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亭看着性格又恢复到几年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之前的枝枝,到嘴边的话又回去了,“你之前能有什么经历,整日不就是在国子监画画弹琴,偶尔被楚亦带着出去玩玩罢了。” 枝枝原本是觉得自己一定是经历过什么的,但是哥哥也这样说,她反而放下了心。 “那便好。” 她微微一笑,不再猜测下去了。 少女开开心心地煮了茶,分给沈寒亭。 反倒是沈寒亭有些拿不住宋诣做了什么,他忍不住道:“白息大捷,过些日子便要回来了。”这话实在是复杂,他不由看了枝枝一眼,“你与他的婚事,还作数么?” 枝枝被茶水呛到,杏儿眼瞪得圆溜溜的,“我和白息什么时候有婚事了?” 沈寒亭摸了摸鼻子。 然后,解释道:“你与白息成亲当日,西夷与北狄同时作乱,白息披挂上阵,这婚事便没结成。” “那我为何在宋诣那?”枝枝觉得这很离谱。 她咳得眼眶有点红,眼巴巴看着沈寒亭,天崩地裂似的表情。 “宋诣在你与白息拜堂前,来抢亲了。”沈寒亭说得艰难。 枝枝咳得更厉害了,她泪眼朦胧地喝了口水,然后抱着汤婆子坐好了,淡定道:“我知道了,兄长你是故意骗我玩,”她一下子笑起来,小时候沈寒亭最喜欢骗她玩了,“没想到兄长都弱冠了,还这样幼稚。” 这种话本子里才会出现的情节,怎么可能会发生在她身上? 沈寒亭深沉地喝了口茶,十分正经道:“三日前,宋诣向我提了亲。”然后抬眼,看向枝枝,慈祥地笑了笑,“昨日白息也给我传了信,大概明日便能到京都。” 枝枝咽了口唾沫,转头去看立在檐下的太监。 太监面色正经,看不出一点不对劲。 于是她又看向沈寒亭。 沈寒亭道:“我已经欠了宋诣数个人情,你若是不想嫁宋诣,只能趁着今日去找白息远离京都,再不露面。” 说完,沈寒亭摊开几道奏折。 白纸黑字,上头写得明明白白,全都建议逼迫沈寒亭将她嫁给宋诣,结下秦晋之好。不仅如此,还列举了缘由道理,从两人的婚约再到沈寒亭夺回帝位、再到两国石油专供交易、一直到前不久齐国出面解了黎国内忧外患之急。 枝枝看完,默默将奏折放下。 沈寒亭没好意思说话,到底是他这个皇帝做得焦头烂额不稳定,否则绝不至于要欠齐国这么多人情。 但是枝枝是明白了,她必须做一个决定了。
第79章 枝枝看着沈寒亭, 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好吧,这个人情不拿我去还,也没什么可以还了。”她想得很简单,嫁给谁都是嫁, 既然哥哥欠了宋诣这么个人情, 那她嫁了也不算亏。 她沈蝉音的傲骨, 都是黎国给的。 如果事关黎国,那就不能任性了。 少女眼睛眨了眨,看不出来一点儿不情愿,倒是叫沈寒亭一时之间哑然。 若是枝枝记得之前的事情, 肯定不是这样的心态。沈寒亭闷闷喝了一口茶,将奏折合上,压低嗓音对枝枝道:“若你以后记起忘记的记忆, 后悔了呢?” “你们都瞒着我。”枝枝有点不高兴。 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了, 她和宋诣之前一定是认识的, 说不定还有仇, 否则不至于所有人都这个态度。 沈寒亭却没有继续解释。 公主邸自从沈寒亭回宫之后,便在收拾整理, 枝枝便回去了。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父亲说要给她建造赤霞台时,此时看到已经建造完善的府邸,稍微有些感慨。白鹭和黄鹂都在门内, 瞧见枝枝前来,连忙上前迎接她。 枝枝打量了她们一会儿, “你们可以告诉我, 我忘记了些什么事情吗?” 廊下风铃被风吹得作响。 白鹭解下枝枝肩头斗篷, 笑着塞给她手炉, “忘了便忘了,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她拂掉枝枝发梢的雪花,扶一扶有些摇摇欲坠的簪子,“殿下记得身边重要的人,不就好了?” 黄鹂点了暖香,煮好茶水,也道:“那几年的殿下,过得不开心。” 枝枝坐在小几前,捧着热乎乎的茶水喝了,脸颊上冻出来的红晕也散去。 “那好吧,我不问了。”她眯了眯眼,靠在熏笼上取暖,毛茸茸的氅衣还裹在身上,枝枝抱着小老虎侧目,“过些日子就是腊八了,兄长将施粥的活儿交给我了。” “一年又过去了。”黄鹂感慨。 枝枝把脸埋进衣袖里,“今年打了一年的仗,快过年了,怕是不少人吃不上饭。” 白鹭和黄鹂对视一眼。 两人都从枝枝的话里听出了怅然,可偏偏瞧着也是很平静的,叫人不知道怎么安慰。 枝枝第二日便去领了粮食,在护国寺安排妥当。这才发出布告,让城内的百姓在腊八当日来领粥水,若是家中没有余粮,提前取了里正的证明来领小米和杂粮。 告示一贴上去,便有不少百姓喧哗起来。 全都兴高采烈,总算是对除夕有了一点盼头。 因为粮食太多,想要熬煮够一天给全城百姓分量的腊八粥,也实在不容易。枝枝不仅在护国寺设了地点煮粥,城内的粥水则在城内租了地盘,提前分配好,在腊八前的一天晚上开始熬煮。 腊八这天,天不亮,枝枝便坐了马车去了施粥的地点。 不少百姓在粥棚前排起长队,见到长公主亲自来施粥,未免兴奋起来,朝着她涌过来。 众人推搡之间,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摔倒在地上。人群不受控制被往前挤过来,眼见着便要踩踏在小孩身上,枝枝立刻喊了侍卫上前。 侍卫拦住人潮,枝枝弯腰一把拉起地上的小孩子。 人潮在一瞬间冲散侍卫,朝着枝枝扑过来,枝枝下意识将小孩子护在怀里。 宋诣打马而来,伸手将枝枝护入怀中,挡住了身后冲撞过来的人群,“下次交给别人去做。” 她把小孩子放下,看着对方细得没有一两肉的胳膊,凹陷下去的脸颊,低声问道:“你的家人呢?” 小孩子似乎很害怕枝枝,一下子跪下来。 他衣衫单薄破旧,裸露在外的皮肤青紫,跪下去时一霎那被碎石划破肌肤,显得越发狼狈瘦弱,“回长公主,家里人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 枝枝眼睫颤了一下。 战争时,物价飞涨,许多人都在疾病和挨饿中死去了。 哪怕是京都,这样的人家也不在少数。 “起来吧。”枝枝蹲下去,摘掉他头上的草叶子,语气认真,“我今日带了许多粮食来,你去排队,足够每一个没有余粮的人吃到明年开春。” 小孩子怯生生地看着枝枝。 枝枝微微笑起来,“等到开春播种,便不愁没有新的粮食了,还有慈安堂也在建造了,那里会有人照顾你到长大。” 小孩子黝黑的眼眶霎时流出泪水,枝枝摸了摸他的脑袋,把他拉了起来。 宋诣沉默地看着枝枝做着这一切,等到那个小孩子走远,他才垂睫看向枝枝,“抱歉。” 枝枝摇摇头。 两人站在粥棚下,氤氲的热气裹挟着粮食的香气,天边又落下冰冷的雪花,衬得整个黎国京都晦暗寒冷,只有吵嚷的民众眼巴巴盯着那一锅热气腾腾的粥水。 好似这是唯一的念想。 “宋诣,我嫁给你。”枝枝忽然回过头去看他,抿了抿唇,眸子里光华坚定,“如今北狄西夷与黎国都需要休养生息,只有齐国独大,拿我的婚约来换黎国十年无战乱,好不好?” 宋诣目光依旧清冷温润。 他看着枝枝,唇边笑意不变,只道:“家事与国事,不可混淆。” “可你已经混淆了。”枝枝抬起下颌看他,她非常清楚,宋诣之所以愿意帮黎国,一部分是两国结盟,另一部分就是要逼兄长欠下这个人情,“只要我活着一天,就让黎国安宁一天。” 这是一种很幼稚的说话,枝枝知道效果有限。 可她都决定嫁给宋诣了,能谈到手的筹码多一点,便是一点。 “好。” 宋诣回答她。 枝枝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间,她没料到这话谈得这样轻而易举。在她和宋诣接触的一个多月里,他虽然有时候很古怪,但很明显不是个为了私情胡作非为的蠢人。 要一个聪明人做蠢事,其实是很难的。 “沈蝉音,我当年本可以杀了你兄长,却并未杀他。”宋诣捏住枝枝的手腕,力道有些重,语气却还是慢条斯理的,“前些日子我也本可以趁火打劫,却还是保住了你黎国的安稳,我欠殿下的若殿下不再在意,自然好。” 枝枝不知道他欠了自己什么。 但是从身边所有人的态度来看,想必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情。 那忘记了正好,再不必计较,再不必痛苦。 “那好。”枝枝眯眼一笑,“我不记得了,无妨的,我只是做我沈蝉音该做的事情。” 宋诣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好久,才似有些叹息似的,握着她腕骨的手转而抓住她的五指,“那殿下必然会后悔。” 她从前,分明宁可死,也不要待在他身边。 风吹过来,枝枝捡起地上掉的碗给老婆婆,这才回答宋诣,“兴许吧。”她的杏儿眼里有点坦荡的笑意,“只要陛下不要整天那你的心上人来膈应我。” 长街尽头,白息看着两人笑着说话。 看了许久,拂掉刀鞘上的积雪,翻身上马,朝着城外的方向而去。 副将朝他追过去,“将军不去和公主告别吗?” 白息不说话,只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城门,他总以为守得久了,殿下总会回过头朝他走来的。 可哪怕是忘记了宋诣,殿下还是会选择宋诣。 …… 腊八夜,城外的月老庙不知为何办了庙会。 京都家家户户好不容易从战火纷飞的紧张氛围中缓过来,办了场庙会,都忙不迭去热闹一下。庙里也布置得格外繁华,到处都是花灯和风铃,不少摊子卖着绢花头绳和糖果。 枝枝换了常服。 绿衣红裙,披着白狐狸毛的坎肩儿,脖颈上挂着亮晶晶的璎珞。长发梳成双髻,乖巧地带着漂亮的绢花,站在宋诣身边时,十分匹配。 月老庙有一棵很高很大的姻缘树,树上挂着许多红色丝绦和姻缘牌。 宋诣牵着枝枝走过去,从袖子里取出几枚红字包着的钱币,姿态温和礼貌,“托老翁给我和未婚妻写几句贺词。” 枝枝忍不住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 老翁伸手接过钱币,笑眯眯地提起笔,写了一句贺词,递给两人,“祝两位白首如新。” 贺词写在红字上,字迹是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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