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有这一段路,也足够了。 大年夜的时候,林叙之去了一趟齐国公府。 “北疆的兵马已经在泗水一带驻扎,随时发动攻击,但现在整个大靖都找不到第二个适合出征的武将来。”他面色有些凝重地对着齐国公说道。 “我几次三番在朝堂上提议让国公出征,却被即墨大人和殿下给压了下去。” 先帝崇文抑武多年,让大靖国内的文臣武将极度失衡,而一个武将是不可能短时间能培养出来的,所以现在大靖真的到了无人可用之际。 有兵马,有军饷,万事俱全,就是没有可以主事的将帅。 等离开齐国公府的时候,林叙之对着齐国公恭恭敬敬地弯腰行了一礼,语气中是满满的诚恳和钦佩。 “国公是大义之人,得国公是靖国之幸。” 现下他行走阳光下,靴子在洁白无缺的雪地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伞面下的唇角微微扬起。 他是真心实意地钦佩齐国公,却一点都瞧不上即墨卿。 · 即墨卿出了宫之后,便径直回了齐国公府,房顶上白皑皑的雪在阳光的炙烤下,正一点点融成雪水,顺着屋顶的瓦片滴落下来。 他绕过长廊便直接去了齐国公的屋内,在将房门给推开之前,即墨卿心中都抱着一种林叙之在骗自己的期盼。 但是此刻房门被人用力从外面推开,震得趴在屋檐上半化不化的雪都掉下来一滩,重重趴在地面上,却惹不到半点的注意。 外头的阳光撒进来,将房间内所有阴暗的角落都给照亮了,现在这个亮堂堂的屋子当中寻不到半点齐国公的踪迹,就连被齐国公放在床榻旁,跟着他征战半辈子沙场跟个宝贝一样的铠甲现如今也不见了。 直到现在,即墨卿这才确定,林叙之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或许是因为在雪夜里跪了一晚的原因,跑的太急导致现在眼前一黑,他怔愣片刻,才将自己发散的神识收回来,顾不得将房门关起来,骑上马便直接出了府。 马驹不知道自家主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即墨卿的焦急在躁动不安还是通过缰绳传到了马匹的身上,甩开马蹄疾驰而去。 在离开府邸的时候正撞上迎面而来的荣伯,荣伯似乎有话要跟他说,但现在他满心满眼的焦急顾不上其他,夹紧马腹便朝着上京城外追了过去。 此次出征兵马人数众多,不可能走小道,容得大队兵马通过的只有官道,所以现下即墨卿有目标地追了过去。 大队人马行驶缓慢,等到即墨卿追上去的时候,不过是刚刚出了上京城。 衣袍上还没有来得及抖落掉的冰片在阳光下化成血水,将原本肆意的朱红色洇透成了一种暗沉的红色。 一如此刻的即墨卿一样,深沉又凝重。 他骑着马直接拦在了齐国公的马匹前,齐国公的马停下来,大队人马也全部集体停了下来,面面相觑地看着挡在前面的即墨卿,马蹄急躁地在原地踏动,将白雪都踩进了泥土之中。 即墨卿则是看着现在领队在八万兵马之首的父亲。 现下齐国公已经穿上了铠甲和兵刃,原本花白的头发和苍老的面貌在此刻似乎又开始散发生机了。 在这个冬天,枯木逢春。 他快速翻身下马,直接走到了齐国公的马下抬头说道。 “跟我回去。” 说话间,他伸手抓住齐国公,眼圈不知是被风吹得还是一夜未睡熬得,现在泛着淡淡的红,死死攥着齐国公的手腕用了几分力气。 似乎齐国公不答应他的话,他就不会松手了。 齐国公先是转头看了身后的大队人马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们先行,这才收回视线来,将眼神落在了即墨卿的身上皱眉说道。 “卿儿,回去!” “我不回。” 即墨卿执拗地说道,眼眶的红在一点点加深,眸子浸泡在难过的泪水之中,纵横交错的红血丝在眸中蔓延,像是沁了血般看起来触目惊心,让人不敢直视。 他此刻眼眶通红地死死盯着齐国公说道:“你让我学文让我入仕,就是为了你今日可以安心出征做准备对不对?” 末了,恨恨地咬牙补了一句。 “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 这样等齐国公离开之后,即墨静还会有人照顾,而齐国公私心里觉得,朝堂总比沙场安全一些。 “你当我和静儿是什么?是衬托你大无畏的牺牲品?” “因为你出征母亲担忧你导致早产,你已经将静儿的一辈子搭进去了,你还要将我的一辈子也搭进去。” “自小到大,无论大事小情你问过我一句吗?” “……你不要命了吗?” 说到最后,即墨卿声音已经带上了不可遏制的颤抖,不知是气得,还是在意过了度,他低头抓着齐国公的手腕,再往上一寸便覆盖上了铠甲。 这是他现在所能触及到的有关齐国公的最后一丝温热。 提起夫人的去世和即墨静的身子,齐国公也忍不住揪心地皱起眉头来,但是他现在已经坐在马背之上没有回头路了。 抬头看着即墨卿,满眼歉然轻声唤了一句。 “卿儿……” 却被即墨卿大声打断了。 “我不愿意!” 无论今日齐国公说什么,他都不答应。 闻言,齐国公皱起眉头眼神一冷抓起腰上的鞭子,极其用力地朝着即墨卿的手腕狠狠抽了去,眼睛都未眨一下,直接将即墨卿的手给抽掉了。 夹紧马腹便朝着大队人马追过去,就在临走的时候都不敢回头看一眼即墨卿,只是匆匆落下一句。 “这件事情容不得你愿意不愿意!” 齐国公这一鞭子抽得极重,即墨卿的手背当即红肿了起来,顾不得疼痛,他看着齐国公的背影朝着自己的马驹快步走去,翻身上马便打算追上去。 若是齐国公不回去,他便一路跟到北疆。 但他刚刚上了马背,还未驱动马匹,便听见身后远远地传来了荣伯的声音。 “公子!公子!” 他转头看过去,就见荣伯坐在马背上朝他追了过来,荣伯上了年纪,身子被这马匹颠的不行,此刻脸色都十分难看,但是此事又很是着急。 他只能忍着难受,硬着头皮来找即墨卿。 但,即墨卿只是看了一眼荣伯就收回了视线,现在没什么比眼前的事情还要重要了,他夹紧马腹便还要朝着齐国公追过去,却听见身后传来荣伯的声音。 “公子!小姐要临盆了!” 闻言,即墨卿手中的鞭子便再也挥不动一下了,他看着烈日下逐渐变远的齐国公背影,咬了咬牙对着背影喊道。 “静儿是你的女儿,你若是死了我不会帮你照顾她!” · 刚刚还一片晴朗的艳阳天此刻彻底阴沉了下来,厚厚的云层挡住太阳,让一丝光线都泄露不出来,似乎又在酝酿一场大雪。 即墨静的院子当中,接生婆和大夫都一个个进进出出,忙碌的满头大汗,就连坐在外室一动未动的容窈和容廷两人,额头也急得沁出一层薄汗来。 在得知即墨静要生产的时候,容窈便急忙赶了回来,此刻即墨卿还未回来,她还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外室当中。 听着屋内的痛呼声,满心满眼的焦急恨不得进去陪着即墨静。 余光瞥见,从门口外走来即墨卿急匆匆的身影,她身子一僵,现在不想和即墨卿再碰面,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但现在离开已经来不及了,容窈环视一圈,只能将自己匆匆藏在了屏风后面,但是被担忧塞满的她,并没有注意到屏风后面放着个烛台。 此刻在烛火的照耀下,容窈的身影在屏风之上一览无遗。 即墨卿刚刚走进来便注意到了屏风上的剪影,但也只是脚步停顿了一瞬,便直接进了外室,之后的视线再也不往屏风那里看上一眼。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戳破这根本算不上遮盖的隐藏,睁着眼睛就把在面前的东西装作看不见。 容廷焦急地站在一旁,现在心思都在屋内即墨静的身上,其余旁的也顾不上了。 即墨静的身子本就虚弱,而这生产对女子来说本就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到了最后连痛呼都发不出来了,只是觉得好累想要这么睡死过去算了。 浑身上下都被疼出来的汗水给打湿了,就连身上盖着的厚厚被褥,此刻若是捏住一角的话,也能泛出点水意。 脸色苍白如纸,她躺在床上心中绝望之际,无助的时候眼神下意识寻找熟悉的身影想让自己安心,她转头朝着外室看去。 心中知晓,在意她的都在外面守着。 原本无神的眸子,此刻似乎能十分清晰地看见那三个身影,空洞的眸子当中又燃起一丝希望。 饶是如此,还是一直折腾到天亮。 屋内这才传来一声孩童的啼哭声。 像是穿过厚厚云层的第一缕阳光一样,让外面的三个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在等内室简单收拾了收拾之后。 即墨卿顾不上什么血气晦气的,直接推开房门就进去看即墨静的情况去了,而容廷则是被接生婆送来的孩子拦住了去路。 “大人大人!是小公子!母子平安!” 接生婆满是笑意的面容凑到容廷的面前,嘴上不断说着吉祥话,等着讨一份赏钱。 容廷只能将视线从面色苍白的即墨静身上收回来,落在了面前的婴儿身上,泛着淡淡红色的皮肤和普通的婴儿一模一样,现在紧紧闭着眸子,还看不出眉眼像谁。 除了那一声初生的啼哭之外,剩下的时候乖巧又安静,瞧着也是十分懂事,不闹人的性子。 身子柔软又小的厉害。 容廷连忙将孩子从接生婆手上接了过来,只是动作有些笨拙,在怀中抱着小小身子的时候,心头忍不住软了一瞬。 而外间此刻被所有人忽视的容窈藏在屏风后面,在听见那一声啼哭声和接生婆口中说出的母子平安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 伸手下意识扶住一旁的桌案,撑着自己脚步有些虚浮的身子。 手背被焰火炙烤着,传来刺痛的灼烧感,她这才猛地发现桌案上摆放着烛台。 即墨卿在内室照看即墨静,容廷则是抱着孩子来了外间,想让容窈看看孩子,但走到屏风后面才发现。 现下屏风后面空无一人,只剩下那孤零零的一盏烛台。 眼中的喜意消退了一些,他抬眸看了看内室,又情绪低落地望着眼前的烛台,几不可闻地轻叹了口气。 · 出征北疆的兵马终于出了上京城,对于池渲来说应该是松一口气的事情,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放松不下来。 只是将自己埋在奏折当中,处理着朝政,用忙碌驱赶自己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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