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突来一声悦耳的清脆,是一枝削出的竹簪,上端刻了一朵梨花。 音故拿在手中,毛刺扎进指腹,从小孔中溢出一滴血来浸到竹簪上梨花中,霎时间街道之上起了狂风,脆瓦从房盖上滑落,街铺滚落了木板,齐落落地向着两人而来。 “娘子” “娘子?” 街道上吹起一道竹叶风,青嫩的绿叶铺了街地。 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叫唤。 汩落的温暖绵缠其中,撒出一片明媚,不仅明堂点烛,来人之身还手持两盏明灯。 “阿音姑娘,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南伯意枯槁地手在拍梨树掉落枯皮。 “啊!”南卓跌在地上。 音故被风席卷着上前,啸风,头顶上的乌雷轰轰,脆瓦一堆堆的碎裂,木板狠砸入地的沉闷。 音故扶住一处屋柱,温润地声音在她耳边若有若无:“有个男子非常珍爱他的娘子……” 乌云密布,音故的脑袋一阵闷疼,跌坐在屋檐下。 昏暗中,她好像看到一个身穿黄衫的男子,衣袖挽到手肘处,身形潇洒大方,姿态随意自如,手中拎了一壶酒,藏到身后:“娘子,为夫在这里给你认错,可好?” “嗯……”胸口突然尖锐地疼,音故捂住胸口躺入碎瓦间。 手指扬起想要抓住男子的身影,好似近在咫尺,却终究所隔山海:“你是谁?” 男子的眸光忽远忽近,一瞬间里面盛满了笑意,一时间又全是淡漠。 身影逐渐虚幻入苍茫。 “娘子竟然不识为夫?” “阿音,我要走了。” 音故像被从高空中拍下,绵长的痛苦逐渐将她侵蚀,她感觉身体被挖空了血肉,只余下透明骇人的血窟窿。 又被浸入暗黑的深水当中,慢慢地窒息…… “阿音。” “不要睡!” 压抑了悲凉的低吼。 音故猛然醒来,喘出绵长的粗气。 身后是南卓找不到她的哭喊,音故从眼前的废墟中找出一根木棍,顺着南卓的声音过去找到她。 两人一前一后,身影飘摇于风中。 狂风很快便停了,落叶轻柔地飘落,沙尘一层层地平歇,乌云撤退,被明朗照亮。 除了满地的狼藉,一切与风沙未来前,一模一样。 只是有三块碎瓦扎进了音故的膝盖,血迹淌在走过的地上,走了半响,还是没有一个人。 巴莫说,摇曳城中有个叫俞添的酒楼。 路的尽头处,有一个人、身穿一袭白衫站在哪里,身似清莲,眼若河溪。 音故屈腰将瓦片从腿肉中拔出,杵着木棍越过他,身子却支撑不住,软了一下向地上摔去。 南澈慕双手环住音故的身体,木棍掉落在地上,音故一把决绝地将他推开,她双掌扑地:“多谢尊上好意,我不需要。” 倔强回归成淡淡的语气,沙哑了一场悲凉的秋风。 他似乎是被重重创伤了,僵硬着身子。 重新将木棍拿在手中,音故拉着跑来的南卓,一齐跨过两台石阶,半高的门槛,长长的回廊…里面除了酒气,余下的全是刺鼻的血腥。 大片的血迹喷洒在门窗上,流出诡异瘆人的印记,震撼见者心魂。 “啊!!!”南卓被吓得大叫起来,蹲在桌角下,以手捂住双眼。 这时,一道急促沉重的脚步声,由外至里向两人靠近。 “阿音!”一声惊讶到像跌在悬崖边上的喘息,宿易跑得及,大步跨进屋中。 音故坐在木椅,以双手为枕,爬在茶桌上,将脑袋深深地埋下去,一道沉重到快要窒息地深喘贯穿喉咙。 “阿音?”宿易跑到了桌前,蹲在她的身边,目光切切,慌乱和一丝不明的情绪氤氲其中。 “是谁做的?”音故深喘一气,像深谭中激荡起的一点涟漪,空灵虚弱。 膝盖上血滴落在他的手心,将血肉凝滞,猛颤的手指抚上三道血口,柔软小心。 手腕卒然被音故制在手中,她的眸光昏暗不明:“宿易,告诉我,是谁做的?” 风过处无痕,许多悲怆的情绪也被她隐藏到毫无痕迹。 宿易的目光突然就变了,陌生的质疑与内心痛苦纠缠相互交织,他似乎有些想反抗的暴怒,却又不像,更像是流泄的慌乱不可阻挡。 他哽了哽干涩的嗓,咽下苦涩。 “是我!”埋下微怒的目光中却是坚定:“阿音,是我杀了她们!” 轰鸣的雷声咋响,眼前的血好像流动起来了,浸上两人的身体,要将两人湮灭在其中。 他努力将干涩到辣疼的双眼睁大,不敢放过音故丝毫的情绪,身子想靠近却不由自主地退后,死死地抵住身后的桌角,衣角被压在下面。 眸中的那一抹红色,渐渐地在瞳孔中小下去,还映入她身旁的淌着鲜血的门框,她将未干涸的血擦在指腹上,放在鼻子仔细又认真地问。 他走到门前,扶着门框站立的身子在风中飘摇。 他看到门前的南澈慕,一袭白衣天人之姿,他静静地屹立在门外,眸光投进俞添楼中,闪出细碎的、悲悯的微光。 在这一霎间,他忽然回想起来,千年之前渊清镇中,那对恩爱非常的少年夫妻。 浓烈的悔意几乎将他湮灭,如果不是他,如果没有他,他们是否可以一生平安无忧、相守到老? 他终究还是坚持不住了,口中溢出的是刺目的红,挖出心血的红:“阿音……” 宿易爬在地上,他朝前方的音故伸出手,刚伸出去的手掌又骇然地伸回来,反复几次后,他爬在地上,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发出一句绝望后悲凄的惨叫。 鲜血从他额间流淌入眼里,他所看之处皆为红色,于是他开始欣喜看到一切,神识已逐渐癫狂:“阿音,我跟你说,我全都和你说……” 微若的声音沙哑下去,是惨烈的祈求,祈求她还能对他有一丝希望,那怕是一丝也好啊。 诉灵铛中存放了诉灵者的记忆。 那是一段久远深刻地记忆。
第34章 废物才要哄 当一个弱者被徒赋予荣耀,你说,会是幸或不幸? 千年之前,明华山上。 “白宿易,给我过来!” “你不是很有能耐吗,不是能让师尊这么重视你吗?去,帮我把它给捞起来!” 黑渊的水潭中数百条吐着红信子的黑水蛇,白宿易恐惧到后退,被身后之人猛地踢下水潭。 潭水浸湿全身,黑蛇缠遍四肢,窒息的恐惧感袭遍全身:“啊!!!” 白宿易大声呼救:“师兄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但无论他在水中如何翻滚,水潭上看客只是兴奋地狂笑着,没有一点想救他意思。 他疯狂地将身体砸到石壁上,不断地甩动四肢,可还是有不断的蛇盘沿到他身上,蛇口在他身上咬了一个又一个的洞口,每一处都尖锐地疼,身体不断地大力地砸上石壁……。 “啊!”白宿易从在了平日休憩的木榻上惊醒,惊魂未定。 “阿易醒了?”盘上发髻的紫衣女子端着一碗黑药过来,仔细地喂了他,素手轻柔地擦拭溢出他嘴角的药汁:“你别怪你苏师兄,他那日是被师尊训了,所以才这么生气,看在师姐的份上,原谅你苏师兄好不好?” 花禾青语气温柔,是宿易从不敢奢求的温柔,她能对他这么好,他受得这点罪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他点点头,很是乖巧地回应:“好。” “那就好了,小易要好好养伤喔。”她轻柔抚摸他的发丝,动作宠溺。 他一下便忘记了所有的痛苦,嘴角荡起灿烂满足地笑:“好的,师姐。” 他在这明华山上,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那日他寻了师姐爱吃的桂花糕糕,兴奋地连沾满泥土的衣衫都未来及换,就一口气地跑上师姐的殿宇。 两人的谈话声,一声不落地传进耳里。 “你何必和他计较?愚笨得很、心地还这么单纯,成得了什么大气候!” “所以我才更生气,难道我在师尊眼里竟然还抵不上那个废物吗?” “你小点声,别给人听见,上次为了不让他讲那件事告诉师尊,我还把我最爱的桂花糕给他吃了,下一次我可不保证能把他哄好。” “废物才需要哄!” “哎,他也是实在愚笨得像个废物了”温柔的花禾青顿了顿,接着说:“既然他那种人都能得师尊关心,你还怕你不可以吗?” 手中的桂花糕掉在地上,白宿易失魂落魄地朝着原路返回。 我们总是希望得到偏爱,可是这偏爱过重了,就是穿心刺骨的利剑。 若是他能再聪颖一点,若是他能放弃所谓自尊心,若是他甘于愚钝堕于平庸,若不是天姿愚笨过了头,努力成了无用之物。 若不是人心太硬太冷,他该是一个阳光明媚单纯善良如夕山的少年才对。 他站在太多人仰望的高度,人人都觉得他就该是最优秀的,但没有人知道他曾付出过怎样的努力,而这些努力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毫无长进。 没有人知道,他天姿愚笨,也没有人肯给他一点时间去努力,就这样判定他的死刑。 人人都知道明华山上的掌首将衣铱传给一位庸笨之人,这个人唤作白宿易。 也就是那一年,明华山下的渊清镇突发涝灾,明华派了众多弟子下山解救村民,由白宿易领头。 涝灾发的汹涌,许多村民被冲在水中,幸而有明华弟子,将他们一个不少地带了出来。 然而在清点人数时,却发现明华最小的弟子明莫不见了踪影,众人四寻时,发现他在大水塘中大声呼救。 “白师兄,你去救吧,我们累了。”数十名明华弟子皆心有灵犀地扶腰弯背,拍过宿易的肩膀离去。 宿易眼一闭,心一横跳进水中,明华山上谁都知道,他平生最怕是水。 他跳入水中,扑腾起的水花甚至比明莫还要大几陪,最终还是沉了心,咽了气:“你不要动,我救你。” 只是还未没接近明莫时他就先沉了下去,身后是一道物体入水的激荡声。 不过他没力气去看了,不闻耳边事,只见眼前晶莹,他想就这样也好,只是要辜负仙祖的一片栽培之心了…… 他是被小明莫摇醒的,眼前一阵明亮的晶莹,感到胸腔的一股急涌的水流从口鼻中呛出来,猛咳了一阵,朦胧之中看见一身穿绿罗裙的女子。 她好像要比师姐温柔好多,干净的眸光中也没有那些奇怪的打量,他以为她好似是一颗脆绿的明珠,所以才会伸手一把就抓住了她的青丝,盘起的发髻立刻散落下来,清香袭绕鼻尖。 “啊!对不起,对不起。”他总算反应了过来,两手猛地杵地就直起来,弯曲的两腿一直向后缩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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