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影消失,音故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得惨白了,站立的脚步有些许不稳。 察觉南澈慕欲过来扶她,向后退了两步躲开,倚在门扉上,她终归是难受了,心口被绞了起来,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明白,一时间什么也不想明白。 “尊上为何要如此做?”被掐住喉咙般的沙哑。 他将天虞众人接到这里来,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魔骨。”他说。 “什么?”音故拧了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抬起眉,直视她:“暝魔魔骨。” 音故明白了:“在我身上?” “……”他不说话了,明显是默认。 音故沉默了一会,回想起这些年的种种,为什么她明明是一个人,没有修习任何的仙术魔功,竟然能够维持长生且容颜不老?为什么被她所救下的淇方、疏香等几人,会沾染暝魔魔性,致使被修真界所不能容? 现在,一切都明了了。 但是,真相似乎并不止于此。 音故看向南澈慕,紧皱的眉头松展开些许:“尊上还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吗?” 她看得分明,他很早就认识妙菱母亲了。 于是,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她脑海中成型。 若只是想要魔骨,他本可以不必如此大废周章,他知道的,只要她开口,她就一定会给。 而他如今将天虞众人都接到无妄,明里暗里地告诉她,如果不交出身上魔骨,众人就会受到牵连。 她以为两人心意相通,他不会将事情做到如此难堪的地步。 “……”他沉默了一会,眉眼皱了皱:“我第一次见到阿音,是在八年前。” 八年前,是她捡到妙菱的时候。 自那以后,她与天虞阁的其他人陆续相遇。 “所以,他们都是……”音故喉咙发滞,酸涩极了。 原来早在那时候,他就计划好了一切。 “……”他无声地看着她,答案已不言而喻。 “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分明知晓若你想要魔骨,与我说一声便是。”她捂着胸口后退,原来她以为能够一直掌握在手里的命运,最终决定权却在别人手里。 眩晕感越来越重,音故抬眸看他,他好像与平常不一样了,不是那个清冷的明华仙尊。 而是一个也拥有七情六欲,知道哭知道笑的人。 音故晃眼,自顾自地叹气:“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我错了。” 是她不该对人心抱有希望,是她不该轻易相信他人,是她不该重情重义,是她不该对他芳心错许,是她不该将他视为此生知己,是她不该让他有机可乘…… 他安排巧合,让几人一一出现在她的身边。 让音故与他们经过一段几年的时间相处,增加对他们的情谊,将他们视为缺一不可的亲人后。 再来以他们作为筹码,以此让她乖乖交出身上魔骨。 她自以为的玲珑剔透、干净无暇的情感,实际上却是恶臭连连、闻之欲呕的利用。 让她最感到绝望的,不是要挖出身上魔骨,迎来生命的终结,而是她受到的欺骗、侮辱,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 她闭上双眸,任由痛苦侵蚀她的身体,如一个被生生掏空的布娃娃般,踩着虚空的步子摇摇晃晃。 定了步子,音故强撑着眩晕看着他:“尊上,我只有一个请求,可好?” “好。”他点头,大浪退潮后的狼藉,此时此刻,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胸腔内涌上一股气息,她突然没由来地笑了。 于这世间孤独摇曳多年,没有血脉相融的亲人,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不记得过往的经历,但她一直怀揣着一腔孤勇、永不停止脚步地向前。 而现在,有人告诉她,假的,全都是假的。 濩落境专吞妖魔,音故昏迷前用了最后一丝力气将疏香送出来,若不是澈慕赶到,她或许早以化作一摊血水,如今就算是活着,也落得诸多毛病,难以完全愈合了。 音故晃着身子走出木屋,在慢慢无际的草原中迷失方向,不知该走向何处。 最终一人来到无妄台上,望着曾囚过世间最大的魔的剔骨笼,一寸寸抚摸链条,冰凉从指腹传到血液骨髓中。 苍白的指尖微微一颤,清冷的空气化作嘴角一个寒涩的笑。 “莫音故!”疏香大步冲过来,将她大力往后一扯,火山燎烤后的脸孔扭作一团,怒火狰狞:“你到底在做什么?” 舌尖紧抵住牙齿,这样的声音她听过一次,不过那次疏香说的人是宿易,现今是她。 “阿香。” “别叫我!”疏香怒后,甩袖扭头不再看向音故。 她心肺吸入一口冷气,刺沙的喉咙:“那是妙菱的母亲啊。” 风声及定,两人之间小草微拂的声音都能听见,疏香甩过的衣袖僵在空气中,随着主人的身子在颤抖。 “那又怎么样?你养了她八年啊。”红色的眸子,如一把钝刀凌迟音故心上的血肉。她顺着铁链跌坐在地上,眸子一动未动,吸入寒气的唇瓣说着薄凉的话:“阿香……也走吧。” 喉咙滚动,将生涩咽下。 “你说什么?” 身后的铁链被她触碰得哐哐地响,音故低着的眸子,将一片白茫茫的空洞涌上眸光刺入疏香的眸中。 疏香瞪大了双眼,想看看身前之人究竟是真的莫音故,还是她人假扮的。 “天虞阁,散了。” 薄凉地声音飘在微风中,给了疏香猛力地一击。 她步子猛地往后踉跄了几步,周身僵硬,微一的热化作泪滚烫而出,她大笑了几声,眸光死死地盯着音故:“你不要我们了是不是?” 这风啊,好疼,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地刮在音故的身体上,即使她忍得再平静,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还是出卖了她。 她抬头望向黑茫的天,黑茫的明天和未来,终于沉着寒冷地开口,冷静地异常:“不要了。” “好,这是你说的。”疏香一言不发,慢慢走向远处,离开了音故。 满目的黑暗滚卷在一起成为巨大的黑桶,不由分说地将音故塞到里面,再怎么奋力挣扎也没有一点用。 她倒在冰凉风木台在,手指抚在上面,划出一道血痕出来,现在她的另一只手指也破了,但疏香不会再给她包扎了。 她在夜幕中昏沉地睡过去,迷糊间觉得有人将自己抱起来,轻柔抚摸她额间的发。 再将破血的手指包扎起来,她往这一寸温暖蹭过去,手中抓满了这人的衣衫才肯罢休,才肯睡过去。 “阿香?” 满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看了一眼抱扎好的手指,包扎的极好,就不会是疏香所为。 将其藏在衣袖当中,信步走出。 巴莫远远看见她,拔了腿跑到她身边:“阁主,你去哪了?” 他身后,野莫缓沉着步子走出,在舒云蓝天下,微风青草间,野莫向来淡漠的眸子里夹杂了疑惑,为向音故寻求解答。 露水绊湿裙角,脚踝处冰寒一片,东边刚刚挂上去的太阳微散着热光,奈何不住脚下的冰凉。 “决定了?”野莫直接问 “是。”音故微点头。 音故好像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了让人为之动容的情绪。 “啊莫有什么想去的地方?”音故又一次问 “拜入仙门。” “……” 野莫轻撇音故,目光放入木屋林:“没有天虞阁,没有你的庇护,我们总得想个方法自保。” 音故走到她身后,又从她身后回身,望向她的背影:“阿莫可以去做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仙门之人不会再与你们为难了。” “所以你用什么跟他们做了交换?” 音故微淡地笑:“阿莫是心细之人,而我也不过只是累了。” 她知道野莫那样说是要她将原委告诉她,本来可以绕过这个问题的,但她必须告诉她,她们自由了,这份自由可以维持到永远。 “疏香走了。”野莫平静地叙述。 音故心神猛地一震,眼前的三分苍茫大地暗了三分,野莫注视她的背影良久,原本就要坍塌的,又被重新组合。 微淡的音色飘到她这里:“也好。” 也好,只要离开无妄,去哪里都好。 —— 依牧受澈慕之命,跟在下山的疏香身后一路打点,直到她心情恢复好一点之后才寻返路,便遇上在外等候的澈慕。 依牧行礼:“师伯。” “嗯。”他点头。 依牧突然注意到的澈慕的两只衣袖皱得飞紧,一向一尘不染的澈慕不会毫无察觉,于是他问:“师伯,这?” “没事。” 依牧暗自点头,向来他不愿说之事,他便无须再问,越过澈慕之身,进入无妄川,突然想起了什么。 “师伯,那日从无妄川出来的姑娘,明日就该醒了。”
第23章 缘知何为对 淇方独自一人寻上无妄,是因为不甘心的执念。 他本只想见韩子衿一面,又因无法接受她因日复一日垦荒无妄川而日渐憔悴,执意要与她一同留下。 风沙环绕包裹,万千灰尘留在两人的眼眸上,在彼此眼中与漫天风沙合为一体,于是淇方长剑插地,双膝缓缓下跪:“尊上,我愿替她受罚!” 即使韩子衿拼命地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也毫无用处。 远处风沙中的南澈慕,衫随风动,满目的风沙绕其而行,又护其一尘不染。 直到,澈慕说:“无妄川垦荒之人皆不是因为惩罚在此。” 两双腿骨陷入沙地之中,淇方迷茫地看着沙地从他身边堆起,渐渐要将他掩埋。 直到身旁韩子衿将眸中白茫茫一片的他拖拽出来,双眸相对时,他才想起来了什么。 韩子衿在这里为反错的父亲赎罪,而不是在承受惩罚,他也替不了她为父赎罪的孝。 摊在地上的他扶着两只腿骨又笔直地跪在沙地中。 韩子衿也同他一同跪下,干净无暇的眸子望向南澈慕。 “我……” “我不会放弃!” 两人同时出声,韩子衿的坚定将淇方的声音掩盖,他震惊看着身旁的这个女子,除了神色憔悴和手指粗糙其余皆她与十年前并无差别。 却已不再是那个小心翼翼拉着他的衣衫躲在她身后的小女孩了。 她依旧善良,只是天真可爱变成了沉稳坚定。 他握住她的手,微笑着轻语:“我陪着你。” 韩子衿反握住他的手,同样地微微一笑,依然俏皮可爱。 淇方恍惚是梦,梦里那个不沾染世事的女孩回来了,重新站在她面前拉着他的衣角,请求他帮她一个忙,他眼里溢满了满足,安心地昏睡了过去,倒在韩子衿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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