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作甚?” “表哥!”她没了淑女的仪态,“你要赶我走?为了李芸——” “那是你嫂嫂。” 燕珝的语气没有云烟熟悉的柔和,反倒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像是直直地刀尖毫不留情地刺回去。 “表哥……” 王若樱哭得可怜,“表哥,爹娘去后,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了。现如今,连表哥都容不下我了么?” “究竟是我容不下你,还是你自己做错了事,”燕珝抬首,“樱娘,你也不小了,自己应当想得明白吧。” “我不明白!”王若樱倔强地看着燕珝,“表哥,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呀,你在朝中那样艰难,她知道什么?她自己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何曾考虑过表哥有多为难……” “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燕珝道:“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即刻便搬走,不准再来晋王府。三日后,族中的人会来接你。” “表哥!你就这样狠心对我——” 王若樱想要扑上前去哭诉,却被燕珝漠然的视线唬住,不敢再造次。 她见燕珝心意已决,只能拉出自己一贯的借口:“表哥,你可别忘了当年我爹娘,我王氏一族皆——” “王若樱。” 燕珝站起身来,男人极高的身量带来极强的威慑力,让王若樱嗫嚅着唇,不敢说话。 “你当真不知,你爹娘,王家覆灭,有多少是自己咎由自取么?” 燕珝道:“你若再如此装聋作哑,事实摆在你面前你不看,那便别一口一个王家,没得辱没了王家的先祖。” 云烟稍顿,倒不是因为屋中二人的话。 她看到一个身影靠近了书房,缓步而来。 女子身形纤细,仿佛能被风吹倒一般。她在屋中看不清那人容颜,却能明确感知到,她或许就是二人争论的源头。 李芸,燕珝的妻子。 云烟逐渐理清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回忆起当初付菡,燕珝为她提起过的时间,此事应当还未到春日,寒冬凌冽,一如窗外李芸的心。 不知为何,自己的心也好像剧痛起来。她缓了会儿神,继续看着眼前的王若樱哭得可怜,放软了态度:“……便因为这便要赶我走吗?” 她像是被人抛弃了,但云烟没办法可怜她,王若樱所做的事在她看来,无法原谅。 更何况,她还知晓就在几月之后,她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燕珝无意与她争辩,已经做好的决定,便不会随意更改,“你挟恩图报,这么久,也该够了。” “表哥,我知道我错了,”王若樱的声音放软了些,虽还带着哭腔,但努力冷静了下来,“我年幼无知,若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表哥教我呀,表哥告诉我不就好了么?我与那韩文霁是不同的,她受人蛊惑,才连累了我,那日我并非……” “并非什么?” 男人的轻笑不带丝毫感情。 “你想说什么,想好了再回答。” 他按了按桌上的书信,将其拿起,一张张放在王若樱面前。 王若樱脸色发白。 那是她同王家余部的书信,其中……有她同朝中从前王氏的门客互通的书信。 ——怎么会在燕珝手中! 书信里,书信里的东西…… 她想让那些人在朝中搅起风波,逼李芸去死,那些人也希望她能让燕珝松口,从而完成他们想要的事。 她不敢想象那些东西被燕珝看到,会是怎样的下场。王若樱软了腿,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表哥,我真的知错了,真的……” 她声音很轻,几乎哭不出来了。 只见燕珝笑得轻蔑,拿起其中一张,念了出来。 “……番邦野蛮女子,不过玩物。正妃?她当不起。” 云烟怔怔然看着屋内二人,还有那个,他们未曾发觉的,窗外的身影。 “这是你的意思吗?樱娘。”燕珝看向她。 屋外的人手脚冰凉,屋里的人却浑然未觉,继续道: “北凉战事将起,朝中不少人想要身为王侧妃的北凉公主自尽祭旗,只要她死了,一切就都好了,是吗?” 燕珝神色淡淡,看完一张,便撕下一张,仍在王若樱身前。 “王家、韩家,还有谁?”书页被撕开的滋啦声不绝于耳,“侧妃死,我便能继续得到你们的支持,军心稳定,打下北凉指日可待。” “又或者说,北凉早就是我大秦的囊中之物。年后出征,以北凉如今情景,只怕不出几月便能……” “表哥……”王若樱似乎很是慌张,声音颤抖。 写满了墨字的纸张飘落到王若樱身前,燕珝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模样,冷声道:“谁给你的胆子这样说她?” “王若樱,你是我的血亲,我将你当亲妹看待,对你多般容忍。但你哄着他人将刀架在我妻子的脖颈之上……”燕珝眸中全是失望,“你还是你吗?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究竟去了何处?” “表哥,你听我说……”王若樱哭得不能自已,“不能怪我啊,表哥。谁不想天真烂漫一辈子,可我爹娘那样惨死,我怎能……” “够了。” 燕珝深吸口气,将她的话打断。 “我不想再听你的辩解,还有什么话,回去同族中长辈讲罢。” 王若樱啜泣着,她还想说些什么,可院中传来了瓷器破碎的声音。 云烟一惊,她转过身去,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窗外的身影好像很是惊慌,她远离了这个院子,再也没回头。 燕珝走到门前,只看到碎裂一地的瓷片,还有悠悠在这个寒冬散发着热腾腾烟火气的骨头汤。 那是她专程为他学的汤。 知晓他腿上有伤,便亲自学了许久。 她做出来的汤,他每每都能喝一大碗,不敢辜负她的任何心意。 燕珝垂眸,站了许久。 云烟摇着头,不是这样的,燕珝不是那个意思,她想要追赶上去叫住阿枝,可阿枝的身影越来越远,根本不是她在这个诡异的梦境之中能追赶上的。 她奋力向前,想要帮着燕珝解释一番,“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梦境突然消散,她叫出了声。 云烟从急促的喘息中醒来,“……不是这样,不是……” “娘娘,娘娘醒了!” 茯苓跑进来,将云烟从梦境中强制性拉出来,她身后跟着太医,付菡,还有什么人。 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晰。 有一面生的太医为她把脉,在云烟的手腕上搭着,对付菡说了什么后缓缓退下,付菡颔首,道:“多谢李太医,您费心。” 云烟还听不太清声音,她仿佛进入了一片混沌的状态,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虚妄。 什么才是真的? 那些梦境,还是……那么多的血?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水色的床幔,绯色的眼角滚出豆大的眼泪。 声音喃喃,几乎出不了声:“郎君……” 头痛欲裂,许久未曾这样痛过的脑袋比身上的伤还要磨人。 “好云烟,别哭,”付菡垂下身子,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柔声道:“身上的伤有我替你处理了,太医说你情况尚好,就是受了惊许久不能回神,惊惧之下睡了这么久,醒来就好了,醒来就好。” “我……睡了多久?” 她声音干哑,付菡轻轻将她扶起,递来温热的茶水。 茯苓忙前忙后,为她擦拭着面颊。 同付菡对视一眼,茯苓道:“娘娘受了惊,不过睡了一日有余。李太医说,娘娘醒得还算早,定是娘娘意志坚定,才能早日醒来。” 云烟呆呆地看向她们二人,在看见付菡温柔面庞的时候,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涌。 “付姐姐,他,”云烟含混着,努力抬起手,手臂上被李茵划过的长长伤口让她彻底清醒过来,“他在何处,他还好吗?他……” 她呼吸有些急促,无法正常言语,付菡拍着她的背,同茯苓一道将那杯水喂了下去。 “娘娘可是头痛?”茯苓看着她的情状,像是往常做了梦之后常有的疼痛,主动道:“可要喝些药?” “不要!” 几乎是听到这话的第一刻,云烟脱口而出。 紧接着又反应过来自己为何反应这样强烈。 心头血,那是他的……血。 “不喝不喝,”付菡安抚着她,“不想喝就不喝。” 付菡对茯苓摇了摇头,她倒是不知为何云烟这样害怕恐惧,可知道她刚刚醒来,受不得刺激。 腹部传来暖意,温热的水缓解了她的惊慌,让她镇定下来。头上的疼痛也稍稍缓解了些,没有那样难熬。 付菡夸奖着她:“太医说,娘娘处理得很好,用了香粉止血,还按住了伤口,虽然娘娘力气小,但还是止住了部分,让陛下等到了来人。” 云烟的眼瞳缓缓动了动,她道:“他在哪,他醒了吗?” “付姐姐,”她拉着付菡的手,“我去,我去看他。” 付菡不知该如何同她说。 她还记得付彻知将二人带回来的时候,已然在惊惧之下昏死过去的云烟和失血过多的燕珝紧紧交握的手。 好像什么也不能将他们分开,付菡流着泪水,沾了满身鲜血将云烟的手掰下来,却听见云烟的呢喃。 “救他,救救他……” 云烟在昏睡中,都还在哭。 付菡说不出话来,反观燕珝,似乎如同得到了解脱般,面容平静,像是……他很期待这一日的到来。 付彻知将燕珝带去救治,付菡照顾着云烟,同被救回来的茯苓一道为云烟洗净了身上的鲜血,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一直守着,直到云烟醒来。 段述成站在门外,低声道:“菡娘,娘娘醒了?” “是,”付菡回话,“你去同哥哥说一声。” 段述成的身影动了动,“陛下那般情况,真的要让娘娘见?” 付菡看着云烟的眼神,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见吧,不见的话,娘娘更难受。” “更何况……陛下也定是想见娘娘的。” 云烟换了衣裳,同付菡一道走着,她刚醒来,身上没力气,又经历过那样吓人的事,全身瘫软,可不知是怎样的一股念头,她好像一定要去。 一定要去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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