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一绿,正巧与朝他走来的江允对视。 江允眼神明明黯然无色,嘴角却扬起了讥讽的笑:“秦公子,您那‘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说辞,似乎未曾起效啊?” 他说这话时,不经意间偏了偏身子,衣领为此微微滑落。 如此一来,秦渊便能看见他颈间的红痕。这些红痕是谁留下的,不必江允多说,秦渊也猜得到。 秦渊在江允离去后,仍呆立在原地。 良久,他狠狠捏碎了那枚核桃。 * 即便是雪天的夜晚,城中仍有络绎不绝的行人。北晋的军队不知何时会再次攻打过来,但这并不影响青州城的居民们在战火间歇中作乐。 唱皮影戏的艺人用的是方言,唱腔婉转如莺,雁晚和程芙却只能听个一知半解,她们每听上几句,便要对视一眼,问道:“你可有听懂?” 如此东拼西凑,倒将皮影戏的唱文内容理了出来。 艺人操纵着纸偶,兴致昂扬地讲述着永宁将军的故事。他把永宁将军如何从将要和亲的公主,一路攀登到威震一方的守将讲得绘声绘色,但讲至此处,却突然扔了纸偶,横眉叉腰道:“永宁将军与北晋太子的私情,可谓是一段风流韵事……” 路人纷纷变了脸色,此人敢在永宁将军的地盘说出此话,莫不是活腻了! 眼见那人唾沫横飞,振振有词地“讲”起了故事,说辞愈发不堪入耳,立时便有一队夜间巡逻的守卫将他擒住,把人带去了府衙。 “好恶心。”程芙嫌恶地瞪着皮影戏艺人的背影,在雁晚耳边窃窃道:“要毁掉一个女人,只需造她的谣,说她放荡风流,不讲妇道。” 即使是个有权势、有出身的女人,也逃不过世人的偏见。 “风流二字放在男人身上,便成了褒奖。”雁晚深以为然,她轻轻踢了脚皮影戏艺人留下来的小戏台,不屑道:“永宁将军驻守的青州城,怎会有这样的风言风语?” 若只论永宁将军与北晋太子的传言,听过的人不在少数。但方才的皮影戏艺人居然敢以“风流”二字为此传言定性,以这样的恶言诋毁一军主将,可谓胆大包天。 “青州城鱼龙混杂,你怎知那名艺人不是北晋的细作,要故意扰乱军心民心?”程芙放低了声音,淡淡道:“这还仅是你我听到的,那你我未听到的呢?北晋战场上打不过我们,便偷偷做这些龌龊之事……” “罢了,”冷风忽起,雁晚打了一个寒颤,亦出声打断了程芙的话,“好冷,咱们早些回客栈罢。” 程芙点头,挽起了雁晚的手,踏上回客栈的路。她忽地想起什么,便问道:“你可知道我那个姓佟的小师弟去哪了?我师父担心他。” 佟陨自昨日早晨出了客栈,便再未回去过,白霓裳当然要担心。 雁晚哽住一顺,道:“……我晚些去找你师父解释。” 两人很快便行至客栈楼下,正欲进门时,程芙却被一家卖荷包的小摊吸引住了。她扫了一眼摊上五颜六色的荷包,道:“等会儿。我买一个,回去哄我师父。” 小摊贩甚是热情,滔滔不绝地向程芙介绍每一个荷包上的图案。程芙被他搅得心烦意乱,随手捞起一个离自己最近的,付完钱便打算跑。但她见雁晚的目光仍在流连,便以为雁晚也起了兴致,于是道:“你慢慢选,我先走了。” 雁晚点点头,默许了程芙的话。她孤身站在小摊前,最终选中了一枚与她的名字相契合、绣有雁群纹样的荷包。 她正欲付钱时,便听身侧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我替这姑娘付钱。” 雁晚错愕地仰起头,正巧与那双温柔似水的杏眸对视。她皮笑肉不笑,履行着昨日“陌路人”的说辞,道:“不劳公子破费。” 语毕,她转身欲走,却不料江允居然紧随着他,一直跟到客栈门口的红灯笼下。雁晚忍无可忍,她烦躁地回头,一字一顿道:“你跟着我做甚?闲得慌?” 江允脸上闪过一瞬的失落,他随即笑了笑,柔声道:“你今日怎么天不亮便走了?真的不愿再要我了?” “如此明显的答案,公子为何还要问。”雁晚拢紧外衣,视线飘向别处。 “我不死心罢了。”江允靠近她一步,垂下眉目,深深望着她,“我以为你会和从前一样,只要我耷拉一下眼皮,落几滴眼泪,你便会来哄我。” “哄你?你是权倾天下的皇帝,你若不高兴了,除我在外,全天下人都会来哄你。”雁晚冷笑一声,又嘲讽道:“你生来什么都有,多么幸运。”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江允眼底渐渐结出一层冰。眼前这个女人冷漠、残忍,一字一句都如利刃般在他心口翻搅。 他叹了一口气,做了今夜最后的挣扎:“我唯一真心想要的,已经失去了。” “你知道便好,”雁晚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双唇微启,道:“趁我还未厌恶你,滚罢。” 她瞥了一眼江允,决绝地转了身。 她说得对,江允权倾天下,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她还活在世上,江允便能找到她。 作者有话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过渡章好难写! 明天或者后天就写书名,给小皇帝来一剑。 嘻嘻,好期待。 想看怎么虐小皇帝可以评论区告诉我…… (男女主有对手戏,24小时末点是19。 男女主没有对手戏,24小时末点是8。
第56章 、误伤 楚榆领了江允的令, 阅遍自己房中的医书,也未寻到一种叫“萤茧”的蛊。她虽略听过解蛊之法,但由于年岁尚轻、见识尚浅, 不曾知晓具体的操作。 无奈之下, 楚榆只能如实回禀。 江允彼时正手持一张大弓, 箭矢自弓弦上流星般飞出, 精准地射中了靶心。他扭头欲再取一支箭,却看见了不远处面露难色的楚榆。他以为楚榆必有收获,便流露了几分悦色, 示意年轻的女医上前,道:“楚大夫,可查到了?” “臣无能,”楚榆向他行过礼后,便始终俯首, “此蛊稀奇, 臣翻遍医书,也未能查到只字片语。” “那你可知如何渡蛊?”江允略显失望,但未在脸上流露, 而是不动声色地又放出了一箭。 这一箭, 竟直接脱了靶。 楚榆错愕地看了眼掉落在草靶下的箭矢, 她听闻小皇帝箭法出神入化,居然也会有脱靶的时候?她更有听闻, 江允清冷持重, 不易动怒,可一旦起了怒意, 便是滔天之怒。 前日江允抱回来一个姑娘, 楚榆替那姑娘查看病情时, 竟不慎逾距。她为此后怕不已,生怕稍有不慎便激怒皇帝。 而当下,楚榆却要回答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这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定了定神,颤声道:“臣不敢欺君,臣的确听过渡蛊之法。但此法残忍,违背臣做医者的道义……” “所以?”江允淡淡瞥了楚榆一眼,道:“即使是朕命你用此法,你也要坚守所谓道义?” “是。”楚榆竟直接跪在了雪地中,低低俯首,她险些吓出眼泪,但仍坚持道:“即使陛下要取臣的性命,臣也不会……不会做出违背本心与道义之事!” 江允立在楚榆跟前,他清楚地看见了女医因为惊惧而轻颤的肩背,便又问道:“你可听过‘鬼医’?” 鬼医! 楚榆猛地抬起眼,正对上江允冰凉的神色。天底下哪个行医之人,没听过鬼医的名号?他们既夸赞鬼医的医术,又唾弃她寥寥的医德。 鬼医既敢与阎王爷作对,又敢送人去见阎王。 “看来是听过,”江允摆摆手,示意楚榆不用再跪着,“鬼医可有本事行那法子?” 楚榆迟疑半晌,细声道:“臣不行医蛊之道,所以不通。若是换一个懂蛊之人,即使不是鬼医,也比臣更了解如何渡蛊。” “下去罢。”江允转过身,把一根新箭置在了弓弦上。他听见楚榆匆匆离去的脚步声,又听见平荣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 平荣躬身请安,道:“陛下。官府昨夜抓了一个在大街上诋毁长公主殿下的皮影戏艺人,知州大人担心背后有北晋在搞鬼……让奴才来禀报您一声,想请陛下定夺。” 江卓近日一直住在军营中,甚少回将军府。考虑到背后涌动的暗流,青州知州只能派人先来告知江允,不敢私自处置。 正午的太阳耀眼夺目,渐渐融化了积雪。江允眯眼看了看太阳,道:“去躺官府。” * 青州城地处北方,冬日苦寒。青州的百姓们为此深谙取暖之法,譬如此刻披在雁晚身上的厚实冬衣,便是她今日一早买下的。 她原本是不怕冷的,但“萤茧”的余毒却让她像周照一样,冬天离了火盆和厚实的衣物便活不下去。而且,昨夜和程芙在冰天雪地里逛了太久,她今日一早醒来便觉得神思困倦、头脑昏沉,这亦是“萤茧”的功劳。 正在她抱着汤捂子取暖时,有人扣响了她的房门。 来人身着官差制服,一见面便道:“请问,阁下可是澄意山庄裴庄主?” “正是在下。”雁晚狐疑不解,她何时惹了大事,居然要官差来捉拿? 那官差清清嗓子,正色道:“昨夜有人当街诋毁永宁将军,嫌犯已被缉拿。但他一口咬定没有人证——知州大人审理此事,听闻您昨夜在场,想请您往官府一躺,做个人证。” 雁晚听完,更加诧异,她轻掩门扉,问道:“何人说我在场?” “青州城此刻江湖人多,总有几个认识裴庄主。”官差后退半步,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时间不等人。裴庄主,请罢。” 雁晚自知难以拒绝,她想着只是做个人证,很快便能结束,便脱去大氅,换了一身稍微轻薄、利于行动的外衣,跟在官差身后出了门。 官府离客栈不远,没过多久,雁晚便在公堂上见到了昨夜的皮影戏艺人。 艺人戴着枷拷,躬着身子跪在地上。雁晚打量了几遍他的脸,努力从混乱的思绪里寻找线索。终于,她道:“昨夜,似乎正是他演的皮影戏。” 青州知州端坐于堂上,严肃道:“似乎?” “草民身子不适,易犯糊涂,所以拿不准。”雁晚微微俯首,如此解释。 “那他昨夜说了什么?” “他说,”雁晚喉头轻动,思索着如何把话复述地婉转些,且又不耽搁她回客栈的时间,“他说,北晋太子与……与咱们将军,屡次幽会,韵事风流。” “仅此而已?” 雁晚略带歉意,解释道:“后面的话,裴某未用心听。” “你再仔细想想,”知州略不耐烦,轻轻咂了咂嘴,“我们本欲寻你那位叫程芙的同门。她曾拿过什么什么比试的第一名,名气稍大一些,认识她的人也比认识你的多……若非未寻见她的影子,我们也不会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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