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候,迟盈终于是拗不过常让,一辆宝马香车由宣德门劲直驶入内庭,穿过一座座门殿,一路畅通行驶。 明德殿伫立在中轴线中央,远远看去,琉璃铺顶,庄严绚丽异常。 迟盈先前就不喜欢宫里。 不喜欢这座阴森恐怖的牢笼,哪怕这座宫殿群华贵异常,远远看去犹如琼宫仙阙,也叫她喜欢不起来。 后来被天子传召进宫,更是险些命丧于此。 是以迟盈几乎是垂首只盯着自己的脚,目不斜视的随着常让身后,她的衣裙被风吹得梭梭作响。 迟盈见一群候立在殿外的太医垂着手蹙眉,摇头晃脑,心里便更信了常让说的话。 只怕这回太子真是凶险了—— 人活着她恼恨、惧怕他,人要真快临死了,她又止不住的回想起他的好来。 但太子这人,纵然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几分他的好来。 总是记着他如何欺负自己的。 她只得想着,他总是自己丈夫,若是人真撑不过了,至少也叫她这个做妻子的见个最后一面,送他一程。 否则真的这般就入了土,她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想必日后睡梦中也不安稳了。 便当是见个恩人吧。 ..... 新调过明德殿的班值,皆是没见过太子妃的。 只远远见常大内恭谨的引着一位身段窈窕纤细的女郎,二人走在明德殿外出廊间,身后不见一个跟随侍从。 自从新帝入住此处,年轻的娘子来此倒是罕见,似乎还是头一遭。 人在时,众多宫人目不斜视,等常大内带着人入了殿,便有许多宫人窃窃私语起来。 “那位娘子生的可真是姿容出众,究竟是什么人?怎的叫常大内亲自迎接的?” 另一宫人努努嘴,羡慕的笑道:“还能是谁?自然是东宫里的那位太子妃娘娘,可是听说东宫只这一位娘娘,再没旁的了。日后啊,那位便是咱们坤宁宫娘娘了......” ..... 迟盈不知这些,只心思彷徨的跟随着常让身后,这里颇大,若非有常让她都要在这迷路了去。 常让心里急着,走的便有几分快了,迟盈也一声不吭的抬步跟着,鼻尖都生出了细汗,却也没喊停。 后殿是如今的新帝暂时休憩的场所,迟盈远远见殿门虚掩着,她倾着身子透过珠帘往那帘幔后看了过去。 依稀见到一个躺着的人影轮廓。 迟盈生了几分犹豫,临到此时此刻,她心中才泛起退缩之意。 常让眼见都将人骗来了,主子娘娘竟然还不肯进去,当下也顾不得了,想方设法挑着叫迟盈心软的说,总是将人哄了进去。 常让守在殿外,迟盈小心翼翼提着裙摆迈过比旁出都要高出几寸的门槛,小步的往内走。 像是猫儿在地上探寻一般,怯怯地往内殿帐幔里挪动,走一步三回头。 到最后那副可怜的神情,叫常让都不忍直视。 鸳鸯鼎上苏合香清浅弥漫,隔着帷幕迟盈见到了那个许久没见的人影。 他的面庞有几分清瘦,一双深邃的眸子如今静静的阖着,纵然是在昏迷中,眉宇间都是微蹙着的。 想必是疼呐...... 他的面容是那般的苍白,没有一丝生机,连唇色也透着白。 与曾经总是目光严厉冰冷的他区别甚大。 迟盈没见过这般的萧寰。 萧寰在迟盈面前总是打不倒的恶龙,他会吞云吐雾,他心胸狭隘,他可怕的能遮天蔽日...... 有朝一日,这人说倒下竟真倒下了。 迟盈想着想着,竟然有几分想要流泪的冲动。 她轻轻勾起帘幔,蹑手蹑脚坐在了床边,垂眸看着他睡梦中安详的脸。 下一刻,她如梦初醒般伸着袖子抹了把面上的温热。 床畔上的身影没有半分动静,迟盈有些难过起来,她想瞧瞧他的伤口。 究竟是什么伤口,竟叫他成了这般模样—— 迟盈说干就干,她动手便要解开床上新帝的衣襟,左右她也不是没看过,不、她确实没看过,但她总是摸过的。 迟盈手指颤颤的将他胸前寝衣带子一根根解开,那床上躺着的人原先倒还是面容安详,后来慢慢地,萧寰面容带上了几分僵硬。 睡梦中还知道用手臂压着胸口的衣襟。 迟盈扯了两次没扯出来,她也看出些问题来。 顿时迟盈有一种被欺瞒的冲动,她红透了一张脸,生气怒喊了一句:“萧寰,你给我起来!” 床榻上的人纹丝未动。 迟盈忽的如梦初醒,她呆呆地不敢相信的望着床榻上如今大魏的天子,这世间竟有如此德行顽劣的人! 他耍她! 迟盈气的浑身发抖,她狠狠将帘幔重新甩了下去,调头就跑。 却忽的,身后床畔上昏迷的天子睁开了眼睛,他猛地坐了起来,一双通红的眼,咬紧牙关恶狠狠叫住她:“你站住!” “陛下竟然醒了,就别骗我!” 萧寰语调有些发抖,他低哑道:“回来!” 迟盈却是头也不回。 萧寰从未如此疯了一般,连薄衾都来不及掀,赤着足便匆匆从床榻上翻身下去,追上去。 两人此时犹如一对幼稚的孩童,在这处广殿中你追我赶,迟盈总是跑不过身高腿长的萧寰的。 她半只身子才将将出了内室,便被他捉住了手腕,像是拎着一只小鸡崽子一般将她夹在了腋下。 “砰通”一声,迟盈被他卸了几分力道,不痛不痒地丢到那张宽广的床榻上。 迟盈气的发抖,她挣扎,“你放开我!你这个骗子!” 萧寰听不见后面的话,数日来他压抑的无数思念此刻像是开了闸,前扑后拥的席卷而来。 他抱紧了她,像是想将她揉碎,揉碎到自己的身体里去。 他低头抵着她的额头,一点点吻干净她面上的眼泪,想将她眉宇间的委屈和恼怒通通吻去。 萧寰按捺着火热,轻轻吻上她柔润温暖的唇瓣,撬开她的齿关。 与她唇齿交融。 至高无上的天子喃喃地凑着她绵软小巧的耳,缠绵道:“不骗你,不想骗你,全是常让的主意,孤都说不要骗你的。” 迟盈仍咬紧牙关:“我知道,你就是骗我......” 骗她白流了几滴眼泪。 “孤要是不骗你,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主动来寻孤......” 萧寰抱着她,一刻也不想与她分开。 空气里升腾起一股股的热浪。 二人相处在密闭的床榻之中,紧密的贴在一起,迟盈控制不住地浑身发颤。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3 23:01:37~2022-07-04 23:0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J 4瓶;知故2瓶;奋斗的小地雷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若即若离的吻总叫人浑身酥麻发颤。 此刻的萧寰出其意料的笨拙,不知世事,只恨不能多生出几双手,将她环绕着稳稳拥在怀里。 他曾是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生来要什么便能有什么的贵人。 需要的东西从无需太子开口,底下人便会想方设法去供上来给他。 萧寰虚活了二十余载,从未有过要去了解要去求旁人的时候。 于感情上他更是如此,愚蠢而又倨傲。 他只等着,等着他喜欢的东西,稀罕的东西,自己送上门来。 可他左等右等也等不到迟娘子来,等不到迟娘子主动俯下身段来爱他。 失败挫折后,经过从看不透到不愿低头,再到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 男女之间的情爱与其他东西皆不一样。 他对迟盈的感情,他盼望迟盈能给他同样的平等的感情,企图迟盈也能如他爱她一般深爱着自己...... 这些,都不是那些奴才能给他奉上来的,他要自己去一头雾水的琢磨,小心翼翼的去摸索前行。 便是房事上,他原先也仅埋头凭着自己的一腔最直白的欲望。他总觉得春宫之事本只是繁衍罢了,不得沉溺于此,更不得心软半分。 他是一个太子,更是一个男子,该迟娘子去迎合自己。 可后来,慢慢地他才知自己原先的这些想法有多可笑。 这大半年来萧寰算是自讨苦吃,将酸涩苦楚尝了个遍,他希望他是将往后余生的苦楚都尝了个遍。 怪自己护她不周,害得她受苦,恼恨自己心高气傲,自作多情—— 萧寰紧紧拥着她,像是两个受伤的人在小心翼翼舔舐着对方的伤口,寻找安慰于依托。 他面上止不住浮现出一种失而复得的满足与庆幸,认真的舔着她的唇畔,一点一点抚摸轻吻着她僵硬,难以舒缓的身子。 她的身子在他的指尖的触碰下渐渐地发出了奇妙的欢快。 一身的雪白皮脂,犹如这世间最好的琼脂,触手生温,体带妙香。 迟盈眼中闪过迷离与光亮,脸颊带起了跎红一片,像是醉了酒似的,手与脚都绵软成一片不听她的使唤。 她被人推倒在床榻上,身子凉飕飕的。 像是一个不染纤尘的玩偶,全身心的依着旁人亵玩。 明知这般不好,却停不下来。 迟盈含糊的叫了声,却发现自己连发出的声音都不堪入耳,混沌缠绵的像是二人如今交叠在一起肢体。 她的表情似乎是痛苦,却也不尽然,泛着水光的眸中是叫人拒绝不了的迷离与光亮。 这日与以往的黑夜总是不同,正是外间天光大亮的时候。 纵然有床幔遮掩,却也是四处明堂。 太子吻上她的眼皮。 “你要睁眼吗?” 迟盈眸子颤了颤,几不可闻的嗯了声。恼羞他主动挑起的火头,却问出这等叫她难以启齿的话来。 萧寰俯身,一双深眸里映着迟盈看不懂的神色,映着她青丝铺彻,胸前雪白的小小人影。 他骨节泛着青白,褪去身上寝衣,随着杏黄寝衣落地,迟盈那被情意蛊惑的脑子,也恢复了些清明。 她整个人一颤,从床榻上止不住的坐了起来,眼眸中泛着湿光:“你、你怎么会......” 眼前俊美无俦的男子,面如冠玉,高贵优雅。 本该有一身丝毫不逊色于面容的完美身躯。 可那道挺拔的胸膛之上,竟贯穿着几道颜色深浅不一的疤痕。 那些疤......有些是利落的刀伤,连迟盈都能一眼辨认出来。 有些是箭伤,有些...... 太多,多到迟盈都辨认不清,想来也是年代久远。 最醒目的伤,是他左侧胸口,如今上头还包扎着纱布。 伤疤总是可怖的,迟盈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场景。 她自来胆小怕血怕伤口,如今只懦弱的甚至有些不敢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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