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容抬头,那双眼睛里尽是毋庸置疑的真挚流露。 可她的心底却不知是什么情绪,喜悦、憧憬、惶恐、迷茫,兼而有之。 “只怕宫家不会同意,到时只怕朝中独木难支,公子暂且别为了我触怒长辈吧。” 奚容没有露出想象中的欢喜,宫秋庭有些失望,但下一瞬,她又猛地扑住了他。 “公子有这份心,梨儿感念,更不可能让公子为我失了家中支应,既两人已经相守,那些名分就不急这一时了,咱们从长计议可好?” 这话含情又懂事,哪个男子听了不怜爱万分。 但宫秋庭并未多开心,他自然知道宫家不会答应,但他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天天这样弄,有个孩子是早晚的事,你不在意自己,不能不在意孩子。” 她没料到眼前人已经想了这么远去,轻嗔一句:“公子说什么呢。” 宫秋庭揉着她的手,“你不必担忧,只安心等我就是。”说罢就出去了。 奚容望着他的背影,默然叹了口气。 她承认自己喜欢宫秋庭,但只是喜欢,远远不及他的疯魔。 别院正厅里。 张太守被宫秋庭无意晾了这几日,心里早慌得找不着北了,信王在朝中尚有一位大员支应着,但他久久联络不上,便知道自己被弃了。 青胥那边的惨事是卫尉大人亲手促成的,张太守怎能不怕,搜了几日抓不到言清的人,又等不到消息,只好赶紧过来投诚,带上张小姐也有献媚的意思。 他带了女儿在厅中等了许久,宫秋庭终于姗姗来迟,入目一件青玉荼方棱暗纹锦衣,清疏干净、玉质天成。 “上峰!”他迎上来作揖。 “卫尉大人。”张小姐也乖巧地行了个礼。 张小姐偷打量了一眼,不知为何,总觉得卫尉大人眉间莫名多了旖旎,模样褪去几分清冷,好像……更勾人了,她更加抑不住心动了。 宫秋庭一派闲淡,眼睛看向张太守:“张大人一早来,可用了早饭不曾?”他的梨儿可没吃饭呢。 张太守不知何意,战战兢兢答道:“上峰说笑了,这个时辰中饭也该吃了,下官来,是有几句信王子的消息要说。” 说罢偷看了宫秋庭一眼,却见他面上静寂,心里更加忐忑。 “若不是紧要的消息,张大人就回去吧。” “是紧要消息,十分紧要的消息,”张太守急道,“下官这些年在苏州城中早暗暗搜寻去信王子的消息,也是有些收获的,但李校尉观之蛮莽,下官怕其打草惊蛇,并未告知于他。” 宫秋庭眉目懒散,随意问道:“张大人现在既来,是觉得我能不辜负了你这么多年的蛰伏?” “李大人哪能及得上卫尉大人,”张太守很是恭维了几句,又说起信王子的事,“这些年那信王子换了许多名字,滑不溜手,谁都抓不住他。” “你说他隐名许多,都有什么?”宫秋庭眼中划过暗光,心中有了猜测。 “他用过的名字实在太多,叛党内都叫他先生,可知的名字就是桉明、归夼、言清……之类的。” 言清……果然如此。 如此便说得通了,这几日张太守火烧火燎地动作,信王子遭反水,旧日藏身处都不能待,才会想着装伤去寻奚容。 原来两年前盯着的人就是信王之子,还敢骗奚容的可怜收留,真是……好大的缘分。 他问:“张大人还有别的事儿吗?”端的是要赶人的样子。 张太守又交代了信王子藏身的几个地方,仍不见宫秋庭有笑意,拿不清他心里怎么想的,整个人被吊在那,心里十分不踏实。 良久,宫秋庭终于开了尊口:“既无事了,张大人就回去休息吧,难为你这么早过来,等抓到人,自然将你的一份功绩记上去。” 有了这话,张太守终于绽开了笑意:“下官谢上峰体恤。” 看看自己带来的女儿,忙又说道:“苏州物竞繁华,上峰公务之余也可游览一番,小女自小不拘小节,也有几分憨然意趣,她看遍了苏州,更慕大人风仪,求着来要伴您,不知大人可愿应允小女?” 张小姐娇娇娆娆地看了他一眼,又怕羞似的低下了头。
第70章 试探 宫秋庭这才不咸不淡看了张小姐一眼, 正要开口让他们都离去,但转念一想,又止住了话。 奚容用完了饭, 正想找借口出去,谁知吉光过来传话, 说公子在花厅用饭,让她过去伺候。 她心里奇怪,但还是往花厅去。 还未进门听见了宫秋庭清越的声音:“张小姐要陪本官游苏州, 不知有何好去处?” 等一脚迈进来,正好瞧见张小姐羞红着的一张脸,低头和宫秋庭说着话,二人围坐着一桌好席。 她自然认得这是太守家的小姐,却不知现下是怎么回事。 刚刚不是太守来吗, 怎么反倒是张小姐出现在此处, 宫二还难得对外人露出了好脸色。 宫秋庭眼角余光见人进来, 并没有什么反应,仍旧温声和张小姐说着话。 奚容在一旁站着听着,总算明白了个大概, 两人在谈论着苏州何处好游。 张太守怎让一个闺阁小姐孤身陪男子出游,这莫不是献女求荣? 但宫秋庭竟不拒绝,是何缘故。 殊不知, 奚容的面色变化,全在宫秋庭的眼里,同样被细细思量。 她说喜欢他,他虽然欢喜, 但并非全然相信。 她若真的想独占自己, 此刻就该有所表示才对。 还半点不觉得自己使了个昏招。 奚容也确实心有不悦, 她是寻常女子,心里装着宫秋庭,自然不想看到他对旁的女子言笑晏晏。 但这些年宫秋庭从未对别的女子假以辞色,这又才从她床上下来,看见眼前场景,比起拈酸更多的是诡异。 饭吃着,话说着,宫秋庭应付了半晌,不见奚容有什么反应,心越发沉了下去。 饭席渐渐安静下来,他有些生气了。 奚容其实早在生气,就算有这样那样合理的猜测,但一见他对别人笑,心里也极不舒服,但为着体面,只是执了酒壶在一旁站着。 “本官还有公事,张小姐慢用。”宫秋庭负气,终于不想再试探地开了口。 张小姐一愣,她本以为宫秋庭留她用饭是另眼相待,既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道不是要将她收用的意思? 又瞧见他身旁伺候的美婢,隐约觉得眼熟,但守礼地未再细看。 “大人既然有事,小女子就不打扰了。”说罢起身朝宫秋庭行了一礼,退席出去了。 奚容一见人走了,将酒壶掼下,抬步走得比谁都快。 宫秋庭也气,忙拉住她:“你往哪去?” 她都敢转头瞪人了:“公子不该如此试探,既无意于张小姐,如此对待实在轻慢!” 宫秋庭才不在乎别人轻不轻慢,只为着奚容的无动于衷而怨愤,“你见着我和别人说话,就不气?”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生气,难道要我像公子一样,见个人就喊打喊杀的?” 奚容甩了他的手,真心觉得宫秋庭不可理喻。 见她动容,宫秋庭倒笑开了,想起抱她安抚:“好了,我只是不放心……” 可他话还没说完,奚容已经跑远,回到屋内干脆地将门锁了起来。 睡在床上,奚容还觉得脑子突突地疼。 结果窗户响动了一声,转头见宫秋庭已经站在屋内了。 阴魂不散! 她起身往外走。 “你光知道生气,都不明白我,”他终于将人捉住,抱着坐到一旁的榻上。 奚容坐他怀里,火气更大:“我明白什么,你既有怀疑问我就是,为何要牵扯其他人。” “你骗了我几回,问出来的话谁敢信,”宫秋庭说得更是有理有据,接着语气一转, “那几天,我怎么也不信你死了,后来信了,我想去找你,可父亲回来了,说他拿了你的尸骨,若我死了,就不让我们葬在一块……” 他那时候浑浑噩噩的,等想再求证,已经没机会了。 只能装成一个正常人活着,再找机会拿回她的尸骨,陪她一起安眠。 奚容欲挣的手脚一顿,听完心中颤动不止。 她不敢细想,宫秋庭居然产生了随她去死的想法,这像一个疯子的念头,她害怕。 可是又忍不住回身抱紧了他,一口咬他脖颈泄愤。 宫秋庭装完可怜,如愿以偿地看清了奚容眼底的心疼,终于觉得熨帖了些许。 “没事了,以后别让我这么看不到你就好了。” 奚容点了点头,又补了一句:“那你也是,以后不要对别人笑,我也生气。” 她细想起来也难受。 “真的气吗?”宫秋庭贴着她娇俏的鼻子忍不住笑,“往后再不会了,话都不说一句,可好?公子整个人都是你的,怎么霸道都行。” 话直说得奚容耳根子发烫,两个人再吵不起来,宫秋庭就抱着人午憩去了。 静水坊后的香料铺里。 铺子里的人被清干净了,宫秋庭另给奚容找了个账房女先生,并两个麻利嘴甜的丫鬟,奚容的生意继续。 但她心里也清楚得很,如此好景,只怕不长。 她在柜台上撑着下巴发呆,等宫秋庭带她回了京城,自己还能这样行事吗? 奚容从未问过这事,哪家的高门小姐都不会有这么多要求,何况她只是个奴婢。 这时,一顶小轿子晃悠着停在了门口,柳行儿扭着腰走了进来。 奚容有些惊讶,他不是去相公堂子了吗,怎么能随意出来? 再往门外看,果然就见两个跟随的人。 “你过得可好?”奚容还记得那日的鸡飞狗跳,不知柳行儿怎么还有胆子过来。 “好啊,怎么不好,”柳行儿扫了一眼店内,一个丫鬟正收拾茶盏。 他接着唠嗑:“我被卖那日才知道,原来你主家是卫尉大人,我就求了那个吉光大人,让他卖我的时候说几句好话,况且我自己也有本事,自然混得好,再过一段时间,没准我能自己挑客人呢。” 柳行儿其实不知道卫尉是多大的官,但听说太守都怕的时候,整个人就张扬起来了。 奚容随意点头,问道:“今天怎么过来了?” “我就出来看看你这儿生意怎么样,是不是没了我,女客们都不来了。”他其实也怕见到那卫尉大人,但就来看一眼,总不算犯法吧 “既然看过了,就回去吧。” 柳行儿没想到她会赶他,忍不住回道:“我不走,人家也要买香。” 正说着话,一驾马车也停在了门口。 “你要买什么香?”奚容问他。 “就……仙萸清欢香,甜甜的,我拿回去熏在床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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