。” 钟瑜不高兴地又喝了杯酒,这次没拿错酒杯:“你区别对待。” 薛遥怕喝酒误事,一会拦不住钟瑜,改倒了茶水喝:“你也可以喊我遥遥啊。” “我不。”钟瑜赌气似的说。 薛遥不理钟瑜了,觉得和他说话可能会让自己也变傻。 两人对坐着,一个喝酒,一个饮茶,楼上半天没动静,还是钟瑜忍不住,先开了口。 “何大哥怎么还没有下来?” 薛遥凉凉瞥了眼钟瑜说:“你就别惦记了,我不会放你出去的。” 钟瑜蔫了,手中酒也不香了,百无聊赖地又等了一阵子,才终于听到楼上传来点动静,有人正踏着楼梯下来。 他兴冲冲跑到门口,却又被薛遥拦住。 “我不出去,我就开个缝看看。” 薛遥此时好奇心也上来了,便道:“我站前面。” 她贴着门,打开一条细长的缝,门外果真有几个华袍男人下来,后面跟着陪笑的掌柜。 “你往下蹲一点。”钟瑜将薛遥的脑袋往下按了按。 率先下来的是一位清秀的中年男人,身形瘦而略矮,穿得比身后其他人都要华贵有气势,眼里虽然流露出不满,却还是维持着气度,压抑了情绪没有发怒。 “这就是溆陵城如今的太守。”钟瑜在薛遥的耳边说道。 “后面那几人呢?”薛遥问。 “只认得一个,好像也是个什么官。”钟瑜挠挠头,说不出来。 “若有下次,你这香逸楼的招牌就可以卸了。”二人听见走在掌柜边上的一人道。 “小的知道,小的知道,绝没有下次了。”掌柜抹抹头上的汗,不停地点头哈腰。 待太守一行人彻底走下楼去,薛遥与钟瑜才看见何许人从楼上下来。 钟瑜打开包间的门,忙问:“何大哥,出了什么事了?” 何许人神色倒很平淡,走进来在椅子上坐下后才说:“是你们酒楼里遭了贼,用劣酒换掉了酒壶里的好酒,人家宴客,一品就知,还以为是你们店大欺客,怎能不气?” 钟瑜听罢,发现原是自家的错,暗中庆幸还好没有冲到楼上去。 他在桌边坐下,又问:“那事情是如何解决的?” “自然是免掉这一餐的费用,还赔上不少。”何许人在自己的杯中倒了酒,慢慢地饮了一口,接着说,“我答应了掌柜明日来帮他捉贼,你不必担心。” “多亏有何大哥在。”钟瑜神色欣喜片刻,继而愤愤道,“那小贼竟敢偷到香逸楼来,他要倒霉了。” “你要干什么?”薛遥眉头一跳。 钟瑜纳闷地看向她:“自然是报官啊。” 薛遥拍拍胸脯,松了口气。 钟瑜还在义愤填膺:“得罪了太守,可得让他在牢里多待几天,哦对了,还得赔我家的钱……” 何许人饮罢杯中酒,拍了拍钟瑜的肩膀:“走,下楼看看。” 钟瑜莫名:“看什么,人不是都走了吗?” 薛遥大概猜到何许人要做什么,背起刀跟着他一同走出包间。 钟瑜虽不解,但也不愿被落下,急急忙忙跟了出去。 三人下到一楼,便看见掌柜靠在柜台边上唉声叹气。 何许人走到掌柜面前道:“掌柜,可否告知在下楼中的酒窖在何处?” 掌柜方才请他捉贼,眼下知道他的意图,直接说道:“酒窖上了锁,只有我与另一位副掌柜有,况且方才给各位上的‘无别离’正是我去酒窖之中亲自取出来的,并无问题。” 钟瑜此时反应过来,沉思道:“也就是说,有人在酒被取出后动了手脚。” “酒被取出后都会放在何处?”何许人问。 “酒楼之后有一间房,离厨房很近。”掌柜将手往几人身后一指,“酒取出来后皆会放在那里。” 几人一同走过去,将门推开一看,是个不小的院子,院中放了些新鲜蔬果,角落里有几个关着鸡鸭的笼子。院墙不高,但寻常人翻过来还是有些难度。 院子东侧是厨房,西侧就是掌柜所说的置酒的那间房了,小二会在那里将酒坛中的酒添至酒壶里。 何许人将院子大致看过一遍后,心里有了数,说道:“能在这么短的间歇里换掉酒,想必是十分熟悉香逸楼的人。” 掌柜听罢,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脑门,叫道:“我知道是谁了,半月前我辞退了一个偷懒的小二,一定是他干的!” “没有证据,我们也拿他没有办法。” 薛遥想了想,提议道:“不如将消息压下,我们直接抓他个现行?” “我正有此意。”何许人笑着点头道,“掌柜对内对外只说是做错了菜色才惹得太守不高兴即可,那小贼尝到了甜头,自然还会来,那时就只需瓮中捉鳖。” 掌柜点头应下:“那么明日就麻烦两位了。” 日薄西山,三人干脆又在香逸楼用了饭,掌柜的中途来问他们要不要叫马车,钟瑜摆手给拒绝了。 直至天色大黑,他们才从楼里出来,见街上处处挂着灯笼,人来人往竟很热闹。 薛遥在堇山镇没见过这等景况,感叹道:“真不愧是溆陵城,连夜间也这样繁华。” “溆陵没有宵禁,本地人又喜欢办集市,因此有时晚上还比白天更加喧闹呢。”钟瑜摸摸肚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既然你这样喜欢溆陵,又为什么离家出走?”何许人瞥了他一眼,笑道。 “日子太无趣了嘛,我看话本子里写的江湖腥风血雨、刀光剑影,很是向往。”钟瑜眨眨眼睛,“不过如今有你们在,倒是有趣很多,我现在一时半会也不想离家出走闯荡江湖了。” 他的话说完,几人俱笑了。
第7章 五月初九,晴,宜捉贼。 钟府里,钟瑜吃过早点便嚷嚷着要去香逸楼。 他先去找了何许人,何许人在屋内翻看剑谱,没有理他,他便又去找薛遥。 薛遥还没有习惯爹爹留下的大刀,趁着空闲,在院子里多练了会刀。 薛家刀向来不拘泥于一招一式,因此刀法看起来不甚漂亮,或砍或劈,既有巧劲,也有实打实的力道。 旁边站着围观的小厮看呆了,用笤帚碰碰端着水盆洒水的同伴:“薛姑娘一个人可以揍十个公子吧?” 端着水盆的小厮不屑道:“别说十个了,一百个公子见了薛姑娘估计也得跪下求饶。” 钟瑜从后头绕过来,恰好听到这一句,心情顿时不好了:“说谁跪下求饶呢,本公子有这么怂吗?” 两名小厮见到钟瑜,慌忙要跪。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滚滚滚,赶紧干活去,不想干就卷铺盖走人算了。” 小厮们跑了,洒水的洒水,扫地的扫地,不敢再说话了。 钟瑜见他们走了,大步向薛遥走去:“薛遥遥!” 薛遥闻声,收起大刀,两颊红红的,正与天上的朝霞遥相呼应。 她擦了擦额间的汗,露出困惑的神情:“钟公子?” “不是说要捉贼么,咱们现在就去香逸楼吧!”钟瑜很兴奋,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薛遥无语,一边往回走,一边道:“可是谁这么大清早会去酒楼喝酒呢?” 钟瑜显然没想到这点,亦步亦趋想跟着薛遥进屋,却未料薛遥将他关在了屋外。 “钟公子,我方才出了一身汗,现在要沐浴更衣,你还是去找何大哥吧。”薛遥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她等了片刻,听见外面没了动静,便安下心来梳洗。 薛遥喜欢漂亮,昨日在酒楼里看见姑娘小姐们眼下时兴的穿搭和发型,心里默默记了下来,虽然没有买新衣裳,但是给头发换个式样还是可以的。 她照着回忆将长发对半分开,左右对称地挽出了蝶翼似的垂云髻,可惜她没有什么发饰,只好将红线缠在两鬓垂下来的发丝上,看起来倒也乖巧可爱。 大半个时辰过去,一切收拾妥当,她心满意足地推开房门,才看见院子里居然坐着一个人,只是身体半趴在石桌上,很是无聊的模样。 “钟公子,你一直在这里?”薛遥很诧异,走到他身侧,发现他拈了几枚石子在桌上自娱自乐下棋玩。 “姑娘家果然费劲,换个衣裳也要这么久。”钟瑜打了个哈欠,抬头看见薛遥换了个发型,于是露出新奇的表情,“你梳这样的发型也很好看,只是太素了些。” 他又将视线往下移,扫视了一下薛遥身上的草绿罗裙:“这裙子也是,太素了,一点花纹也没有。” 薛遥原本听钟瑜说自己好看,很是欣喜,可接着就听他连说两个“素”字,不高兴地撅嘴道:“我才不要穿成你这样,花花绿绿的像孔雀,还是素点好。” 钟瑜十分好脾气地笑了,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一道逛街去,给你添些首饰衣裳。” 薛遥受不住这样的诱惑,忍不住雀跃起来:“那我们去喊上何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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