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便生得修长,此时穿着沉沉的甲胄,越发显得气势骇人。 枝枝被压迫着,不得已后退一步,却被宋诣抬手捏住了腰。他眸子幽深,抬手扯掉枝枝外面那件厚实的冬衣,再被她头上的簪子摘下来,“要跑?” 她瞬间衣衫不整,眼底染了水光,倔强地看着宋诣。 “我以后,会还给殿下。”枝枝忍住心头的涩意与难堪,勉强回答道。 宋诣却忽然松开她,唇边扬起一抹残酷的笑容,“孤不缺银钱,也不需要你还给孤。”他看着枝枝衣衫单薄,站在一地狼狈中,神情寡淡冷漠,“还跑么?” 这种带着威胁的语气,枝枝一时间五味杂陈。 她垂着眼,踩着冰冷的铜币。 好一会儿,才矮下身去,一个一个地捡起来,“殿下不要就好。”她忍着难堪,把捡起来的钱币用帕子包着,捡了冬衣穿上,“我还是想走。” 枝枝顾不得当着宋诣的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头的一口气的缘故,不管不顾地朝外走。 宋诣额心一跳,不想枝枝当真这样叛逆。 他抬手,一把将少女拉回来,一脚将门踹得关上。 哐当一声巨响,他将枝枝的后脑勺抵在门上,死死抓着她的肩膀逼问她,“谁给你这样的胆子,这样忤逆孤。”宋诣身上透着透骨的凉意,目光骇人,“你若再逃,别怪孤回京都,便将你关起来。” 她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逃…… 宋诣心头如有一把火在烧,一贯乖顺求他垂怜的雀鸟都要抛弃他,他究竟还能抓住什么。 枝枝哑声哭。 她不明白为什么殿下分明不喜欢她,分明要和李三娘子白头偕老,却偏要这样将她绑在身边。 宋诣沉默看她哭,松开手来,半晌才往后退了一步,抽出腰间的匕首塞入她手中,“等会慎宁伯会护送你逃出翼城,路上务必要保护好自己。” 若非枝枝的缘故,他一贯很少情绪失控。 此时心头压着更重要的事情,他暂时将枝枝要跑的事情放在了一边。 枝枝捏着那把匕首,眼泪挂在眼睫上,看着宋诣。她慢慢好像明白了一点,情况似乎比她猜测的还要差很多,“殿下,那你呢?” 青年不说话,眉眼冷冽沉静。 他拿手背揩掉枝枝的眼泪,一手按着腰间的佩剑,散乱在额前的碎发浮动了一下,枝枝才察觉到他面上的血迹和眼底的乌青。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若是无法活下来,那你去哪里,孤都管不了了。”宋诣把那把匕首再次塞进枝枝手里,“孤让慎宁伯护送你离开,若是被抓,只说不知道与孤相关的任何事情,记住了?” 她不愿意宋诣出事,虽然想跑,可也不想这时候添乱。 如果可以,等到离开翼城,确认宋诣没有事情,她再想办法走也未必不可。 枝枝点头,她看着宋诣,眼底藏着倔强剔透的光彩,“我绝不会泄露陛下相关的事情。” 宋诣救了她一命,若是必要,枝枝愿意以命抵命,也好过这样纠缠。 “不许跑了。”宋诣眼底藏着疲倦,他习以为常地揉了揉少女的脑袋,眸色温柔下来,这次事情解决完毕,李家再也无法左右他,“等回到京都,我带你去看御苑的杏花。” 齐国的开国皇帝,也就是宋诣的祖父,和其皇后伉俪情深。 后来皇宫建好,便在御花园种了一片杏花,年年在二月的霏霏春雨里共赏杏花。 可惜那位皇后早逝,还没等到第一年的杏花花开,便撒手人寰。 可御苑的杏花树却长得越来越好,每年花开,都是皇宫里最美的风景。宋诣年少的时候,还曾和先皇后一起去看杏花,只是后来他的母亲也去了。 枝枝点了点头,捏着袖子里的白玉佩,终究没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近来的梦境越发真实。从前看着这块白玉佩,她对过去一无所知,也就无法有任何的猜测,可如今……她有一个很不好的猜测。 “好。” 枝枝答应了声,却并不想看御苑的杏花。 宋诣开了门,匆忙出去,翻身上马朝着城楼而去。 战马嘶鸣一声,远处轰隆一声,天空上升起浓黑的硝烟,哨塔上立刻响起金柝声响,霎时间整座鹤城陷入一片沸腾的吵闹惊恐当中。
第40章 她就是沈蝉音 民众感到惊骇, 下意识奔走避难, 早就守在瞭望塔上的官兵指挥着众人躲避,城墙之上早就拉起了戒备,无数驻扎在翼城内内的士兵提起武器, 布下防备的阵型。 宋诣跃马领着军队往前, 在战鼓声中摆好阵型。 黎国的军队前仆后继开始攻城, 用于诱敌的军队冲出城门,翼城城门外是一片嶙峋的山,两军作战逐渐靠近山谷,诱敌的军队便假装起了退意。 “歼灭齐国军队, 斩杀宋诣者,封三品军衔!” 此话一出,原本就兴奋至极的黎国军队越发兴奋起来, 全都不管不顾地冲着齐国的军队扑去。 既然要诱敌, 当然要逼真。 宋诣没有带太多的人, 军营里自然也会有宁国公的人, 援军绝对不可能按照原本所设计的时间到来。宋诣心头清明,将指挥旗交给慎宁伯, 自己催马向南,“诈退!” 话音一落,慎宁伯指挥军队后退, 霎时间齐国军溃散。 黎国杀红了眼的士兵找到缺口,对着宋诣疯涌而来, 都想要杀了宋诣立下大功。宋诣转身便走, 身边亲随护送之下, 却还是被黎国的士兵围堵。 果然, 援军并未准时到。 好在此处地势复杂, 一时之间士兵损耗并不严重,而黎国人都盯着宋诣追来,一时间没有想着去趁机攻城。 城内也不安宁,一对军队朝着宋诣的住处而去。而枝枝前一步上了宋诣准备好的马车,抄了小路朝着西南方向而去,身后追兵马蹄急促,时不时刺出冷箭。 枝枝到翼城来之后,咳嗽和风寒只是越来越严重,寒风顺着帘子灌进来,刀子一般。 马车颠簸,身后冷箭时不时刺入车内,枝枝缩在角落里,想起宋诣之前的叮嘱,她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不祥预感。 身后的追兵极其精锐,在一片混乱中,还是追上了枝枝的马车。驾车的马夫被对方一刀砍掉透露,鲜血洒了枝枝一脸,马上的人一把提起枝枝,拿了革带捆住她的手脚。 刚刚砍掉马夫脖子的刀架在枝枝脖子上,“宋诣要让你在何处汇合?” 枝枝抿唇,想起宋诣说的话。 “我不知道。”她咬紧了牙关,枝枝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是涉及黎国与齐国的事情,她便不能胡乱说。 对方眸色深深,手里的刀放在她肩膀上,“不说,我便先砍了你一只胳膊!” 枝枝瑟缩了一下,整个人吓得脸色苍白,牙关紧咬,蜷缩在地上,说不出来话。她脸颊上的血凉了,还是黏黏糊糊的,透着腥味。 “说不说!”刀刺入皮肤,冷而疼。 枝枝吓得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身体颤抖,“我……我不知道。” 她说完这句话,脑袋埋下去,不敢看对方。枝枝想,她的这只胳膊大概是要被剁掉了,地上满是尸体和鲜血,枝枝哆嗦得越发厉害,却压抑着不肯说话。 如果她说的……胳膊或许不用被砍掉,但是。 但是。 对方的目光落在枝枝身上,她像是个鹌鹑一样,浑身血污泥污,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宋诣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妾室,就算是连翼城都不忘带着,可见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 “带回去。” 那把刀最终还是没有剁掉枝枝的胳膊,她被当成麻袋丢在马背上,对方上马穿过西边一片荒原去追寻搜查宋诣的行踪。只是西北一带地广人稀,并不好找。 枝枝被扛在马背上,原本就被冷风绞得生疼的胸肺越发难受,五脏六腑就像是要被马颠碎了一样。 这群人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宋诣,最终把枝枝带走了。 她被关进了一间柴房,片刻后,之前拿刀架在她脖子上的男人又来了。这回她不光带着刀,还带了一盆烧红的炭火,和一个铁烙。 “为何要逃?” 枝枝摇摇头,缩在角落里,“是因为外头打起来了。” “可翼城城门没有破……是宋诣安排你跑的,对吧?”他捏着枝枝的衣领,把她拖到面前,烧红的烙铁翻了一下,滋滋作响,“我们这队人,原本是去追宋诣的。” 枝枝一愣,胆怯又迟疑地看了他一眼,原本憋着情绪的眼底湿了些。 “可是你架着宋诣的马车,扰乱了我们的视线。”男人舔了舔唇角,终于注意到枝枝如花的面貌,苍白娇弱,看起来是那种能随意揉碎搓圆的身量,“你说,这是因为什么?” 他十分满意地看着枝枝原本就苍白的面色越发白了,她的情绪比他猜得要平静,却也显得更为绝望。 “宋诣跑了。”男人往后一靠,叉着双腿吐出一口痰,“用你做掩护,你甘心?” 枝枝不说话,她垂下纤长浓密的眼睫,不说话。 “落在爷手里,你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娘子。”男人忽然凑过来,在她脖颈间闻了一口,笑得油腻腻的,“丢进军营里做营妓,也活不了三天。” 枝枝很累很困,浑身都难受,却不得已逼着自己思考如何脱身。 好半天,她才在角落里,用嘶哑的嗓子道:“不会,我还有利用价值。”她唇边扯了一点苦笑,“殿下还活着,还是太子殿下,只要他不死,你们就不敢真的杀我。” 这么几句话,枝枝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鲜血来不及呕到地上,溅在了她满是血迹的衣裳上。 男人收起神色,目光冷了三分。 “皮肉伤,总少不了的。” 对方踹门出去,把手里的烙铁丢入守在门口的人手里,眉梢一挑,“别把人弄坏了,至于旁的,怎么办折磨怎么来,看还能嘴硬多久。” 枝枝缩在角落,却被人抓着头发拖出来,烙铁按在她的肩背上,皮肉烧焦烙破。 “啊——”枝枝趴在地上,指甲抓入泥土,鲜血渗出来,她抓着混着血的土,疼得额头冷汗豆粒般低落,“我……不知道。” “一个薄幸负心人,值得吗?” 对方拉起来枝枝,辣椒水泼进她的伤口,看着少女蜷缩着颤抖,“说不说,不说这样的招式还多着呢!” 枝枝疼得意识都模糊了,值得吗?当然不值得,可书上说了,家国大义当为先。宋诣不值得,可这件事牵扯着翼城那么多百姓,她不敢轻举妄动。 ……也大概,还是对宋诣存着一丝奢望。 “说不说?”对方捏着枝枝的肩膀,将火热的烙铁放在她面颊旁,“不说,这张脸也别想要了。” 枝枝抿唇,闭上眼,仰起脸的姿态看起来有些倔强,嗓音沙哑微弱,“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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