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送了好些新品样品来,想叫小姐帮忙瞧瞧呢。” 沈若筠自是欣然应允,林君叫人将东西都搬了来。沈若筠一一细看了成分,想来易风也知,要做大未雪斋生意,除了要有招牌货,还得不断出些新品,也得调整配方。 比如原来的紫茉莉粉,易风还调了桂花、栀子等南边女子惯用的香气,丰富选择。 沈若筠试了试各色新品,又拿了纸给易风写回信。建议他将未雪斋养护类的美容膏,与上妆用的胭脂口脂等物分开,包装上也要做些区分。还可在店里设些一应物品俱全的雅间,在店内消费过的客人,都可试一试新品,好挑喜欢的买。 写完意见,沈若筠将信递给林君。她在易风送来的物品里留了两套玉泽面霜,打算分一套给玉屏。又见还剩许多,便叫林箬也挑些喜欢的拿回去用。 林箬刚刚见她每样细细研究,心下已有猜测,小声问:“苏娘子,您莫非就是卧雪斋的晋公子?” “你知道卧雪斋?”沈若筠奇道,“我记得你自小随父母住在应天府,是熙宁十七年回的汴京城呀?” 那个时候,卧雪斋已经被她拿来做了鱼饵。 “之前还去过汴京的,那时我还小,家中几个姊妹,凑了银子想买一套。谁知掌柜见了我们,并没有卖我们,还拿了小盒珍珠膏送我们。” “当时我姊姊就说,不知道卧雪斋晋公子是何人物,可否娶妻。”林箬想到家中姊妹,伤情道,“都不知她们流落何地,是何境遇……若是能再见,真想告诉姊姊们,我见到晋公子了。” “晋公子其实是我杜撰的。”沈若筠有些不好意思,“卧雪斋东西卖得贵,并非想叫你们用不起……而是我那时缺银子。” “不敢怪娘子。”林箬道,“我替娘子算账,知道娘子是个大人物。” “不算什么。”沈若筠道,“你们在此做活,都有工钱。林君有时会去人市,你也可跟他一起,再去寻寻你的姊妹。” 林箬心下也是这般打算的,给沈若筠行礼:“得遇娘子,实是我的造化。” 三人对了账,沈若筠与他们说医塾的事。此处开销倒是不大,只是沈若筠打算设个奖励机制,考核得了第一的学生,可给奖励,以此激励她们。考核也不设特定的考题考纲,只每月随机抽考,不限内容,叫她们在各项上,都能用心学习研究。 因二月中旬,就要跟王世勋一道北上伐辽,故沈若筠此次回来,在山庄里争分夺秒安排各项事宜,整日不得闲。 赵玉屏心疼她:“这些事也不必你亲自……” “我乐在其中,并不辛苦。”沈若筠笑着与她道,“若无火器石脂,旁人只会觉得我可欺。将这些命脉都牢牢抓了,白日累些,晚上睡觉都安心许多。” 赵玉屏一想,确实如此:“若能交给我的,就交给我来做。” “我不是已经将最要紧的交给你了么?” 沈若筠细看玉屏将自己改良后的远射炮图纸,分解出的一沓零件图,“这图都顺眼许多,不愧是罗先生都夸有天赋的。” “若说有天赋,阿妤才是。”赵玉屏道,“她学得可快了。” 赵玉屏想起周妤,那句撕心裂肺的“嫂嫂”便犹在耳边,忍不住掉泪,“……也不知她如何了。” “她应是与家人一道南迁了。”沈若筠安慰她,“人世间,相遇便是缘分,也不能强求永远在一处的。” 赵玉屏忙道:“那不行,我跟阿筠要永远在一处。” 忙完山庄里事,沈若筠正欲去夔州军军营,却见王赓来送信,“王爷叫我务必在娘子离庄前将此信送达。” 沈若筠见他连赶一日路,十分疲惫,接了信就叫他去休息,用些饭食。又好奇不知是什么要紧事,连两日也等不得。 她展信一看,信上写南边朝廷已知道她在青州制作火器,有与她合作之意,叫她在山庄里,万事小心。 沈若筠读完,脸上表情凝重许多。南边朝廷想合作是假,想收归国有才是真。 她细细琢磨了会,觉得朝廷此举,归根结底是不放心日益功高、深得民心的王世勋与夔州大军。朝廷要她的火器,是想压一压夔州军气焰。 七岁入宫那年,周皇后猜忌沈家,给她送了与帝姬一般的衣物,借此来表,沈家有僭越之心。 哪怕此事滑稽可笑,漏洞百出……可当权者只要起了疑,“僭越不臣”就会随这样的小事,在他们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 又是这般,他们总是这般。 沈若筠忽有些想见王世勋,问问他是何想法了。眼下她在冀北,南边小朝廷便是有心想来明抢,也得看看是在谁的地盘。 她随王赓一道前往夔州军军营时,又问王赓,“王爷收到此消息时,作何反应?” “王爷说无论南边如何,都不必怕的。”王赓道,“南边只有冀北军,还多是沈家的旧部,再有就是一些舰船,到了北边也施展不开。南边无武将能臣,都是文官之流,没有经验,便是真要来打,也讨不到便宜。” “看来他也明白,南边并非要与我合作,而是忌惮他。” 王赓也道:“王爷在冀北战功赫赫,又是外姓王。他们本就不敢打仗,此时见王爷执意北伐,心下更为忌惮。” “这些人也不敢明着做什么,多是阴损招数。”沈若筠琢磨,“我看他们是到了南边吃得太饱,又无事做,就闲得慌。” 王赓憋着笑,“确实。” 沈若筠说完,又觉得此事很是奇怪。以前在汴京,她觉得濮王赵殆比赵殊开明许多,怎么他当了皇帝,踌躇不肯战,又猜忌起大将来……与赵殊所作所为,一般无二。 他有些像他那个哥哥了,不知是本来就像,还是坐上了那个位置,被这群臣子架空了。 沈若筠想不通,觉得这帮人就是太闲了,得想个法子叫南边朝堂乱起来。 濮王上次遣赵铖来此,只字不提赵殊,想来他是不愿赵殊回去的。沈若筠也能理解,赵殊虽不问朝事,但赵殊在其位,必比赵殆好糊弄许多,周崇礼这一类的权臣,如何能不动心思。 耶律肻说,赵殊在五色堡,想来赵殆上位后,辽人手上的赵殊就无了用处。 若拿自己手上真定府被俘的辽官将领去换,许也能换回。 把赵殊换回,也可借他口,为北伐正名;再送南边一份大礼,叫他们窝里斗去。
第一百零七章 北伐 夔州大军即将北上西京道,王世勋在军营里,紧锣密鼓地训练士兵。 来了冀北后,青州山庄提供的石脂、火器,改变了原有的作战方式。王世勋便在传统的方阵、圆阵、数阵、雁形阵等阵形上,增加了投掷手雷、使用猛火油、掩运大炮等训练。 沈若筠甫进军营,王赓领她与不秋、苍筤去营帐安置,位置就在主帐旁。沈若筠此番随大军北上,还带了乐安乐康,若有需要,可以来往山庄、真定府之间传信。 王珩见她来了,便四下去找沈蓟,“小姑姑,妹妹呢?” “在青州呢。”沈若筠道,“她还小,我就没带她一起来。” “也是,这里要打仗,很危险。” 沈若筠见他袍子开了角扣,伸手替他扣好了,“有你父王在,这里不会危险的。妹妹年纪小,衣食都需要人照顾,所以我将她留在青州,请旁人替我照顾她。” 王珩闻言,双眸炯炯,“小姑姑说得对,有父王在,就不危险。” 王世勋练完兵,便请她去主帐议事。 “一路还顺利么?” “顺利的。” 沈若筠点头,又见他新制了西京道的行军沙盘,细细看了,“真定府被俘的辽人在此地么?” “原是关在大名府的,我一并带来了。” “北上西京道,这路不好走。” “你想叫那些辽人带路?” “不是叫他们带路,我信不过他们。”沈若筠道,“但是可以将他们都带上,路上不给吃喝。若有所需,可问他们一些问题,叫他们抢答,以此换食物……若是有人故意骗我们,也可以看出端倪。” 看完地形,沈若筠又问王世勋:“南边可下了明旨?” “这倒是没有。”王世勋不以为意,“不是还有个皇帝吗?” 两人默契一笑,沈若筠觉得分外滑稽,“想不到有一日,我也得承认他还是有些用处的。” “眼下北伐重要,不宜与南边闹翻。” “我也是这样想的,南边束手束脚,若真等他们下定决心,都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咱们只说是收到了赵殊口信,他想回大昱来……你先将此事上报,朝廷便是迟迟不决,也可借赵殊出兵。” “不必这般麻烦。” “名不正,言不顺,会遗人话柄。”沈若筠摇头,“夔州军千里来此,不可叫这些小人污蔑。我已想过了,若是南边一意孤行……” “我不怕遗什么话柄,也不忌惮他们。”王世勋道,“别操心此事了。” “那不行。”沈若筠想着昔年事,“最早时,他们说我姐姐出格,我也总想,他们有一日会知道我姐姐是个顶厉害的人。可他们当狗当惯了,你若是不与狗计较,不在意他们乱吠,他们转头就敢攀咬你。” 王世勋噙笑:“我还挺喜欢狗的。” “是我之过,如何能辱狗。”沈若筠抿唇,“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说完,她便去案前替王世勋给南边拟折子。胡编说元日里,于辽买回一批从汴京城被掳走的人。这些人俱说赵殊在辽受辱可怜,又听他叹新帝无情,只与辽讨要女儿,不管他安危。此信前篇写了牵羊礼与赵氏宗亲在辽下场,字字泣血;后篇替赵殆考虑,说昔日赵殊待官家极亲厚,眼下若不管不顾,必遗人话柄,担上罔顾人伦,不仁不义之骂名……故夔州军愿意北上伐辽,救赵殊出囹圄,句句情真意切。 写完此折,沈若筠又以赵殊的口吻编写《罪己诏》,她写了两条又觉得不似他作风,便重填了一阕词,署了赵殊名。 王世勋拿了那词,细细读了。 “裁剪冰绡,轻叠数重,冷淡燕脂匀注……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有时不做。”出自宋徽宗赵佶的《燕山亭·北行见杏花》。 南唐后主李煜曾以一曲《虞美人》,用血泪唱出了宋词的第一声。很多年以后,赵光义的后人宋徽宗赵佶也以一曲《燕山亭》了结了一个王朝,像是艺术对政治最具讽刺意义的隐喻。 “被俘之人,还有心情瞧杏花么?” “正常人没有,可他有。”沈若筠道,“他往日下罪己书,都是朝臣逼的,眼下没有朝臣,还是这个更像些。” 王世勋去誊写她拟的折子,沈若筠将折子内容并这词一道抄了两遍,叫人往真定府许织、青州知州刘翰那里各送一份。这两位都是聪明人,夔州军即将北上,他们一看此信,便知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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