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鸟儿翅膀伤势未好,大海仍在长潮,宿易也没能完全抓住这份平静,于是鸟儿从百米高空跌下,鱼儿再次回到干涸的陆地上挣扎,音故的身躯在宿易咫尺间缓缓地倒下,与红衫混合的鲜血将他的掌心烧穿,他诡异地沉静。 最终鸟儿跌在没有食物的地方,鱼儿再没有等来海浪,幸运这一次没有再眷顾它们。 宿易将音故嵌入怀中,唇瓣褪去血色,周身的血液凝聚,四肢钝麻,他什么感受也没有,不知道疼甚至忘记了如何去哭。 手掌轻轻地梳坠地的青丝,勃颈处爆起数根骇人的青筋,涌到嘴角的狂喊突变成温柔至极的安慰。 “没事了,没事了。”手掌用力泛出青白,靠及音故身体时依旧轻柔。
第26章 一碗阳春面 宿易修了一张木榻,在上面铺了柔软的白狐绒,让音故躺在上面,她赏头顶的梨花,他看着她。 这是一颗硕大粗壮的梨树,相比与昨日见到只堪堪与人齐高的树苗,这颗梨树下能容百人不止,梨花在它的枝条上开得很满,每一阵风过后都有花瓣飘落在音故身上。 白色花瓣星星点点地嵌在红裙之间,美得让人失语。 然而再长的相聚都有离别,音故唇瓣微张了张,勾起一抹苦涩悲凉地笑。 宿易平生讨厌离别,她又该如何开口? 疏香六人有出处,尚有归处,宿易什么都没有。 想到这里,音故心口闪过一阵绞痛,眼泪顺着笑颜落下,宿易看到急切上来询问,音故骗他说是风吹进了眼里。 南卓为报昨日一扔之仇,正指挥着那位曾变得透明的男子为她服务,他与宿易有着一样的面容,是宿易修出的人儡。 音故转目向左右,视线整整绕了一圈,这诺大的梨花林,不知全部盛开会是何等耀目之景?不知她还来不来得及看到… 心口的苦涩连同血腥味涌到喉间,被音故悉数咽了回去。 该来了,总是会来的。 在这几日中,宿易背着她,一步步将梨林的土地一一踏遍,时而去溪边捞鱼,时而去山顶看月,时而会去到风景独秀之处整坐上一日,逛热闹的集市,买七彩的彩灯,坐在街边吃一碗渊清有名的阳春面。 南卓怀中抱满了各种,从集市上淘来的小玩意,只在上面露出小小的脑袋来,将手上东西一股脑地放在桌上,老板准备上面时,才发现这桌已无空隙,它桌已无虚席。 宿易拉着音故就走,南卓没追上他们,大概是与那个人儡逛到别处去了。 宿易在梨林中搭一间了木屋,虽小但却五脏俱全应有尽有,他专门还为音故钉了一张摇椅,让音故能够安生躺在上面晒太阳。 他钻进木屋中,许久都不见出来。 两只蜻蜓落在音故衣裙上歇脚,音故没注意到它们,只稍一抬手,两只蜻蜓一同高飞,飞向远方。 清爽的微风带来一群白鸽,驻足在稍大些的梨树枝上,随着下一阵清风到来,它们也飞走了。 音故从摇椅上爬起来,向着木屋里缓慢走去,穿了两间屋子仍找不见宿易,她又出来、绕道来到外间的厨房。 厨房里的宿易,裹紧了衣袖,拉长手中的面条放入锅中沸水,旁边还有揉剩的面团和备来煮面的青菜,煮好的面条放入凉水过凉后,捞到碗里,浇上面汤,放上煮好的青菜。 应该是他第一次煮这东西,认真到小心翼翼,难怪刚才在面馆时他在面摊前一直站着张望,原来是在学习。 “阿音,你来了。”他擦了擦手,对着她笑。 她突然想起了刚才与她对视的那只白鸽,目光中略略带着对她疑惑和打探,而宿易的此时目光好像是星辰大海,还要比星辰更灿烂些。 “阿音?”宿易打断她的出神,从她面碗中挑出一根来尝味。 “不好吃吗?”并非面不好吃,只是她食不下咽。 她不舍让宿易失望,埋下头去,将面条强硬地塞进嘴里。 宿易一边吃,一边给她讲奇闻异事。 天朗气清时,不知何处传来乌鸦的孤鸣。 宿易猛地夺过她的面碗,面汤已经被血染红,他怔怔地看向音故,临死前绝望的悲怜一样。 如洪的鲜血从鼻尖喷涌,音故气息微弱,也失去了说话的力气:“阿易…” 宿易爬在音故的脸边,将她垂落的手挂在他耳垂上,她手上几乎没了力,滑过他脸颊落下来。 她好像感受到他的痛苦,指尖扣着他的衣角。 人人都可以是莫音故,但是上天入地,只有一个白宿易。 她做了一个久远的梦,一个受尽欺辱的男孩将手中石块怒砸在女孩腿上,他浑身是刺,他恨给他种刺的人,也恨给他拔刺的人,他与这世界格格不入,所有人都想他死,他偏要带着满身巨刺活着。 但这个女孩与所有人不同,不用污秽的词语骂他,不用鄙夷同情的眼神看他,不用嘲笑不屑的话讨论他,不用恶狠的眼神瞪他,不用木棍打他。 她如下世仙子般,降临在满目疮痍的他面前,将他视为朋友,教他快乐,教他如何去哭。 她带他去反抗,带他直视嘲笑,带他吃好吃的东西,看好看的风景,与他一起面对世间所有的困难。 他有了除恨以外的情绪,他有了喜欢的人,为了这人即使将他削骨成灰,即使让他魂魄消散,即使让他永世覆灭,他也在所不惜。 他发誓要让女孩一生快乐,永世平安。 但是男孩终究没能实现诺言,将女孩丢回了茫茫人海中。 音故心口猛地一滞,眼含热泪地醒来,尚有余温的泪珠滚落在手心里,惊醒了一旁的南卓。 她告诉音故,她昏迷了十二天。 南卓说着说着就哭了,她以为音故从此回不来了。 音故脑海中白茫茫一片,想不起任何事情,甚至忘了刚才的梦。 她唯一能感受的只是心口那一寸密麻地疼,疼到四肢没有知觉,疼到她不知道自己是谁,疼到她变得呆滞木呐,疼到她终于忍受不住将勃颈高高昂起张嘴吐出痛苦的呻|吟。 她从木屋踉跄地跑出,仅仅是十二天。 这屋外的梨树苗就长成了参天高树,梨花簌落地发出来,蓬就绝美的清莲,清香气滚着热浪嗅进鼻尖,她什么也没能闻到。 她的嗅觉,也没了。 正对着木屋的一颗梨树,树干上刻了几寥寥几字:“阿音,等我回来。” 指间擦在刻痕上,看着这短时间就抽起来的梨树,没由来使她心神一阵慌乱。 南卓躲在门后,只露出一只眼晴。 音故问她什么,她都是摇头,始终不跨脚迈出门开来。 难以支撑心上躁乱,她一路扶着梨树走进梨林当中去,南卓在后狠一跺脚,拔腿跑到她身后,却忍不住四处张望,好像下一秒就会有鬼魅从当中跳出来一样,紧踩着音故的脚步。 两人走走停停,足走了两天三夜,才免强能看到除梨树以外的树,两人歇坐在一颗梨树下,南卓抬起衣角给她扇风,混合着热气,并没有什么用。 好容易走出这片硕大的梨林,两人身疲力尽,互相搀扶着使不上力。 南卓将她安置在荫凉处,去找人帮忙。 找回一个白衣墨发、和言温笑的,本不该出现在此间的人,虽只与他一面之缘,但她没有忘记他的模样。 音故靠着树干沉沉地闭目,试图缓解眼中酸涩,嗓中咽下一片干涸,虚弱和暗沉,微微点头:“仙尊。” 他是明华掌首,澈慕的师兄南伯意。 南伯意给她输入一股灵力,紧扯的神识有一丝松散,四肢力气渐回,让她终于有一丝力气可以进行思考。 南伯意面向梨林,言笑间和蔼可亲,让人不由自主地向其靠近,微微的热风间,听到他的声音:“此处梨林为世间罕有,应好生珍惜啊。” 即使他也没说什么,就算没有显露其他什么表情,音故却明显地听出,这简单的一句话中却藏着其他的深意。 身后巍峨的高山送来清凉的风,夹杂着清溪的湿润,当湿润散去,似乎比未来之前更加燥热,但没有一个人会一开始就拒绝这股湿润的风。 南伯意身处梨林之下,身后万千梨花瓣在他身后旋风飞舞,两相隔望,数道清润的灵力传入她的体内。 音故震惊地睁大了眼,心知不可让其继续,挣扎不停。 梨花抱成团处,南伯意说:“阿音姑娘,此为天命,不可逆转。” “为何?”音故撕扯着悲痛问,这一切都是天意,那她们又为何要蹉跎磨难一生,到头来,一切皆归天意。 旋风及停,梨花花团轰的崩裂,梨花漫天飞舞,南伯意口吐大口鲜血猝然倒地。 音故行至他身前,他扶着树干站起来。 无奈地温笑,逗弄孩童般的和蔼可亲:“啊音姑娘,以后你会知道,世间所有皆有定数,一切好坏自有归处,人这一生,不过都只是一个简单的体验者罢了。” 只有如此境界之人才能将千年修为视若无物,将仙门掌首看作一场体验。 微风盘踞,形成一股凌冽的飓风,伯意仙上的身体在这股飓风之下,缓缓苍老下去,青丝寸寸成雪,皱纹也以极快地速度爬上面颊,双膝骨头突起,只在一瞬之间,由一个仙风道骨的明们仙首变成一个枯瘦到、不成样子的老人。 音故感念此番,不由泪目,南伯意将她的泪拭去,哄孩子一般,故意将她逗乐:“啊音姑娘,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音故点头,仔细听着。 他将眸光向前延长,陷入过往的回忆之中:“从前,在这渊清镇中,有一个男子,非常珍爱自己的娘子……” 故事说完,南伯意的声音已苍老成沙哑,仍发出亲切的笑:“好了,走吧。” 将音故犹豫的目光分毫不差地看在眼里,他向音故挥手。 “放心!” 中间沉叹了一气。 “明华,我还是回得去的。”
第27章 疏风光再现 摇曳城的风光是极好的,是因淳朴善良的百姓和包容性极强的民风,也是因一方城之上,那一位顽皮好玩的城主。 近日在城中,有一桩趣事流传起来。 据说是摇曳城近日来了一位顶漂亮的酒肆老板娘,不仅人长得漂亮还能言善道,酿出的酒也是一绝,诓得各家娘子的丈夫终日流连于酒肆,时常忘了回家的时辰。 所以每日清晨,各家娘子都聚在这家酒肆面前的那片空地上,放开了力气在上面跺上几脚,听老一辈的人说,这样就可以让酒肆门前生意惨淡。 她们个个、都是趁着老板娘不在时去跺脚的,但好死不死地是,让她们一连好几次都与老板娘撞个正着。 本以为老板娘会揪着她们骂一骂,论一论其中理由对错来,再大声怒斥着将她们赶走,但每次她都像是没看见她们一样,不管不顾地,任她们去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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