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不见,乍一见到他,臧宓只觉心底涌起一股欣喜,尚未反应过来,那马上之人一转眸来看她,目光如鹰隼,满是锋锐骁悍之气。可在认出她的片刻,眼中凛冽如冰的气势顿时消融,化成一片三月璀璨的繁花。 刘镇勒马,任着马儿嘶鸣着人立而起,却只偏头看着臧宓,目光里满是笑意,唤她道:“阿宓!” 远看之下,他英武昂藏,锐势尽出囊中,在人群里亦脱颖而出,一副不可多得的人中龙凤模样。可凑近了细瞧,几日未剃须,面上又生出一层青色胡茬,粗硬的头发虽打理过,仍有些蓬乱,显出几分不修边幅的粗豪。 臧宓起身,尚未站稳,已被刘镇拉起手腕,也不顾同行之人尚未走开,一把将她抱进怀中,如抱小孩一般,托着她的臀,将脸颊往她肩窝里蹭。 她不意他竟这般粘她,一时闹了个大红脸,拍着他肩头,忙让他将自己放下。 等旁人都骑马驰入那辕门中,臧宓才不好意思地嗔刘镇一眼,叫他往后注意着些,旁人看了恐要笑话。 “旁人只会艳羡我得了你这般好的妻子,又怎会笑话我呢?我恨不得叫所有人都晓得你今日来看我……” 他说着垂目望着她眼睛,目色里有暗涌深沉,那些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令人心惊肉跳,炙烈得能点着空气。 臧宓面上一热,忙错开眼,不敢再看他。只回身去竹篮里拿出盛放小鱼干和炒虾仁的竹筒来,塞进他怀里:“我今日见渔船上鱼虾新鲜,晓得你爱吃,又怕放久了变质,因此做了给你送过来。” “这边僻远,你辗转过来走这样远,我心里放心不下。往后等我回家再做就是,我少吃这一口也饿不死。” 刘镇接了竹筒,温声劝她,虽满心满眼里都是感怀难忍,却不愿臧宓为自己这般操心费神,舟车劳顿。 臧宓回眸笑看他,不以为意道:“可是我想见你呀!” 不过臧宓这般大老远,不辞辛劳而来,倒也并非因为离不得他。 顾虑着刘镇或还有要事在身,她也不与他兜弯子,将刘镇拉到一边,细问他道:“上午我舅母去过家里,让我劝你放过郡守府的千金李沅娘,这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
第44章 、惊艳 刘镇捡了条小鱼干放进嘴里, 这才嗤笑一声,讽笑道:“她动作倒快。这事情昨日才闹出来,今日一早便着急忙慌地上门来找你。” 原来周副将因挪用饷银放高利贷一事被查, 周家一时慌了阵脚,连夜遣了好几波人出城报信求救。司隶校尉陈大人早有防备,蹲守在周府附近,擒获了不少人。 这当中有几人乃是刘镇亲手捕获,本以为只是小鱼小虾, 没成想却有意外之喜。 他前脚抓了人, 尚未过审,后脚就有人找上门来。这人也并非别个, 便是先前惯常给妻子拉皮条,再搞一出仙人跳讹人的地痞赖大, 臧宓的哥哥臧钧便险些栽在他手里。 上回臧钧之事他多少算卖刘镇一个面子,在庭审之前撤了讼状,解了臧家的燃眉之急。这回他便舔着脸前来,求刘镇一定要替他捞一个人。 赖大的兄弟赖八也一直跟着周珩混口饭吃,这回不幸落了网, 但因这司隶校尉并非本地的官吏,他也求救无门, 连兄弟被关在何处都打听不出来,经人指点, 这才辗转求到刘镇面前, 抓住他这根救命稻草。 赖大晓得这回事情严重,上头的人未必对周副将下狠手, 但底下背锅挡刀的, 却是死罪可免, 活罪难逃。再有民间盗窃五匹布便是重罪,这手伸到军饷上,说不得是流放刺配,甚至是杀头的重罪。 这求人自然不能空着手,礼轻了人家根本不屑于担那份风险,因此为表诚意,赖大避开旁人,偷摸着向刘镇吐露了一个惊天的秘闻。 原来当日他妻子与臧钧根本并非无意间邂逅,而是存心接近之后蓄意的勾|引。虽也算是仙人跳,但这做局的人并非赖大夫妻,背后却是另有其人。 那人赖大从前未见过,出了十两银子的高价,嘱咐他一定想方设法,引臧钧上钩,再去衙门告他淫|辱|人|妻。 赖大原本就干这个营生,只是从前只为求财,被讹诈的人为了脸面,多半也不敢吭声,出些钱就息事宁人。但这回咬死了臧钧不松口,直到刘镇找上门来。 本以为这临门一脚打了退堂鼓,这到手的银子也要鸡飞蛋打。但在约定的时间,对方却将银子如数送到,并未计较他做事虎头蛇尾,草草收场。 这样大方的主顾,赖大自然很是好奇对方的来头,待他走后,悄悄尾随在后头。虽对方绕了好几条路,中途还特意找地方另换了一身衣服,自以为事情办得天|衣|无缝,却还是叫赖大亲眼瞧见那人最终进了郡守府后宅。 这事情于旁人来说或许算不得什么要紧,但刘镇娶了臧家女,又为妻兄的事情特意上门来警告过他。赖大用脚趾也想得到刘镇会对这事极感兴趣。 背后告密,出卖雇主,这事自然有违道上的规矩,但他哪是个讲道义的人,平日里为几个钱,甚至连姿色不错的妻子也舍得给别人多睡几回。 刘镇接了赖大的信儿,也未遮遮掩掩暗中查访,径直领人以窝藏罪犯为由,搜查了郡守府的后宅,依着赖大的描述,当真找着了这么一个人。那人是李沅娘姨娘身边一个管事婆子的男人。 可李沅娘的姨娘年前因在孕中摔了一跤,胎死腹中,这会子还躺在床上爬不起来,又哪有闲工夫去算计旁人? 因此刘镇径直捉了李沅娘,将她与周珩手底下那群收债的地痞关在一起。 李承勉当时并不在前衙,而是出门与人赴宴在外。等家仆匆匆赶去,告知他这个惊天噩耗,气得当即险些没背过气去,一路火急火燎直奔陈实下榻的驿馆,但馆外近来因周副将的案子,有重兵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且未免宜城官场上的人来为周副将说情,陈实早放出口风,宜城大小官员一律免见,若有急事,需得递上拜帖,回家慢慢去等。 司隶校尉乃是天子手中肃清异己、整肃朝纲的一柄尖刀,上斩公侯皇亲,下刺九卿百官,从不拘僚属的出身,甚而在前朝常以刑徒为兵,因此官声并不好。虽从不是什么荣耀显赫之职,却是位卑而权重,令朝中人人闻之胆寒。 李承勉身为宜城郡守,自诩出身不凡,风流雅望,平日里谁敢得罪到他头上,也绝没有好果子吃。这一回常年熬鹰的却被鹰啄了眼,虽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心中恨毒了陈实与刘镇,却也只能暂且收敛起锋利的爪牙,疯狂地想要报复回去而不能。 事实上,旁人不知,这司隶校尉陈实,还是他亲手招来的宜城。 当日他心腹侍卫在眼皮子底下被周珩当众行凶残|杀,李承勉即刻遣人捉拿周珩,将他下了大狱。事后虽然被放出来,但这般冤屈,周副将岂能咽得下这口恶气,因而火速上了一道奏折,参了李承勉一本。 这折子被他交好的中书舍人扣下,来信告诫他升迁在即,行事切须谨慎,又指他与周副将交恶,实为不智。 这信措辞严厉,很伤了李承勉的颜面。且这周副将仗着背后有靠山,倒打一耙,反而参他一本,幸而折子被扣下,方才未酿成祸端。 但这口恶气李承勉哪里咽得下去,因而匿名往司隶校尉处递了一封信,细数周副将多年来所作之恶,又直指他侵吞军饷,理应问斩。 因此陈实初到宜城,李承勉心下十分欢喜,自以为他背后点火,烧的是周副将,他只需稳坐高台,作壁上观,等着看周家倒台。哪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如今被刘镇揪住把柄,将火烧到他自家身上来。 臧宓听刘镇轻描淡写将事情简单说了,心中虽早有预料,仍震惊气恨。 她在锦绣坊一众闺秀之中,虽模样出挑,却从不掐尖要强,自问资质驽钝,家世也不显,行事低调又温和,从未与人起过纷争龃龉。却不知哪里招了李沅娘的眼,要这样处心积虑来害她和臧家! 她先前早疑心当日坐上李家的马车,被李郡守瞧中并非偶然,只是空口无凭,反被李沅娘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反咬她一口。这事她从未与刘镇提起过,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李沅娘想必未曾想过会这样快就露出马脚。 不过刘镇为着她而彻底得罪郡守李承勉,这无疑令臧宓心中不自安,且喜且忧道:“刘镇,为了我而被牵扯进这场是非,得罪不该得罪、也得罪不起的大人物……我担忧他来日报复,你……” 刘镇不以为意打断她的话,只俯身亲吻她额头,宽慰她道:“阿宓,我心中自有分寸。但那些人加诸在你身上的凌迟,我都要一刀一刀替你还回去,谁也别想逃!” 臧宓未再开口回应他,只抱着他腰身,将脸埋进他胸前,脸上已濡湿一片。 她未曾想过这辈子能有叫作恶之人自食恶果的那一天,而嫁给刘镇,亦是此生绝不后悔的事。哪怕他将来若有朝一日得纵青云路,也与旁的男人一般,喜新厌旧,厌弃她,厌弃这段情,至少此时此刻,她心中感念他,有如爱重天神。 刘镇却看不得她哭,伸手揉乱她柔顺发丝,嘱咐她道:“我晓得你心肠软,旁人说几句好话,做出哀切的模样来,你就要于心不忍。若你舅母再来替李沅娘求情,你就说你做不得我的主,叫她自来西大营找我理论。” 臧宓点点头,擦干眼泪道:“我又不是泥塑的菩萨。她父女二人步步为营,将我逼至绝路上,我怎会对这样的人心存怜悯。” == 因今日乃是上巳,城中青年男女有折花相赠,踏青祓禊之俗。臧宓便从竹篮里取了一枝侧金盏的宫花,簪在刘镇鬓边。 刘镇哪似城中纨绔少年,簪花拂柳? 他一个大男人,簪上这么一朵花,心里十分不自在,却又不能当着臧宓的面就将这花摘了去,只赧然笑着嘟囔道:“给我戴着,只如牛嚼牡丹。咱小岭村不时兴戴这玩意儿,过这节气,最多吃顿好的,到河边洗洗脚,带走灾厄。” 却又忍不住问臧宓:“戴着好看么?” 他难得有忐忑赧然的时候,臧宓抬目细看他一眼,掩嘴逗他笑道:“这花不适合你,戴着像媒婆。” 这话连林婵都被逗得噗嗤笑出声来,却又不敢笑得太大声,忍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刘镇便没好气将那花取下,随手胡乱插在臧宓发间。只不知她是否故意骗他,明明她戴着也是明眸皓齿,衣鬓生鲜的模样。 为送臧宓回去,刘镇特意向孙将军告了假,与长民两个骑马送她与林婵。 长民与刘镇早前约定“苟富贵,勿相忘”,自来形影不离,而今跟着刘镇在西大营奔走。 臧宓原本并不放心他一个大男人与林婵同骑一匹马,只她自己不会骑马,却也别无办法,只上马前叫林婵将竹篮提在身前,坐得靠后些,抓牢马鞍,尽量不要与他有肢体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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