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娘子,烧柴的活儿我来做,您别脏手了。” 二人来到膳房,若云便有一派当家的模样,又开始续道:“您就把梨子洗洗,待会儿我来切。” 秦观月便如依从小妹一般,开始冲洗食材。 不得不说,若云干起活计来当真是一把好手,原先秦观月只觉得这小丫头机灵古怪,不是奴籍的她平添了几分率真。而此刻看她劈柴烧火,倒让秦观月心生悲悯起来,那饥荒几年,她该过的很不容易罢。 “娘子,您别出神了,我这火都生起来了!” 若云边说边要接手秦观月手头的东西,却被脚下东西绊住。 “呀——谁在灶边养了只兔子啊,也不怕被火烧了。”若云被兔子吸引了目光,便蹲下身来逗弄着。 秦观月循声看去,笑说:“是贺大人养的,前几日在门口放着呢,不知怎么被挪动到了灶边。” 若云一听“贺大人”三个字,登时来了兴致,原本只是用手戳兔子,但觉无聊,便信手拿了跟小木棍逗弄着。 欺负贺大人不行,欺负他兔子总可以吧! “娘娘,我能放出来玩玩嘛?” 秦观月此时正拿帕擦了手,预备切梨,因而无空管她,应付道:“没事,放出来就行。” 若云得允,忙不迭的将那兔子放了出来,一开始还在怀里逗弄着,但那兔子逐渐不安分起来,随着灶内烧火的一记火爆声,那兔子仿似受了激,一个大跳便从若云怀中跳脱了出去。 若云来不及反应,那兔子便“夺门而出”了。 “诶呀呀,娘子,这可怎么办,贺大人要是知道了,定要骂死我的。”若云看着灶上烹的热水,又看了眼门口,急的在原地跺脚。 秦观月听到声响这才发觉若云急得眼眶都发红了,于是安抚道。 “你先别急,将灶火看好,那兔子跑不远的,我去看看。” 秦观月将挽的袖放了下来,交代了几句便出了门。 她从未涉及过膳房再后的那片地界,她原本以为这连排的房廊后是一堵石墙,但因追那兔子,秦观月竟误入了这一片竹林。 竹林极密,起初还能过人,再后便促狭至极,秦观月不忍见那兔子就此逃走,于是硬着头挤进了这片密林,大约二三十步,眼前开阔。 竟不知这是那片花园的后苑,此时秦观月仍身处一片密林中,目光逡巡之下,那白兔就在十步之外啃食着落叶。 秦观月刚要抬脚,却听远处石子路上传来一阵嬉笑。 “你听说了吗,陛下裁撤了顾相修陵之职,反而让他去修观了。这意思啊,还不够明显吗?”其中一个为首的宫女冲身边二人眉飞色舞的描述着。 “好姐姐,你说话就说个明白,咱们能听懂个什么意思。” “你个木头脑袋,难怪不得掌司疼惜呢,你仔细想啊,陛下这话的意思就是,他顾相再位高,终究是个外臣,说到底,不过是个道士出身。” 另一个宫女似乎顿悟了些什么,立时开口补充:“我还听说,修陵一是原本是秦国公上表的,说什么意指顾相贪财贪权,陛下明面上不说什么,但是上次先是去了职,这次又削了权,啧啧——” “你这话儿准不准啊,别到头来再巴结错了人。”中间的宫女发问。 “迎鸢的伴儿是陛下身边伺候笔墨的内侍,他嘴里的话儿还有跑吗?” 方才不做声的宫女暗暗开口:“你们是说,顾相这样位高权重的人,也要——” “你懂什么,咱们陛下不管这些的,想来是顾相一手遮天,遮了他人的云彩,有人不忿了。” 中间的宫女头头是道的分析了一通,便昂头朝前走去,留下身后两个宫女连声道:“好姐姐,你快教教咱们,现在该侍奉哪位主子呢?” 一行人声音渐远,秦观月却扶着身侧一根青竹久久未能缓过神来。 她对顾珩的长久图谋刚步入良景,若真如她们所言,顾珩又倾颓权败之兆,岂非天绝她谋。 秦观月只觉眼皮沉的厉害,毫无心虚再去管那只逃脱的兔子,一路跌跄堪堪回了膳房。 “嗨呀,娘子,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甫一入门,秦观月便闻到了那股属于香梨的清甜,但此时,她只觉得反胃。 若云见秦观月不做声,便向她身后看去,一时间竟有些许哭腔:“完了,我就知道兔子找不到了,贺大人定要骂死我了。” “无妨,就说是我丢的。” 这一夜,鸣虫难得的缄静,然而秦观月还是睡得极浅。 自白天不小心在竹林听见宫女谈话,秦观月整日心中所想,都是顾珩前些日子权柄被削的事儿。 哪怕顾珩晚上回来,她都打不起什么精神,只蔫蔫地问了几句。 好在顾珩今夜有折子要忙,只关心了她几句便没再多问,秦观月这才免了与他周旋。 到了夜里,她又怕顾珩要与她行事。但顾珩似乎不知道女子葵水会来多久,这几夜也不曾过问,秦观月便也默契地不提这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顾珩在她身边躺着,她怕露了馅,想翻身也不敢,只得就这一个姿势僵硬躺着。 直到清晨天光泛起鱼肚白,秦观月将才起身,只觉身上疲懒不堪。 一睁眼,她便瞧见顾珩捧着书坐在榻上,背后枕着个灰鼠靠背。 思来想去,秦观月尤觉心中不安,非要亲口问明顾珩原由才好。 她正想着如何开口,顾珩低哑的声音便在边上响起:“醒了?” 秦观月朦胧睁眼,轻轻嗯了一声,撒娇似的圈上他的腰:“珩郎身子不舒服,还起的这样早。” 顾珩拍了拍秦观月的手背:“我不像你这样有福气。每天若不早些起,事情就要做不完了。” “珩郎是怪我整日偷懒吗?”她才睡醒,声音比往日还要甜软。 顾珩不禁哑然失笑:“我何尝这样说了?” 顾珩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在她的唇角留下浅浅的一吻。 “能睡得安心是件好事,月娘,没人会怪你。” 这是顾珩第一次主动吻她,秦观月没反应过来,眸中还沾着几分惺忪,唇微微张着,像清晨沾着露水的花瓣,令人忍不住想要采撷。 顾珩一时意动,又俯下了身,温柔地撬开了那道香软的城防,先是悱恻的牵缠,尝到甜头之后,逐渐沉浸其中,变为强势的掠夺。 秦观月只觉身上阵阵发软,她怕再这样下去,顾珩要掠夺的就不只是这一寸之地了。 她睁开湿润的眸,试着推开他,却被顾珩扣住了脑后。 “顾珩……” 好在门外响起清脆的叩门声,打断了顾珩的失控。 若云在门外道,燕帝处来了人,说是有什么东西要亲自交到丞相手中。 秦观月如获救兵般地推了推顾珩:“珩郎快去吧。” 顾珩犹豫了一会儿,有些不情愿地起了身。 清平观外,青雁捧着一墨色托盘,忍不住偷偷向内探望。 上次在行宫,她故意泼茶在顾珩身上,本想引起他的注意,谁知被顾珩冷冷地斥了一顿,害得她成了宫女之间的笑柄。 自那之后,她对顾珩的情意便复杂了些,似乎越是被他瞧不起,便越想证明些什么。 即便她知道,顾相那样的人物本就是她难以高攀的,但总是有些不甘心,她还想再试一试。 今日青雁特地换了身水绿色的衣裳,不着珠钗,反而显得格外清丽。 顾珩着白袍缓缓向她走来时,她还是不争气地紧张了起来,只觉呼吸紧促,脸耳发热。 他停在她身前,刻意远了一段距离,声音一如既往的淡薄:“陛下何事交待?” 青雁有些失望地垂了眸子,恹恹地将托盘向前一递。 “陛下说,要看着丞相亲手接下此物。” 顾珩将玉拂尘微微一挥,拿过那托盘上的盒子。 “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顾珩转身要走时,清平观前起了一阵清风,拂动顾珩白袍如云飘渺。 在那瞬间,青雁闻见顾相身上的一阵淡淡香气。 那香气不像是清平观中的香火味,反而沾染着女人的甜香,若有似无地勾着人的鼻息。 顾珩的身影渐渐淡去在青雁的眸海中,但她仍然怔愣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着顾珩离去的地方。 这香味,她似乎在哪闻见过…… 烈日似火,禾稻半枯,随着一阵穿耳的鼓鸣锣阵,漠察一行使团自长步道入宫门。 恰逢燕帝病愈,秦观月也以此为由,从清平观搬了出来。 顾珩被燕帝遣派为接见使立于高楼上,瞩目远观。 多年前,漠察为顾珩带来的第一个功勋。 彼时燕国与漠察边界多有袭扰,军民不安,燕帝委派众将军前去平乱均败阵而归,随时日渐久,漠察大有侵占边州之意。 顾珩那时并未拜相,身着羽衣立于丹陛之前,口称有治敌之策,虽燕帝百般质询,但顾珩坚称此事不可宣口,只说若不能平乱,愿以死谢恩。 没有人知道顾珩宽松的道袍下,包藏着怎样的乾坤。 顾珩未负所托,不损一卒,不失一粟,漠察甘愿退兵,并固守边界。但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也一并隐于了他的袍下。 “丞相,你看那个女子是谁?”贺风并指指去,打断了顾珩的神游。 顾珩循着看去,则淡淡开口:“漠察王的独女,默别,先前曾有遥遥一见之缘。” “两国使臣相会,带她来做什么?” “勿说嘴了,随我下楼接见,今夜陛下初愈,设宴款待,不可延误。” 骊台之上,天河高悬,星月灿烂,燕帝病愈后,便重修了骊台,以天为盖,取家国天下之意。 此时器乐齐鸣,水雾蒸腾,大有神虚幻境之意。 使臣在左侧偏殿候着,正席上,宫妃贵戚正接连入场,却不见顾珩和秦观月。 夜凉如水,月明星稀。 骊台的长阶下,秦观月搭着墨隐的小臂,盛装而来。 而在她右手不远处,顾珩与贺风也缓步走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并未有片刻的缠黏,秦观月飞快地移开了目光,垂眸望着脚下长阶,缓步而上。 秦观月逶迤的裙摆似一朵绽开的蝶翼,轻若流风般划过长阶。 顾珩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了长阶上,若有所思。 今日的秦观月,没有娇笑着跑上前来,挽住他的胳膊,与他亲密低语。 甚至没有一丝缱绻多情的回顾。 她的脚步甚至比往常还要急促,像是要刻意避开与他的会面。 作者有话说: 月月的作死之路要开始了!以后会尽量二合一或者二更~
第38章 正如顾珩猜想的那般,秦观月也的确有在刻意避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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