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徐氏再提起方才的话头,臧宓仍开口驳了她的请求:“哥哥懂得怜惜外头的孤弱之人,却偏偏对我有一颗铁石心肠。我不想提他曾对我做的事,娘你也不必再来我面前为他求情。 我仍旧是那句话,食得咸鱼抵得渴,他自己犯下的错,自己肯担着,我亦怜悯同情他。所爱非人,也并非是一项不可饶恕的罪过。可嫂嫂身怀有孕,他待孕妻如此绝情,就不肯忍耐一时么?做下孽事,该去坐牢便去坐,又何必事后悔恨,推旁人出来为自己挡灾呢? 正如我当初决意与刘镇走,晓得你们定会反对,甚至连家中的一文钱都未曾取。哪怕吃糠咽菜,也打定主意,绝不肯到你面前来乞食的。我若一面与刘镇难舍难分,一面却要臧家上下为我填窟窿,接济我,你岂不与我断绝关系么?” 徐氏听臧宓如此说,又哑口无言。母女两个相对而坐,谁也未再开口,气氛沉闷,只听得灯花偶尔炸一声,静得落针可闻。 “阿宓,话虽如此,可往后刘镇势必权势愈发重,你不过是命好才机缘巧合嫁给他。你爹不过府衙里的小小功曹,如今职位已低他一大截。若你哥哥将来前程尽毁,你没有得力的娘家人撑腰,他能不欺你吗?将来他若升迁,再见识各样的世家贵女,对你也失去新鲜感,往后是个什么光景,也难料了。” 这话却并非徐氏为吓唬臧宓,才故意在她面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多少男子为攀附权势,抛弃糟糠之妻,并不鲜见。 可臧宓深信,刘镇并非是那样的人。他连旧时用的家具也不肯仍,要摆着家里时时看着,提醒自己不可忘本。 想起他那日在水井边打水擦柜子,臧宓不由失笑,只与徐氏道:“任他往后是什么身份,在我心底总与他是最亲密的一家人。他便是在外头再前呼后拥,回了家仍要给我打洗脚水。” 徐氏冷不防被她撒这一把狗粮,心中失笑,难得露了笑模样,伸出食指在她额上一点,轻啐她一口,压低声音道:“你笼络男人有些手段,娘心里这就放心许多。千万不可学赵氏,与你哥哥成日里横眉冷对的,可不将人推到那娼妇手里……” 臧宓听她又老调重弹,心中当真是厌烦了。又生怕刘镇若还在房梁上,听徐氏这般高论,往后还不晓得要如何看她。忙打断她的话,驳斥她道:“男子薄情,又怎能将过错都推到女子身上呢?你先前怀疑爹外头有人,也是你没有笼络他的手段?” 徐氏竟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臧宓怕她还要再说,忙为她取了银针,嘱咐她回房好好休息,再不可多思多虑。 总算将徐氏送出门,臧宓又在门上站了片刻,等人走远了,这才返回屋中来,将门闩插严。 正要抬眼去寻刘镇,一转身便见他仍坐在先前的小榻上,一双长腿仍随意地搭在矮桌沿,似笑非笑看着她。 臧宓被他这笑看得心里发毛,想起徐氏方才说他许多坏话,心里不由有些发虚,只想将这一茬打岔糊弄过去。 “你想吃些什么?我房中有些桂花糕绿豆糕,可以垫一垫肚子。” 刘镇摇头道:“甜口的东西,又干涩,我吃不惯。” 臧宓嗔他一眼,笑他道:“往日吃咸菜就白饭,偏偏就能吃三碗。陈记的糕饼远近有名,生意好得很,你还要嫌弃。甜口的东西哪里就不好吃?” 刘镇冲她招手:“你过来。” 臧宓以为他有事唤自己,依言走过去。才走到那小榻前,却被刘镇拉着手,一下翻身压在榻上,吻过她鬓边,在她耳边道:“甜口的东西,我只喜欢吃你!” 臧宓被他这一句逗得面红耳赤,捧着他的面颊,望着他挺直的鼻峰,性感的唇线,瞧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心中一阵悸动,嘴角不由又翘起。 刘镇便又俯首来亲她的唇,撬开她色泽红艳的唇瓣,紧绞住她软糯馥郁的唇舌,一时沉迷,忘情得不能自已。 只是他尚未梳洗过,又饿着肚子,待要更进一步时,臧宓忙拉住他的手:“我先去厨房为你找些吃的。” 这时夜色已渐深,厨房里的人早已睡下。臧宓并非折腾人的性子,且刘镇悄然来此,若被徐氏晓得他来,只怕要叫婆子守在边上,到了时辰就请他离去。因此并未惊动旁人,只取了晚膳剩下的半边盐水鸭,又拿了两只鸡蛋和一把面,溜回自己房里。 将冬日里烤火温水的小火炉取出来,用温水的壶给他煮面吃。 六月里天气渐热,臧宓又不敢将炉子提到外头煮,两个人坐在火炉边,一面摇扇子,一面等水开,偶尔目光撞上,不由都觉得对方举止荒诞不已,相视而笑,忍俊不禁。 刘镇吃面时,因觉太热,便脱了身上的武官袍服,打起了赤膊。这些日子在军中操练,日日不辍,他身上肌腱越发精悍,块垒分明,瞧着体格健硕,浑身上下充满强烈的男人雄健之气。 臧宓瞥一眼,便有些羞涩地转开目光,坐去一边继续绣那件嫁衣。 “阿宓,来给我打扇。”刘镇见她走开,想着借口要她过来陪着自己。 臧宓只侧目嗔他一眼,回他道:“想得美。” “我等下给你打洗脚水。” 臧宓一听这话,晓得他方才躲在房梁上,将自己与徐氏的话听个一清二楚,不由闹了个大红脸。只得拿起扇子坐到他身边,摇着扇子为他扇风。 “下回不许再做梁上君子。这岂是磊落丈夫所为?” 刘镇嘿然一笑,回她道:“那下回就躲衣柜里。” 臧宓见他无赖,也懒怠再数落他,只怒目横波地瞪他一眼。见他鼻梁额头上生了汗,却又忍不住拿绣帕替他拭去。 臧宓房间隔壁有浴间,为着方便,在内室开了一道门进出。里头空间不大,但布置得简洁舒适。臧宓早先洗净了水壶,为他温上了水。但若要用浴桶,这点水哪够呢? 正有些发愁这水不够,刘镇却已提着水壶进去了,笑道:“一壶尽够了。我平日在军中,不过用冷水一冲就草草了事。” 只是刘镇进去不久,却又改了主意:“你再温几壶水罢,我等等倒是无妨的。” 臧宓原以为他从前未用过浴桶,想尝试一下,因此也未生出旁的心思。等终于兑好了水,臧宓挽着袖子为他试水温,又取了干净的巾帕香胰子来。 她原就是个细致妥帖的人,细心操持这一切,显得格外温善仔细,仿佛他便是她最重要最在意的人。 刘镇扶着浴桶边缘,静静看着她一举一动,眼神逐渐变得幽深起来。 “阿宓,你娘平日里常那样与你说我的坏话么?” 臧宓不意他这时才提起方才撂下的那一茬,心下有些忐忑,解释道:“你与她相处不多,彼此又不熟稔。她心里对你有些偏见误解,也是难免的。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她早晚晓得你是怎样的人,慢慢也就对你改观了。” 刘镇点点头,低了头来吻她,与她轻声道:“我不在意旁人怎么看我。我只在乎你。” “在我心里,你亦是我最珍重亲密的家人。不论往后是贫穷抑或富贵,我只想与你在一起。” 臧宓轻“嗯”一声,将头埋在他肩膀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只觉无比的踏实。 良辰美景,两情相悦,刘镇与她相拥片刻,便克制不住再去吻她,情到深处,自然水到渠成,伸手往她腰间系带摸去。 臧宓忙伸了手去推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早已梳洗过,你若再闹,今晚只许睡脚踏!” 可刘镇此时哪里听得进她的话。只眉眼深邃地轻点过她唇瓣,含住她的耳垂,沿着她颈项一直亲到领口的位置。又用胡茬去扎她的脸,控制着渐渐变得粗而重的呼吸,含混对她道:“阿宓,我恨不得将你揉进骨子里。” 臧宓素来对他没什么抵抗力。他的唇滚烫,辗转厮磨在她鬓边耳后,带起她心尖的战栗。不一时,竟就被他亲得脑子里神魂昏昏,只觉得世间再无比这更美好的事。 她很喜欢与刘镇之间这般彼此亲昵依赖。有时他索求很多,可她又何尝不想呢?他离开宜城的那些时日,她时常梦到他。有时午夜梦回,恍惚里他还在身边,嘴角便不由带了笑,转身去搂着他脖子。 可锦衾温凉,身侧空旷,哪里有刘镇的影子? 有时也担忧他在战场上受了伤,甚至就此殉国,她的心便不由揪成一团,无数次设想他的躯体被人运回来的模样,甚至连那也是不能够的,有的人战死沙场,甚至不能马革裹尸回还,好点的,有人挖坑殓埋。而更有甚者,曝尸荒野…… 那样的场面臧宓想都不敢想,稍一想起,心中便不自禁悔恨难当。恨自己当日为何要多管闲事,惹上庐陵公,害他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若他出了事,她连他的遗孀都不是。 幸而他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许是因着这一节,臧宓待他有些纵容,偶尔任他予取予求的,每将刘镇折磨得发疯。 今夜便又是如此。她不舍得委屈他,他是旁人平定纷争,止息化戈的英雄。而他亦是她遮风挡雨,护她安稳一世,哄她安乐开怀的英雄。 最终,臧宓轻轻点了点头,而刘镇轻吻着她眼尾,将她一起抱进浴桶,在她耳边道:“我伺候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还治其身 氤氲的水汽里, 臧宓的额发尽湿了,眼眸微阖,眼神迷离而潋滟, 红唇微启着,显出几分待人采撷的意味。 她肤色洁白如新剥的荔枝,峰壑起伏之间,令人旖旎沉醉。一把纤腰如美人觚,线条袅娜, 刘镇尤爱掌下弱柳不胜, 楚宫腰瘦的宛转姿。 因凑在她耳边,声音暗哑, 与她调笑道:“阿宓亦如皎皎上弦月,只是这般美景, 一月只得瞧见一两回。” 臧宓于此事总是羞涩的多,若是夜里,并不许他点灯。见刘镇调侃于此,臧宓羞红了耳根,只抬手捂住他眼睛, 凑上前噙住他的唇。 呼吸交错间,刘镇伸手掐住她腰身, 将头埋进她锁骨间。 夜半里窗外忽有雷鸣,不多时狂风大作, 骤雨降临。室内, 臧宓亦咬住刘镇的肩头,一只线条精致流畅的脚搭在桶沿上, 趾头紧紧蜷成了一团。 等云散雨歇, 刘镇也并不急着走, 果真留宿于此。只道自从数月之前往军中赴任,便再无机会与她这般厮守在一处。 外头虽下过雨,但室内仍有些闷热。刘镇每每精力旺盛,身体也如一只小火炉一般。臧宓冬日里喜欢紧挨在他怀里,夏日里却有些嫌弃。因此另为他备了一床薄衾,隔着他一尺远,想与他保持些距离。 只是睡不多久,却觉刘镇靠了过来,紧贴着她的背,将她揽进自己怀里,脸颊轻蹭着她后颈侧,十分依恋她的模样。 他这般粘人,臧宓亦不忍再将他推远些。想着等成婚之后,屋里总要置上冰盆,不然谁能消受得住他这般“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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