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劳烦尊上,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她神情依旧疏离,试图将手腕从他的指骨中挣脱出来。 她要和他撇清一切的关系,就算失了性命也无不可。 他的脑海里如走马灯一样的回放,从第一次相遇,到如今相见,中间隔了太长的时间,可当初失去她的痛楚依然在他的心头萦绕,稍不注意,就会把他啃食消灭。 “娘子……”他哑了嗓子,期盼地看着眼前人,从重新见到她的那一刻起,隐忍至今,他所求的,不过是如当初一般,肆无忌惮地如此唤她:“你怪我是吗,怪我当初留下你一个人……” 他扶住她的双肩,情绪汹涌,却表现得隐忍克制,双眸歃血一般。 “尊上说笑了,我从未怪过任何人。”她偏转身子,从他的身旁走过。 她重新举起手中的匕首,匕首冰凉,划过她的肌肤,落下一道血痕。 “槟”地一声清脆,匕首落在地上。 澈慕放下施法的手指,行到她的身旁,弯了身子,低在她的身前,与她目光对视,嘴角慢慢盈出一份极致的笑:“娘子。” 音故猛地一滞,身子里瞬间灌满了冰块,僵硬之后,又忍不住颤抖:“你做了什么?” 澈慕缓慢收回嘴角的笑容,将她抬起的双手放下,把她拥入怀中,手掌慢慢地梳落她背后的长发:“娘子,我回来了。” 照着当初的语气,仿佛一切都还在千年以前,她等了许久,终于得见期盼之人。 音故醒来时,众人已经恢复如初了。 他还是一身白衣,直直地站在她的床前,双手背至身后,目光递向窗外。 她沉默地坐起身子,望向眼前人的眸光,如月光惨淡:“尊上,你该走了。” 想起来又如何?经年翻转,两人早已经不是明华山下,渊清镇里的少年与姑娘了。 已失去的时光,终究是回不去了。 “阿音。”他转过身,步子踌躇:“疏香的伤需要治疗。” 他现在不能走,疏香的伤要比其他人的严重许多,她虽得了南伯意的灵力,但如今身子仍尚虚弱,比疏香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走不了。 音故不再说话,从床榻上下来,站在窗口,抬头看向似明未明的月光。 “没想到,一晃,竟然这么久过去了,当年,我们住的就是这样的地方,可是我从未觉得寒冷。”虽只是一间茅草屋,也因他的存在而温暖不少。 话落,她转头看向他,拉起他的手指,在掌心仔细摩擦:“你还没有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 南澈慕身子一颤,眸光寒厉,说不出话来。 还有,他是怎么,从一个普通的少年,成了如今的明华仙尊的? “你知不知道,那间屋子有多冷?每一个等你回来的夜晚有多难熬?那晚的海水有多么刺骨?” 她用平淡的语气,说着让人心神具碎的话:“无论是什么原因,你都是违背了诺言,抛弃我了,不是吗?” “阿音……”澈慕手指剧烈地颤,喉中有大量的痛楚涌不出来,堵在胸口。 手指从掌心脱落,她背对他:“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也不想听你解释了,那几年,你找的借口太多了,我都听腻了。” 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每日都要给妻子认错的男子,一连好几年,都会有好长时间不在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他每次离家的理由,都不一样。 他看了她一眼,极其留恋的一眼。 他没未敢期望两人能恢复如初,他所想要的,只是她安好而已。 音故没有回头,但她知道,身后之人已经走了。 身子没了支撑,脚下步子打了晃征,她跌在地上,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 谁又知道,她能做到如此平静,究竟是放下了过往,摒弃了爱恨,还是,她其实从未恨过。 白衣落在月光下,比月光还要亮上几分,站立了许多,便寻了一处墙角,呆滞地站在哪里。 耳边不断响起熟悉的声音,他捏紧拳头,渗出汩汩的血色。 而其实,眸子中的血要比指间的血更加地红。
第41章 须臾浮梦生 “虽我不会吹笛,但也知这并不是一桩难事。” “好娘子,你知道我对音律一窍不通,要是真学起来,那得够苦的。” “既如此,那便作罢了。”姑娘妥了协,却出了院子,开了院门:“等你想通了,再回来。” 笛音如泉响,缓入离人心。 白衣胜雪之人吹笛奏乐,携有一缕安详意,听者不再心慌。 二日,音故刚一开门,便被门边异动惊吓。 撑了目光,端详眼前衣衫褴褛,发丝紊乱之人:“甘泊?” 巴莫说,俞添楼里,有妙菱母女,新婚的淇方与韩子衿,甘泊以及疏香。 而昨日,宿易坦白一切后,只告诉了她疏香的所在。 “我昨日,就在疏香身旁。”来不及整理,甘泊抖着身子,厉着目光:“可是我被关上了,我出不去,我救不了她,我眼睁睁的看着,我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 他是那么善良重情义的人,看着身边的人遭受如此磨难,却不能伸出援手,于他来说,何不是一种折磨。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平静下来,却转身一扑通,跪在了音故面前:“阁主,任何能够救治疏香的方式,我都可以尝试。” 拿出怀中的铜铃:“本来,我想等此事过去后,就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生活。” 他终究还是接受不了,自己是一个怪物的事实,所以才想一个人生活。 下了明华之后,他走了很长一段路,如果不选择回去的话,大概谁也不会知道,他去了哪里。 但他越走远,便越焦灼,后来,他选择顺应内心,循着消息,去到摇曳,找到俞添楼。 如今,起了此事,他更是明白,他走不了,这一生一世都走不了了。 “甘泊,你想好了?”音故不想他涉险,但更明白,如果她拒绝他,他将痛不欲生。 他不说话,身子伏下去,手中的铜铃举高。 两人带着疏香,回到了俞添楼。 门前的血色已经干涸,淇方与韩子衿不见了,妙菱与她母亲花纤箩也不见了,就连昨日与她一同进入摇曳的巴莫也消失了。 南卓见到两人与疏香,小脸刷地一下就变得惨白:“这……这……” 紧紧捂住了嘴,半响说不出一个字。 虽然她已经见过音故满身是血的模样,但没有实质性地见到伤处。 而如今疏香脚踝上的两道伤口,任是谁看了,都会心生畏惧。 “有人来过吗?” “没有。” 音故走到门前,指腹沾了沾上面的血渍:“这血,是谁的?” 她感受不到上面的任何气息,不是淇方,也不是妙菱,那是韩子衿还是花纤箩? 甘泊摇头,他不知道,他什么都没有见到。 过了一会,疏香醒了,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脸毁了与双腿断裂的事,见到音故,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哼,还知道来啊,我是不会告诉你,你来晚了错过了什么。” “我知道,是淇方与子衿的婚宴。” “呦,还真知道。” 期间,想起了什么,她扯了扯音故的衣袖,左看右看地:“也没什么事嘛,那宿易那个王八小子还跟我们说你快死了。” 提到宿易,音故不自觉敛了目光:“近日,我有事需要出去一趟。” “带上我。” “阿香……” “废什么话,我是你什么累赘吗?我可是从来不麻烦人的,好吗?” 说出了大话,她自然就想要证明自己。 几番挣扎无果,她往下身望过去。 “阿香!”音故扼住她的手腕。 昨日的事情她并非是不记得了,而是太痛苦了,所以选择忘记。 而此刻,记忆正一点点的回拢。 她抓住音故的衣袖,指甲嵌进血肉。 “呵!”她冷冷一笑,回头看向音故,眸中带血:“原来如此,原来我早就是一个废人了。” 接着,甩开音故的衣袖:“走吧,都走,抛弃我吧。” 扯了被子盖在头上,她在底下微微颤抖着。 “小哭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下面哭。” “谁说的!” 她猛地掀开被子,才知道中了音故的诡计。 “啊香,我从未想过抛弃你,你的腿与你的脸,我都会给你治好。”音故敛了目光,认真诚恳地说。 她紧着脸沉默了一会,还是作出轻松的表情:“真的?” 音故则撩了衣袍:“那是自然。” 疏香射了一记冷眼:“嗬!” 夜幕降临时,一切喧嚣都被迫戛然而止。 一抹黑衣就在这时悄然到达,循着窗口,痴迷地想找到一丝方向,一丝可以让他不再彷徨的方向。 当一把青笛抵在他的眼前,冰冷立刻掩埋彷徨,黑眉竖起:“南澈慕,你想杀我,想了很久吧。” 南澈慕指骨旋杨,收回青笛,施然转身:“你眼眶红了。” 宿易停下怒气,是偏出了预想,也是收了惧怕。 “你为了什么而回来?”澈慕平静发问。 当年,他不惜承受断骨之痛,碎体之疼,也要出了剔骨笼,夺下明华山,只是为了让沉睡百年的莫音故得以重塑残身。 如今,他亦是处心积虑,韬光养晦,却亲手破坏一切。 他是想要维持什么?还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为什么?你觉得这世上除了她一人,还有什么会值得我多看一眼的吗?我本来不想与你们有任何瓜葛,但是你们不肯放过她!在妄川,逼着她生生挖出体内魔骨。”宿易浑身发抖,那日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他看着浑身浴血的音故,知道她疼得全身颤抖。 可是他碰不到她,也不能替她分担痛苦。 “此事,是我有错于她。”南澈慕低下头,闷声说。 电闪缓流从旁路过,白宿易征了半响,也想不明白他话中之意。 “你是谁?”为什么他觉得现在的他如此熟悉? “你如此做,要她如何原谅你?”澈慕不答反问。 若她此生都不原谅他,他用尽全力回到世上,还有什么用? 宿易将牙关紧闭,直到嘴角渗血:“她不原谅我也没关系,反正,我一定要让她快乐。” 像是下了某种誓言,以命作赌。 南澈慕一征,掌心握紧,刀片刮过血肉,他扶住胸口,吐出一口闷血。 “你到底是谁!”白宿易察觉异样,心中猜测越来越清晰。 但越是清晰,他就越是想否认。 抹开嘴角的血渍,澈慕摇晃着身子站起来:“你想让她快乐,第一要做的事,是放了那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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