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以火器攻城,可不费吹灰之力,故而南边朝廷一心想拉拢这位苏娘子。 周崇礼一时懊悔又窃喜,若早知沈若筠就是苏明琅,不管周老夫人如何不赞同,都该说服她来此。刚刚也不该如此强硬,闹得这般难堪。 他心下盘算着,沈若筠却不愿在此多待,一心只想回青州。 赵殆此时十分后悔答应周崇礼此事,等周崇礼走后,又与沈若筠道:“今日之事,是朕之过。朕想着……” “官家心意我明白。”沈若筠替他往下说,“我为孤女,人人可欺,故而女儿最好也不要跟我,不然也这般任人欺负。” “朕……” 沈若筠虽气恼,但知道他身份,还有所图之事,又拾掇情绪,“官家,我原以为,为着玉屏,您必是恼了周家的。” 赵殆沉默不语。 沈若筠不解:“周家心思,昭然若揭,官家还要将玉屏的义女送给周家……可想过她若想孩子了,该如何?” “有些事,并没有那么简单。”赵殆叹气,“你今日也见识到此人厉害了……” “官家早年与……感情很好,现在却关着他。”沈若筠装作恍然状,“是不是因为他回来后,这些臣子总来暗示……” 赵殆面露疲意:“昔年从未想过会有今日,许多事从未接触过,只能仰赖他们……偏怎么做,都是错的。” “那也是因为官家比他好太多,这些臣子害怕了,故才不愿官家管太多,只愿官家与他一般不问朝事才好。” 赵殆闻言,细细揣摩,是有几分道理。赵殊不理朝事,这些臣子怀念他,其实是怀念以前把控朝政的日子。 “官家,一味忍让妥协,是不会叫他们收手的。” “朕知道。”赵殆道,“我纵容周家,也有几分捧杀的心思。” “周家人,总是自以为厉害的。”沈若筠给他出主意,“不必捧着他们,要激怒他,官家只要与周大人反着来,只要叫他不舒服丢了面子……他必起旁的心思。” “他若起旁的心思,再诱以利益,是个人都难以把持,都想赌一把。”沈若筠道,“那时候,也可一箭双雕呢。” 她意有所指,又与赵殆描绘远景,“经此之后,朝堂便会大不相同。官家一试便知。” 赵殆有几分心动,却还是踌躇。 “官家放心去做便是,我女儿是玉屏义女,我自会向着官家的。”沈若筠说完,又与他提条件,“只是我有一事要求官家,他的两个女儿已自愿舍弃宗女身份……若是官家得手,能否不要牵连她们?” “福金与你们是女学同窗,朕不会牵连她们的。” 沈若筠谢他,赵殆这个人虽不够铁血强硬,但也不算如何坏。 “那我便祝官家治下,能有晏海清河。” 沈若筠说此话也不算违心,只是她不大相信。赵殆若想成为贤君……路还长得很。 等回了芍药桥,沈若筠与易风一项项交代着事,她想在冀北地区发展矿业,便打算在南边未雪斋,再扩首饰生意。 早园来报,说苏子霂与蒋氏一道登门了。 沈若筠有些意外,忙出来迎接:“舅舅与舅母怎么来了?” 蒋氏笑道:“老太太遣我给小阿蓟送些东西,她在后院么?” 沈若筠忙谢过蒋氏,叫人领她去见沈听澜与沈蓟了。 她引着苏子霂到自己书房:“可是出什么事了?” “周大人不知你身份,一心想要叫官家过明旨,若是不行……” “舅舅放心,他不会再动此心思了。”沈若筠将今日入宫一事细细讲了,“他要夺阿蓟,我也得给他个教训。” 苏子霂细细揣摩,“他真敢谋反?” “他反不反不重要,官家觉得他想,想逼他反就成。”沈若筠道,“官家也知道我身份了,以后不会拿亲事来烦舅舅的。” 苏子霂急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我哪是嫌你麻烦。” “我知道舅舅心意。”沈若筠笑着赔礼,“只是如何能叫长辈替我担心?朝上的事,舅舅也不必参与,别叫周家起疑。” 临离开杭州,沈若筠又单独带沈蓟去见了一次赵多络。临走时想起上次在这里见过周季,便想着去附近的寺庙里看看。 沈蓟以为是来玩的,十分高兴,蹦蹦跳跳的。 周季正在庙里扫地,见到沈若筠,又见她牵了一女童,有些意外,却也没有上前。 倒是沈若筠上前问他:“你这是要皈依佛门了?” 周季低声叹气:“我的事也不瞒你,我娘总是逼我再娶或纳妾,还往我屋里塞人……此处清静,我白日累了,晚上也能睡一个安稳觉。” 沈若筠知道他心里还是自责,与他道,“玉屏她没怪你,她说你是个好夫婿,只是缘分尽了。” 周季低头不语,沈若筠轻声一叹,又见那堆落叶上有点点泪迹。 “之前在真定府一别,我也不敢与她提你。”沈若筠道,“她就似一块裂开的美玉,满是裂痕,偏看着还是好的,我怕若有人敲了敲或她自己绷不住,便会全碎了……不过,我想着若是足够久,或也会愈合。” 周季听着,感觉自己的心也随她的话一道碎成了齑粉,“我在此地,也是想着,可以求佛祖保佑……” 他压抑着哭声,话也说得断断续续的。 沈若筠不忍心将玉屏北上时已有身孕一事告诉他,只叮嘱他,“你也要保重身体,不要太劳累了。” “玉屏认她做义女,你也见见她吧。”沈若筠见女儿在一边乖乖等自己,招手让她过来,“好好保重,说不得有一日……她也会来见你的。” 回去路上,沈蓟靠着沈若筠,“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沈若筠有些意外,杭州气候风土都比青州宜人,怎么女儿反而想着要回去。 “阿蓟是不是想学堂了?” “姐姐们的脚吓人。” 沈若筠知道她是在皇宫里见到那些缠足的女子了,尤其是赵骞的女儿赵葶苧,与她年纪相仿,便要缠足了。 “阿蓟觉得她们的脚好看吗?” 沈蓟吐了吐舌头,“不好看,臭臭的。” “娘也这么觉得。” “那为什么?”沈蓟无法理解。 “因为这里的男子觉得好看。”沈若筠告诉她,“这里的女孩子自出生,父母便只期望她能嫁个好人家,所以要给她们缠足。可娘觉得,这就是个谎言,若真是嫁人好,为何男子不嫁人?” 沈蓟听不懂:“什么是嫁人呀?” 沈若筠失笑,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与她道,“咱们今日既然出来,就先不着急回去,去给山庄的娘子们买些礼物。等拜别外祖家,娘就带你回青州去。” 一听要回去,沈蓟拍着小手,“好。” 虽然与舅舅一家相聚少离别多,但沈若筠有时觉得自己好像真是在苏家长大的,每到别离时,便与家人难舍难分。苏老夫人也舍不得她们,但知道朝廷之事,也觉得她们还是回冀北好些。 见苏老夫人板着脸,沈若筠坐在她身侧握了她的手,“祖母要听我的法子,往日多走动走动,少生些气。” 沈若筠许久没有长辈可以撒娇,此时与外祖母一处,难免有些旧年小女儿情态。 苏老夫人被她摇着闹着,再难绷住,笑她道:“你都是当娘的人了,怎还如此。” “当娘也是您小辈呀。” 沈若筠甜甜笑道,又靠着外祖母,苏老夫人搂着她:“要走便走吧,记得给我捎个信就行。等以后安定了,也要常带阿蓟回来。” “我每年都带她回来看您。” 苏老夫人又看向沈听澜,“你也要好好的,人活一世,就是活个精气神。” 沈听澜应了,“我知道的,必不给您丢脸。” 苏老夫人叹了声,“你如何会丢脸?你是这辈里最有出息的孩子……我们往日都说,满大昱都无人能比得上你。” 沈若筠见苏老夫人眼中有泪,又抱了抱苏老夫人,苏老夫人与她道:“你也不必太过拼命了,你舅舅虽然没什么出息,但也能帮一帮。” 苏子霂抱着沈蓟在一边,小声道:“娘,在小辈面前,给我留些面子吧。” 苏老夫人正要训他两句,又见沈蓟看向自己,擦了泪又挂了笑将她抱过来。 沈蓟学着沈若筠的样子,奶声奶气叮嘱苏老夫人:“曾奶奶,您要身体健康,我明年再跟娘来看您。” 苏老夫人闻言,在她脸颊上亲了亲,“真是个宝贝小囡。” 从苏家回来,沈若筠有些想祖母了。她与沈听澜商议:“姐姐,咱们先回一趟汴京吧。” 沈听澜也有此意。 临行那日,一行人早早登了船。沈若筠远远看见周沉扶着周老夫人赶来了渡口,忙嘱咐人抱了沈蓟回船舱内,又叫船只提前启航。 周家行事无耻,她不愿再让女儿再受到惊吓了。 因着航行无聊,沈若筠与沈听澜便教沈蓟背诗。 沈若筠也给女儿讲一些自己读书时的事,“娘以前在学里最喜欢上卫先生的课。有时还故意将文章写得长些,然后看着卫先生边皱眉边给我改。” “不过我瞧卫先生最头疼的学生不是我,是你干娘。”沈若筠想到赵玉屏读书时的事,自己先忍不住笑了,“你干娘读书那会,天天在卫先生的课上睡大觉。” 沈蓟托腮,“章先生讲课,我也困。” 沈听澜奇道,“可平之与我说,你往日最为认真。” 听到章先生夸自己,沈蓟笑道,“因为我想和哥哥一样,长大了好帮娘。” 沈若筠之前一直以为女儿要去读书,是因为想要与王珩一处玩,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这般懂事。 她亲了亲女儿的脸颊,“那你好好学,娘等你长大那日。” 晚间无事,沈若筠与沈听澜一道在甲板上赏月色。 沈听澜见沈蓟晚饭后就坐在小凳子上背今日学的诗,与沈若筠道:“小阿蓟真的很像你。” “孩子像我有什么不好的。”沈若筠厚着脸皮道,“满大昱我可排第二呢。” 沈听澜知道她这是拿外祖母的话来夸自己,笑着道,“我家阿筠比我厉害。” 沈若筠与姐姐笑闹一阵,又将临行前收拾沈家东西一事告诉姐姐,“姐,咱们家的东西都在沈家庄的地下仓库里,除了祖宗牌位,还有什么要带的?” “东西倒是其次。”沈听澜道,“咱们带阿蓟,一道去看看祖母与爹娘。”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同行 船行至汴京府府城渡口,一行人换马车去沈家庄子。 沈若筠三载未归,这里与她离开时的一片焦土已大不相同,又建起了房屋村落。庄门围墙以尖锐的瓷片装裹,也设有好些机关,更似军营的永固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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