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筠将茶水泼他脸上,冷笑道:“既如此,我也将你烧了,给她陪葬。” 王世勋见沈若筠双手都忍不住发抖,知道她是担心沈听澜。故想着先不提此事,又问耶律肻:“你再好好想想,南边登基的濮王,他的女儿如何了?” “反正身份贵重些的女子,都是父王的姬妾……不愿的都死透了。” 沈若筠想到赵玉屏,连杯子也握不住了。 王世勋从未见过沈若筠如此,吩咐人将耶律肻带回去关了。 等耶律肻离开,王世勋见她双手握拳都止不住颤意,劝她道,“咱们也回去吧。” “耶律璇这个无耻之徒!”沈若筠掐着自己虎口,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事,不要去信耶律肻所说之事,“如此折辱……” “说不得亦遭人如此夷灭也。” 两个人离开牢房,王世勋见她郁郁,想说些别的,让她不困在耶律肻编造的可能里单打独斗,“我听母妃说过,你与和安郡姬关系极好,两个人在女学里焦孟不离。” “玉屏与我投契,我们年年一处看灯。” “那汴京的灯好看吗?” “……好看。”想起昔年旧事,沈若筠强忍泪意,“若是耶律肻换不回我姐姐……也别杀他,拿他换玉屏吧。她那个性子,我想想就担心。” “那先把和安郡姬接回来,等咱们到了临潢府,再叫耶律璇送归将军。” 赵殆迟迟不肯表态,也是因为两个女儿在辽人手上有所顾虑。且自来北伐,王世勋一路都在打听沈听澜的消息,无人知其明细。想来今日耶律肻所说之事也有几分可信,不过耶律璇既封闭了消息,估计确实是被沈听澜所伤,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沈若筠哑声道,“好。” 王世勋写了一封信遣人送去下京的大同府,本想割点耶律肻身上的东西送去,又怕投鼠忌器,反激怒了耶律璇。 休息半日,沈若筠情绪稳定许多,看了王世勋写的信,叹气道,“我猜耶律璇是不肯归还我姐姐的。” 王世勋见帐外飘了雪,往火盆里添了炭火:“他不还,咱们就打到临潢府去。” 沈若筠与王世勋自真定府军营回大名府,才想起来五日前是沈蓟生辰。 冀北冬日严寒,十月飘雪,寒风侵肌。两个孩子都住在后衙有地龙的院子。沈若筠去见女儿,沈蓟见了娘,就往她怀里扑。 沈若筠将她抱起,听到女儿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娘。” 她有些意外,菡毓笑着道:“小小姐这些日子跟着小世子一道玩,也会说几个词了。” “是娘不好,娘都不知道。” “小小姐的生辰要过么?”菡毓问,“好歹是周岁……” “算了,明年再给她过吧。” 沈若筠抱着软乎乎的女儿,却没有给孩子庆祝生辰的心情。 自见了耶律肻,她就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姐姐不在了这件事。又暗下决定,若真如他所说,那炸平整个临潢府给她陪葬。 想要她殉,耶律璇也配。 王世勋也许久未见王珩,晚间四个人一道用了饭。 沈若筠没什么精神,在案前给苏家写信报平安。她封了信,又见王世勋在教王珩背《三字经》,坐在他怀里的沈蓟不知在听他讲书,还是在看哥哥背书,直点小脑袋,十分有趣。 因着与辽人谈判在即,沈若筠便没有回青州去。许是被两城的战绩震慑,一向好战的辽人竟也有想与大昱议和之意,提出退出冀北四路,以此让夔州军退兵。 沈若筠得知此消息,心下五味杂陈,“早些年,他们看不起大昱人,觉得他们怯懦。这两年,他们抢掠无数财物,反倒是也成为了他们瞧不起的人。” “正是因为今时不同往日,所以才如此。” 两人正讨论着和谈之事,王赓来报:“王爷,冀北军的周都督遣来使送了信来。” 王世勋看向沈若筠,沈若筠问他:“南边派周沉来了?” “是。”王世勋点头,又对王赓道,“先将他的信取来吧。” 王世勋拿了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表情有些古怪。沈若筠本对周沉写了什么没兴趣,见他如此,将信接过来,展开一看,周沉在问夔州军所使火器之事,还希望他可以帮忙引荐一下苏明琅。 沈若筠将信放下,觉得好笑,“说着要北伐,结果和谈时才来。” 王世勋提笔,欲给周沉回一个“痴心妄想”,想想又作罢了,与其激怒对方,不如不愠不火吊着他。 沈若筠想到周沉行事,十分反感:“他这所谓的冀北军,有好些是我姐姐的旧部。” “那叫他请辞?”王世勋思量,“可南边也没人能领。” 沈若筠也知南边朝廷重文抑武,确实无可用的武将,暗叹若是姐姐在,由她领着冀北军一路北伐,该有多好。 王世勋此时也有担心事:“辽国使臣不日便要到大名府,南边来的人也在路上了……” 若是参与谈判,说不得要遇见周沉或是认识的人,沈若筠也想过此事,“我可以稍作易容,还可以学变声。” 狄枫擅长这个,可以与他学。 王世勋自听她说,便好奇她会易容成什么样子。 谈判那日,正值一场大雪覆地,他见沈若筠裹着斗篷,脸上造出好大一块褐色疤痕,便是隔着锥帽,都能看见。 王世勋忍不住笑了,“哪有你这般易容的。” “符合苏娘子身份嘛,一看就教人知道火器有多危险。” 她的声音比往日低哑,语调语速都不一样。 王世勋又将她细细打量一番,“确实是不好认了。” “主要是这疤可怕,面目可憎,旁人都不愿多看。” “哪里可憎了。” “没人会看第二眼的。” 南边朝廷来此的人极多,为首的是燕王赵铖。沈若筠见了玉屏的二哥,猜测濮王派他来此,是很惦记女儿,打算接回的。 沈若筠跟在王世勋身后,赵铖来与王世勋打招呼,目光扫过沈若筠,立即移开了。 等赵铖走了,沈若筠正要与王世勋说话,忽见周沉往此处来了。 两年未见,周沉那张阎王脸显得更为阴沉,两颊凹陷。沈若筠见他在看自己也不躲,猜测他是想来与自己谈论火器事。 王世勋不动声色地挡在她前面,“他估计是要来烦你。” “速些谈正事吧。”沈若筠小声道,“结束我就走。” 辽邦来的几个大臣中,竟有原河东路府官柳清,沈若筠不知他是何时投的敌,此时见他着了辽人的衣衫,剃着髡发,说着汉话,显得滑稽可笑。 “各位大人。”他局促地行礼,替辽人翻译,“不知各位大人有何要求,何时能退兵呢?” 沈若筠想他也就是个传话筒,做不得什么主,遂未出声。 众人都未开口,一个半边脸都裹着厚厚纱布的男子上前问他,“你们从汴京掳走的和安郡姬,现在何处?” 沈若筠听到这个声音,才注意到他竟是周季。也不知道他的脸怎么了,包成了这副模样。 柳清不清楚此事,又去看辽人。来此的辽人职务最高者为南院枢密使高承,高承笑着道:“汴京北上的贵女那般多,我并不知你说的是谁,长相上有何特征?” 周季哽了声,正要描述赵玉屏长相。沈若筠听了高承的回答,猜测他是故意如此说的。濮王已在南边登基,他却说自己不知濮王女,非蠢既坏。遂赶在周季回答前,冷声斥责:“高大人若不知和安郡姬是谁,那今日就不必谈了。” 高承皱了眉,“你又是何人?” “你不配如此问我。” 沈若筠觉得是大昱与辽人议和次数太多,便是如今换了个身份,辽人也无法转变态度。 既然这般,就得提醒他们一下。 她走至厅内上首而坐,“不知是不是真定府五千守城辽兵死得不够惨,叫你一个战败国的人,也敢这般与我说话。” 高承恍然大悟,此人就是苏娘子。夔州军能攻大名府,全歼真定府的辽军,靠的都是这位苏娘子的火器。 王世勋在她旁边坐下,冷冷道:“高大人还是先仔细想想和安郡姬是谁吧。” 高承想到此行目的,只好陪着笑脸道,“刚刚实在是未想起濮王是谁,他的郡姬两人,都在王宫里,是王上爱姬。” 沈若筠听得心下作呕,忽听周沉出声问高承:“那怀化将军呢?” “她是换不了了。”高承一听,眉毛皱得老高,“她已被王上处死了。” 沈若筠饶是已听耶律肻说过一次,再闻也还是觉得天旋地转,“那你们就先将怀化将军的遗骸还回吧。” “王上险些被她杀害,死都是便宜她了,也无尸首可还。” 沈若筠看着他,再无与辽人谈判的耐心,强定了定神,“那你就回去。告诉你们王上,她便是被你们挫骨扬灰了,也得跪着给我还回来。” “你这……”高承觉得对方在为难自己,“你们可还议和?” 赵铖忙与王世勋道:“怀化将军没了,不如先将活着的人换回来?” 王世勋淡淡道,“商谈一事,都听苏娘子的。” “谁说要与你们议和了?我今日只是来通知你们。”沈若筠起身,打算离开,“你回去转告耶律璇,若是怀化将军活着,将她送回来,我也许就先不拿炮轰你们了。她若不在了,你们所有人都要给她陪葬。” 沈若筠极力平稳自己情绪,“她没了,就叫辽国殉她。”
第一百零三章 道故 “真定府本就是大昱的城池,你们便是将真定府收回,也不能说明什么。”高承不服气,“三皇子也不擅领兵。” “辽国并不大。”沈若筠语气淡淡,“从真定府北上至西京道,先取大同府,再至中京道取大定府,最后入上京道,直捣黄龙取临潢府……你猜猜,我们要用多久?” 高承见她对从冀北去临潢府的路线如数家珍,心下忌惮,仍旧嘴硬:“这样大的事,是你一个女子能定的么?” “是。”沈若筠不欲多说,“还不回怀化将军,你们就回去数着天数过日子吧。” 高承见琅琊王王世勋尊她为首,不由信了几分,“那三皇子……” 王世勋见周沉一直在打量沈若筠,想要结束这场谈判,暗示高承,“你们拿些诚意,再来谈此事。” 高承今日来此,受了闷气,出门时还踹了柳清一脚。 沈若筠见了,心道这人便是投了辽,辽人也不过是视他为一条会说话的狗罢了。 “咱们走吧。”王世勋不欲叫周沉来缠沈若筠,与她道,“回去吧。” 沈若筠点头,“好。” 一见辽人走了,周季忙来拜两人,没有包扎的那半边脸,露出的一只眼眸中布满血丝,叫人不忍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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