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晚为此失神,她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江允,甚至有一瞬把眼前的年轻人看成了江允。然而年轻人与江允的形貌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仅仅是名字同音而已。 “单人‘佟’,双耳‘陨’。”佟陨见目的得逞了一半,心中顿时轻快,又故作夸张道:“从前我叫这名儿,无甚大碍!只是眼下,这名儿犯了圣讳。稍有不慎,便不得了啊!” 雁晚心不在焉,淡淡道:“那你改名啊。” 改什么名都可以,总之不能既姓“佟”,又叫“陨”! “这不是还没想好改什么名嘛。从小我娘便喊我‘小陨’,听了十几年了,突然改名多不习惯呀。”佟陨摸摸后脑勺,露出一副羞涩模样,“听说师姐你要去闭关,得闭多久啊?” 好家伙,怎么还叫“小陨”! 雁晚心中五味杂陈,江允的脸就如同散不去的阴魂,在佟陨自报姓名的那一刻起便浮现在了雁晚面前。她不得不分散精力应付自己的心魔,便敷衍道:“说不准。我身上有些伤病,起码得把病养好。” “什么伤病?脖子上这个?”佟陨指了指雁晚脖颈上醒目的疤痕,这道疤痕因雁晚自刎而起,但她力气太轻,虽割破了皮肉,但未割破喉管。尽管如此,一道狰狞的疤痕也留了下来,好似蜈蚣一般,自她锁骨上两指的位置一直攀爬到下颚骨。 雁晚既介怀佟陨的名字,又介怀他接二连三的问题,便继续敷衍道:“不是。” “哦哦,原来如此。我已拜白霓裳为师,此后我在咱们山庄学艺,得靠掌门师姐你照拂。”佟陨走快几步,超出了雁晚半个身位,笑着提醒道:“裴师姐,你千万别忘了我的名字。” “白师姨?”雁晚斜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她择徒严,教得也严。” “她说我有些天赋,便收了我做弟子。”佟陨说到此处,心虚地揉了揉鼻子,“我能有什么天赋呀,上树摘个果子都怕摔了。” 佟陨一路叽叽喳喳,如麻雀般聒噪。雁晚想着他既是白霓裳新收的弟子,总得给点儿面子,忍着不好发作。 两人终于行至后山脚下,雁晚欲与佟陨作别,佟陨却抢先笑道:“我佟陨不会是师姐闭关前见到的最后一人罢?” 雁晚不想承认此事,便冷冷瞅了笑眯眯的年轻人一眼,不悦道:“我先走了,告辞。佟师弟多保重。” 佟陨在雁晚转过身后,立时把灿烂的笑容敛了起来。他抱臂目送女子远去后才转身,思索着裴雁晚正式开始闭关是否算陛下口中的“大事”。前几日,他便递了“打算闭关”的消息回京,如今可要再递一次? * 周照在半山腰等候雁晚,她迎了上去,递给雁晚一把崭新的剑,温言道:“程芙送你的剑,昨晚才出庐。” 这把剑没有剑鞘,剑身极薄,拿在手中觉得轻盈若羽,却有削铁如泥般的锋利。雁晚端详了一遍,欣慰道:“程芙怎么不亲自来找我?” “为师与她不熟,这话应当问你自己。”周照挽起徒女的右臂,与她并行在山路上。 雁晚在心底感激程芙,并问道:“白师姨新收了个弟子,师母可知道?” “白霓裳的弟子?”周照斜睨徒女一眼,摇头否认。 “走路微微踮起脚后跟,与宫中暗卫练的是同一种轻功。右手虎口和指腹有茧,看其程度,少说也学了七八年的武功。白师姨不是看中他的天赋,而是看中他练过武功的底子。”雁晚停下脚步,望了眼冉冉升起的朝阳,道:“更令我在意的,是他的名字,犯了江允的讳。” 她未等周照出声,便自顾自地得出了结论,垂眸道:“江允想让我刻刻念着他。” 周照摸摸她的面颊,叹出一口气:“哪怕你想起他时会伤心,他也要这样做?” “我已经不伤心了,”雁晚笑了笑,“他一定猜得到。” 作者有话说: 【佟陨:记住我的名字了没?记住了没?记住了没? 女鹅:886闭关刷经验升级去喽!】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狗勾的字典里只有十五个字:希望你天天开心,希望你天天想着我! 我这周又轮空没榜了,这收藏每天+1-1+1-1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受不鸟辽QAQ
第50章 、明心 太阳初升时, 雁晚已经坐在了铜镜前。今日是她闭关的第五日,她已经慢慢习惯用左手代替右手去完成所有事。 铜镜映出她的面庞,这张脸上未见任何的丧气、憔悴, 一如既往地神采奕奕, 唯有脖颈上丑陋的疤痕让人无法忽视。 雁晚以左手拂过疤痕, 一种酥酥麻麻的触感自脖颈飞速传向全身。许成玉虽给了她祛疤的良药, 她却执意要将疤痕留着,以此警醒自己是如何沦落到今日的困境,是如何荒废了十四年的汗水。 疤痕可做勋章, 也可做警告。 许成玉要求她再修养半个月,周照也以医嘱为由不肯教她剑法。但雁晚已经学剑十四年,已经有了出师的水准,即使周照不教,她也能自己摸索着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人生来便有双手, 谁说仅有右手才可握剑?知夏阁阁主陈寻秋被猛虎咬断右手后, 不也仅剩一只左手? 为何她裴雁晚不行? 当秋风轻轻吹起时,雁晚已经立在了竹林之间。她左手持剑,朝劲竹劈出一剑, 却只劈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力度不够, 速度亦不够。 雁晚安慰自己, 换了惯用手后,出现这样的情况再正常不过。但此等情况, 已经足够把她的信心消磨几分。 忽地, 一声鹧鸪鸣啼传来,凄凉悠长, 提醒着雁晚当下已经入秋。 她分了神, 心思不再凝聚在手中的剑上。 今天是什么日子? ——九月十六。 * 孙妙心急匆匆前往云州, 没有提前告知澄意山庄的任何人。因此,当她被方珂领进山庄时,只看见了一座空空的院落,没有看到日思夜想的妹妹。 方珂见她容色消沉,想她一路奔波必然劳累,前来寻妹妹但又扑了个空,心里必然不是滋味,便温声安抚道:“我去找周师姨,请她转告裴师姐,说你来了云州。裴师姐知道姐姐来了,一定会相见。” “周师姨?”孙妙心原本暗淡的眸子顷刻有了光,她满怀期待,道:“可是雁晚的师父周照?” 自雁晚长大后,周照便不会再特意领她去京城探望姐姐,故而孙妙心与周照已经数年未见了。听方珂这么一提,孙妙心当然想去见见故人,若能详细问问妹妹的事,那便是最好。 方珂答应了她的请求,把她带到后山山脚便离去了。而她一踏入周照的住所,便觉得暖意逼人,原来屋里生了一盆火,令整个屋子暖意如春,没有半点秋日的萧瑟与寒凉。 周照一眼便认出了她,知道这是徒女的姐姐,于是连忙起身相迎,浅笑道:“你怎么专门跑一趟云州?” 孙妙心握住周照的双手,神色哀戚,仿佛快要落泪:“我收到了你的信,当然要来看望雁晚。若非你告诉我,不知她要瞒我到何时!” 两人在桌前坐下,周照任孙妙心拉着,始终未将手抽回:“雁晚不愿让你操心。但你是她姐姐,我怎能瞒着你。” 她欲把雁晚被谋害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知孙妙心,但话说至一半,孙妙心清澈的双眼便泛起了水雾。周照见状,自知罪魁祸首是自己,她哄也不是,再往下讲也不是,唯有拍拍孙妙心的肩头,宽慰道:“雁晚虽受了些苦,但性命无忧,身子慢慢便能好转。有好大夫替她医治,你无须担心。” 这话对孙妙心相当受用,她虽未止住眼泪,但面色稍霁,隐见悦色。周照见她如此,便又问:“我听雁晚说你现在是慈幼坊的管事,手中更是有两三家铺子要经营。你如今跑到云州来,难道不管那些事了?” 孙妙心擦擦眼泪,道:“慈幼坊是朝廷与民间合办的,他们若嫌我当甩手掌柜,直接撤了我职务便是。至于我的铺子,自然有伙计替我打点。可若我妹妹有三长两短,我还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做甚?” 她说完此话,又接着道:“雁晚现状如何了?我可能见见她?” “她独居在后山的半山腰上,一切都好。”周照垮下眉眼,如实相告:“只是她的右手没有知觉,这对剑客而言,是蚀骨之痛。况且,不久之前她与情郎分别……” “情郎?”孙妙心骤然呆住,她捂住嘴,露出一对瞳孔微缩的眼睛,“她哪来的情郎?怎么未在每月都写给我的信中提过?” 周照也愣了一瞬,道:“她虽说已不再为情郎伤心,但女孩子到了这个岁数,总有心事不肯说。我怕她为此郁结,你来了倒好,我带你去见她。” * 九月中旬,云州的气候已经有些发凉了。雁晚却穿了身单薄的衣裳,她倚靠着劲挺的翠竹,席地而坐,怀中抱剑。一片竹叶随风飘至她发间,又打着旋儿落在她抱剑的臂弯中。 她的双眸紧紧闭着,犹如死去一般寂静。 若非她的胸膛因呼吸而起伏着,证明了她依旧存活,孙妙心真的会放声而哭。 周照不愿打扰姐妹重逢,便默默离去。孙妙心忍着心酸,缓缓靠近了熟睡中的雁晚,轻抚她触目惊心的伤疤,唤道:“亭亭,醒一醒,别在这儿睡。” 雁晚果然应声睁开了眼睛,但她神思恍惚,还以为自己犹在梦中,便又轻轻闭上了眼。 阿姐?阿姐怎么会在这儿? 倏而,她又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孙妙心在此刻再次唤了一声,终于彻底把雁晚从梦中拉了出来。她索性也跪坐在一旁,轻轻揽住妹妹,强颜欢笑道:“睡糊涂了?还当自己在做梦?” 雁晚看见姐姐的笑容,鼻子忽地一酸,她前倾身子,把脸埋进孙妙心的肩窝。 她虽一言不发,孙妙心却能感知到她的委屈,便将她搂得更紧。而孙妙心明明自己才刚刚哭过,却不得不安慰雁晚,道:“姐姐在这儿,你有什么委屈,全都告诉我,好不好?” 今日是雁晚闭关的第五日,她浑身的疼痛终于缓解了一些,便迫不及待地想要重新拾剑。许成玉虽已经告诉她,她的右手起码得调理两年,但就在剑柄从她右手滑落的瞬间,她忽地意识到两年的日日夜夜无比漫长。 漫长到,她完全有可能忘记十几年来学过的一招一式。 这样的绝望与恐惧席卷了她,让她孤身抱剑眠在竹林之间,竟忘却了时间。 雁晚松开了孙妙心,她的鼻尖发红,眼角也隐见泪光,低沉道:“阿姐,你怎么来了?” “我收到你师父的信,是专程来看你的。”孙妙心亲昵地摸摸雁晚的鬓发,哀愁道:“你长大了,什么事都不告诉我。” “此事发生得突然,我根本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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