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吱吱呜呜,摇头否认道:“并没有。郎君想多了。” 刘镇如今手底下辖制上万兵马,士卒的花名册拿到手中看一眼,只听人家答到一声,往后便说得出人家的来历姓名,哪个人扯谎搞鬼,一眼便瞧得分明。这婆子一看便形迹可疑,哪里瞒得住他? 不由沉下脸色,怒而喝问道:“什么样的宵小之辈也敢在我面前撒野?” 因即刻叫了两个士卒进来,就要拖这婆子去动刑。 他虽只是恐吓吓唬她,但气势非比寻常,一看便不是善茬,那婆子又怎敢在他面前耍小聪明,吓得两腿发软,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方才几人所议之事倒得干干净净。 “我听方家的婆娘说,郎君今日要娶的妻子……原被人糟蹋过……是只破鞋……” 她还待要说,刘镇已怒不可遏,提了墙上挂着的马鞭,不由分说就要来抽打这婆子。 那婆子胆战心惊,见他煞神一般果真要罚自己,吓得嗷一声就要逃,却被两个士卒压着肩膀,哪里逃得出去。 长民听着动静,忙进来拦住刘镇:“今日是喜日子,不宜见血。有什么事情都留到明日再说罢?” 刘镇却并不肯善罢甘休,只用马鞭指着她,环顾四周,怒道:“方才与她一道嚼舌根的,全都滚过来!” 有人见势不对,原想赶紧开溜,可与刘镇一个眼神对上,却又没那份胆子,只得磨磨蹭蹭都远远站到跟前来。 有胆子稍微大点的,还算晓得为自己开解:“我们与娘子素不相识,哪晓得这些。都是听旁人混说,也没到外头去乱传。” 刘镇便又追问是何人在散布这样的论调,几人说来说去,最终咬出两个牙婆来。 等人抓到自己面前,刘镇亲自去厨下提了只宰好的备宴用的鸭子,扔在二人脚跟前,一鞭过去,凌厉地一声唿哨声起,那鸭子竟就被鞭尾扫个稀烂,肉沫横飞。 “若有半句不实,下场如同此鸭。” 刘镇只撂下这一句,吓得那两个婆子面无人色,抖抖索索地,交待清楚原委。 原来这二人无意间听到些传闻,说是臧家女从前曾被李郡守糟蹋过,因不甚如意,这才将她嫁给寒微之时的刘镇。只刘镇没经历过什么女人,这才将臧家女当个宝,这般大费周章,将人吹锣打鼓,八抬大轿地迎娶进门。 这事从前有人传过,但版本却不同,说的是李郡守未讨着什么便宜,因求而不得,这才一怒之下,为羞辱她,将她嫁给一个落魄的穷汉。 二人也不知吃了什么猪油蒙的心,到人家家里来帮闲,却肆意传起主人家的谣言。说得好似只是一时好奇心起,无意之中触犯人家的忌讳一般。 刘镇哪里肯信她,见二人不见棺材不掉泪,也不与她二人多言,手上一鞭用力抽到其中一人脚尖上。那人即刻鬼哭狼嚎地倒在地上打滚,捂着脚哀哀叫唤。 另一人见她吃了亏,而刘镇面带煞气,狠厉如阎罗一般,哪里还敢心存侥幸,这才实话道:“我二人是拿了人家的钱,故意来帮闲的人中散布这个流言。也是被钱糊了眼,这才眼瞎心盲,竟惹到……” 她因畏惧刘镇再出手,跪地涕泣哀求,不住磕头求情。 刘镇打断她道:“再啰唣些废话,当心我打得你三个月下不得床来!” 这婆子又抖抖索索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忙忙道:“是个年轻的妇人,皮肤十分白净,脸只有巴掌大小,一双眼睛好似狐狸一般,眼尾上翘,瞧着有几分媚人。” 刘镇一听她如此说,早晓得那人是谁。却并非别个,正是昨日婚礼上出了大丑的李沅娘。 李沅娘因着家中主母不慈,父亲对她并不上心,姨娘年前落胎,卧病在床之后又失了宠,婚事上十分艰难。当初瞧中臧宓下手,便是欺臧家父子性情温厚老实,而臧宓也并非心眼多似藕孔的那种精明女子,工于算计。 便略施小计,害了她,夺了她的婚事又如何呢?人为刀俎,她为鱼肉,蝼蚁一般的人,有郡守府这棵大树在,臧宓凭哪点与她争?她母女二人在府中虽处境艰难,放到外头,却仍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平素谁又敢不卖她几分薄面? 而今她婚事上因刘镇横插一脚,原本十分好的局面,却诸多变数,因怕徐家趁着她孝期退婚,最终竟落到这般地步。 而李沅娘亦怀疑徐闻是因着仍对臧宓念念不忘,这才负气任性,不肯回家来,将她独自撂在这头,以致为她招来昨日的奇耻大辱。 刘镇与臧宓害她至此,她又岂肯善罢甘休?成婚的大好日子,她过不好,心中越发堵得慌,偏要旁人比她更难受些,这心里的郁气才能稍稍发泄。 是以找了牙婆,大肆散布臧宓的流言。这流言半真半假,说得有鼻子有眼,旁人本就不清楚事情真相,臧宓也有口难辩。这刀子割在臧宓的痛处,刘镇也戴稳了绿毛龟的帽子,一举两得,岂不快哉? 只是她本以为这事神不知,鬼不觉,原本下人之间传这种小道流言就很平常,这些人收了重金,嘴巴又紧得很,浑说八道一通,随便编个什么由头,即便刘镇要查,也咬不到她身上来。 哪知这种下三流的无赖浑妇,却是蛮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也怕狠角色。刘镇只用一根鞭子,就迫得人抖出了实话。 “今日你大婚,却不好去找那小婆娘的麻烦。待明日我找人将她堵在那个角落里教训一顿。她如今嫁入徐家,倒比从前好动手许多。” 长民也气得牙痒,这般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总有黑心眼的人使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不给她点厉害瞧瞧,她还以为镇哥是只染了毛,冒充老虎的病猫。 刘镇却冷嗤一声:“何必这样麻烦?她既爱用这样的法子,我便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又对边上几个婆子道:“我家娘子嫁给我时,原就是清白之身。老子亲自破的身,还用得着旁人编排谣言来离间我夫妻么?李承勉当初为何一怒将她嫁给我?正因我娘子性子烈,他那样老态龙钟的虫豸根本降不住!否则岂肯便宜了我当初那样的落魄之人呢?” 李承勉实则未在臧宓身上讨到多少便宜,而占她便宜的那人,刘镇早已亲手手刃。李沅娘原本害臧宓不浅,却因刘镇将之绳之以法,关了几日就衔恨在心,蓄意报复,世间怎能是任作恶之人逍遥,而良善之人就活该被欺辱的黑白颠倒呢? 他要叫李沅娘亲口品尝自己种下的恶果,晓得再来惹他与臧宓是怎样凄惨的下场。 “倒是教你们散布这流言的那位李娘子,正是李郡守的女儿。先前因犯了事,被司隶校尉的人捉进大牢里,与几个地痞关在一处,也不晓得她当夜做新娘,这新郎官是几个人?不然为何徐家三郎连成婚也不肯回来与她拜堂呢?” 刘镇用马鞭轻轻拍在手掌心,虽心中衔恨,面上却笑着,提点几个婆子道: “她将这过错归结到我头上,今日才叫你们来造谣,想尽毁我娘子的名声。我要你们就如她的吩咐,也去与人散布消息。就将方才我这关于她的话传遍今日整个婚礼上。尤其她婆家那头的亲戚,每家的仆妇婢女都要将话传到,一个都不能少。” 几个婆子连连点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事情做得好,则重重有赏。若叫我晓得谁做事不尽心,阳奉阴违……” 刘镇说着出手又是一鞭,将方才那被劈飞两半的鸭子彻底打成肉泥,牢牢粘在地砖上。 几人唯唯诺诺着鱼贯出去,吉时也快到了。刘镇遣人清理了地上残迹,回头又回房中将头顶冠帽上鲜红的簪花扶正,而后才骑上那头膘肥体健的骏马,带着长民等人一道往臧家去迎亲。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不忘初心(捉虫) 遥遥听得外头唢呐声近, 臧宓心中不由紧张雀跃。 今日喜娘给她上的新娘妆十分浓,厚厚一层脂粉,颊上胭脂又有些浓。唇上点了“樱桃小口”的妆, 额上贴了桃花钿,臧宓揽镜自顾,只觉好似庙中摆放的彩塑一般生硬。反将她本身一段风流婉转的灵气全部遮掩。 这般模样,臧宓自觉难以见人,尤其在刘镇面前, 这副样子, 只怕他要取笑。怪道要顶着喜帕,不让人家瞧见了品头论足。 “新娘子都这般装束, 瞧着既有福气又喜庆。” 徐氏宽慰她道,又将自己多年来的“御夫之道”传授给她听: “这男人都是贱骨头, 你万不可宠着惯着。太过纵容了,你哪一日不惯着,他倒觉得是你的错。你若不将就他,哪一日稍微给他点好脸色,他还要感恩戴德的。一开始便要给他立规矩, 叫他不敢怠慢你,不能任他拿捏, 晓得不?” 这般高论,却正被臧憬一脚跨进门来听见。 徐氏面上便有些讪讪的, 颇有些尴尬, 一时却找不到话描补,只将手上的团扇摇得呼呼生风, 打岔道:“你不在前头迎客, 来这里做什么?” 臧憬揉了揉眉心, 埋怨地看她一眼,“你成日都与阿宓灌输些什么?我愿让着你,只不过想着处处息事宁人,不愿为细枝末节之事斤斤计较。但夫妻琴瑟和谐,却并非总是要一方谦让忍耐,而另一方有恃无恐的。” 又转头对臧宓道:“夫妻之道,如日与月,阴与阳。女子应顺承柔婉,清正有淑姿。万不可学你娘。” 先前因臧钧之事,臧憬无法,只得亲手将女儿推出去,致使臧宓有这一番坎坷。自那之后,心中愧悔难当,又自觉往后再无颜面在女儿面前端起严父的架子。是以直到臧宓出嫁,他心中虽有千言想要谆谆嘱咐,却又无颜启口。 这会听得刘镇迎亲的队伍已近,鼓起勇气前来,偏生听见徐氏那番教唆。 臧宓的婚事如此波折,再经不得折腾,臧憬因怕女儿将徐氏的话听进去,刘镇却是个不肯服软的性子,将来夫妻之间再闹出些什么,若是和离,她再难改嫁了。一时着急,因此径直驳斥了徐氏的话,只教臧宓应顺承婉转,孝敬公婆,侍奉夫君,悌爱弟妹。 听得徐氏直在边上翻白眼。 臧宓听他说完,才淡淡道:“爹,刘镇母亲早亡,父亲也过世多年,与继母朱氏不善,又被逐出本宗。我家中并无公婆。” 臧憬一愣,这才想起刘镇两次来提亲,刘家并无父母登门来,而是刘镇本人亲自带着媒婆来求娶。头一次他心中气怒,根本无心了解刘镇的家世。况且那样的破落人家,又有什么可打听的? 这第二次又恰逢他与徐氏扯皮,闹了一宿,心中只顾忌着脸上挂了彩,媒婆在取笑,如坐针毡。反正刘镇与臧宓的婚事板上钉钉,因此凡事只交给徐氏,自己坐了片刻就遁入书房。 他隐约曾听外头说过刘镇殴打继母,料得是没什么礼数的人家,也根本无心上门去结交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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