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左肩旧伤在冬日本就隐隐发疼,这会儿玉珠五指掐住,让她顿时软了身子。 ……怎么回事,怎么这个歹徒竟然会知道她肩膀上的伤口。 若说是无意,又觉得有些精准了。 云烟还未整理清思绪,便听玉珠又道:“季大人好身手,只是不知这武艺,和陛下孰高孰低?” 云烟听她一次次提着陛下,心中只道她是逆贼,处处挑衅,看着季长川因她掣肘的模样,心一横,反身抓住玉珠的手,张口便咬在她手臂。 玉珠吃痛,云烟下了死口咬的自己口中也满是鲜血,二人正缠斗之际,季长川将地上散落的长剑抛起,擦着玉珠的右肩撩出一道血痕。 云烟狠了心不松口,玉珠又不想杀她,剧痛之下,玉珠扬起剑柄敲了她后脑将其击晕,那力道才松下来。 一手接住面色苍白的云烟,玉珠这才看到了她额角的伤痕,已经褪成了淡淡的粉色,不仔细看并不明显,可她毕竟面色柔嫩,凑近瞧着确实有些痕迹。 玉珠将其放下,靠在马车处。 转了转手腕,收了笑。 “看不出来,季大人原来也会趁人之危。” “玉珠,你本就死罪难逃,”季长川淡淡看向她,眸中尽是冷色,“何必再现于世间。带着你所知晓的,赚到的,隐居山林,不好么。” “只有季大人这种犯了错事的人才想带着娘娘隐居山林,再也无人寻到罢。” 玉珠有些嘲讽,“但娘娘心中,又没有你。” “你瞧她方才,有害怕,有对你的担心……可这担心多少是因为我的手下凶神恶煞,多少是因为心中爱慕你,你不会看不出来吧,季大人。” “激怒我,对你来说并无好处,”季长川摘下自己腰间的玉佩,“不就是想要这个么,有本事,自己来拿。” “这可是你说的。” 玉珠一声娇喝,无视地上躺着还带着余温的死尸,几乎是踩在他们身上跃起,剑招直直地刺去。 季长川片刻之间便分明了她为何如此自信,也从不收敛自己的嚣张。 她的武功确实高强,同地上躺着的那些废物全然不同。甚至用出来的剑法,也不止一种。 他早便知晓玉珠是王氏训练出来的暗卫,起初被安排在阿枝身边保护她。但不知她何时有的异心,就如同燕珝也没想到,王氏的人也不全都信服他燕珝。 毕竟王氏也正是因为燕氏皇族,才落得如此模样。王氏大族,人多了,中间自然会有不服之人。 而玉珠,显然也并不听从与燕氏王氏任何一派。 她剑法中除了季长川熟知的王氏祖传剑招外,还有着一些熟悉,却一时让人想不起来的痕迹。 动作之间,带有着女子的飘逸和灵动,但击打的力道却不输任何男子,比方才众人围攻还要难缠许多。 这样的人……季长川避开一剑,玉珠又砍来,伸手便向抓过玉佩,却被季长川横刀拦住,二人缠斗片刻,尚未打出胜负。 玉珠手臂受了伤,季长川背后被划了几剑,二人都带着血,看向彼此。 玉珠抖抖身子,“小看你了,季大人。” 季长川先前一直是文官,纵使后面领了黑骑卫的职,也被常人认为是陛下特意安排文官带领武将。 谁都不曾记起,当年,太子,季家六郎,付家长子三人一同学武读书。太子文韬武略受陛下夸赞多次,战场上杀敌毫不留情。后者年纪轻轻便掌着千军万马,与这二人同行,向来容易被忽视的季长川反而是其中最深藏不露的那一个。 朝中竟无多少人知季长川身手好到如此地步。 玉珠眸光一闪,心下暗道今日只怕拿不到玉佩了,抬手便是杀招。 季长川看出她又想做个幌子自己脱身,踢起地上一剑,双手持剑。 玉珠眼看着他一手将自己手中的剑震飞了出去,不过刹那之间,平手的局面被打破,玉珠勉强抓着剑柄,却早无了方才的气势。 她强扯出笑,“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季大人就这般生气?” 季长川并未收手,略掀了掀眼眸,便将手中长剑反手挑起,眨眼间血液喷洒,玉珠惊呼,佩剑落地。 ……一招便废了她的手,她再也拿不起剑。 玉珠捂着伤处,瞬间了悟。 “你就没想放过我,没想让我活,”她忍不住喉中的闷哼,手上的剧痛传来,“……就因为我知晓了……” “与这无关,你本就是罪人,在三年前背主的时候就该死了。” 季长川打断她的声音,将剑横与她下颌,玉珠被逼后退几步,直直撞到了身后的树干上。 她已知自己是死路一条,再也逃不出去了,看着靠在马车旁不省人事的阿枝,再一次开口:“季大人日后还要如何呢,打算瞒一辈子吗?” 季长川神色冷漠,已然看不清当初那样正人君子,风度翩翩的模样。 剑往前逼了半分,脖颈之间流出了丝丝缕缕的血色。 “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你不是燕珝的狗么,”玉珠毫无惧色,甚至还扬了扬脖子,“看不出来,这样温润如玉的季公子,竟然会做出觊觎兄弟之妻的事。” “从前是谁重要吗?” 季长川没有收力,长剑在冬日冰冷地汲取着女子脖间的温暖,刺破肌肤,“就如同你所学的剑法,从前师从王氏,如今……倒有了几分前朝的影子。” 看着玉珠瞳孔忍不住微睁,他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带上了几分笑。 “所以从前是谁重要吗?” “现在,她是我的妻子,”季长川的眸中渐渐浮现阴鸷,“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玉珠还未出声,只见寒光一闪,剑身划破了她的咽喉。 血溅了他一脸一身,白皙如雪的脸侧染上鲜红,顺着脸颊留下,落入了他的颈间。 可他毫不在意,只是走向云烟身边,看着她皱着眉头,昏睡中仍不安稳的侧脸。 长指抚上她脸颊,从眼角处,一点点将血迹染上了她如玉的脸庞,二人终于有了相似之处。 他看着自己的满手鲜血,忽然觉得很是刺眼,在身上擦了一下,又一下,硬生生将掌心磨得通红,直到看不清半点血迹。 他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 他回不去了。 天地之间一片雪色,身旁的尸体染红雪地,独留此处清白。 季长川抱起她,将她送入马车,又掏出帕子,将她脸侧的鲜血细致地擦拭干净。 阿枝,他忍不住又一次看向她。 云烟躺在他怀中,安静地好像是将要破碎的瓷器,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不爱又如何,起码她在他身边。他会让她开心愉悦,绝不会像曾经在宫中,那样地处处委曲求全。 他早已身在地狱。好在,有她陪着他。 如此,也不算孤单。 天寒地冻,季长川未曾返程,而是让季秋先驾车进入山上私园,又派稳妥点的季春将现场护住,不得有失。 接下来的路程快了许多,季长川将云烟裹住,送入后堂的榻上,吩咐别苑的侍女伺候好,便匆匆出了房门。 玉珠已经死了,但她来此之前,说季家的情报有她感兴趣的东西,还因此不惜来同他抢玉佩。 他可是朝中重臣,窃取情报大都掩盖行踪生怕被人发现,他们一行人却这样大张旗鼓,很难不怀疑背后是否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况且,玉珠那一手前朝的剑法……他还是幼年学剑时同燕珝在前朝的书册上看到的。当时只觉精妙不得其法,如今能够领悟,却早已忘记此事。 若不是玉珠,他只怕就要忘却此事了。 可是前朝的剑法,他也是偶然意外所知,玉珠是如何学会?她背后,究竟还有什么人? 季长川顾不得自己身后的伤,匆匆寻来纸笔,将今日所见,还有推测俱都写成奏疏,呈给燕珝。 吩咐季春递上去,这才抽出空,去看云烟。 云烟身子之前就不好,这几个月好了些也并没好多少,她一直尝不到味道,吃饭也就一般,总是小鸡啄米那样意思意思,敷衍他罢了。 季长川只好变着法儿给她寻有趣的玩意儿,让她看在好看得份儿上,多吃几口。 云烟躺在榻上,季长川坐在榻侧,拧了帕子为她擦脸擦手,掖好了被角。 别苑的侍女哪里见过这种架势,这种买来洒扫别苑的没有府中伺候主子的精细,她们也极少瞧见主子,这会儿见主家这般,顿时垂着眼睛数地砖。 有胆子大的,主动道:“大人待娘子还真是好。” 季长川看过来,微微颔首,但还是轻声道:“莫扰了娘子休息。” 侍女们立刻噤声,不敢多言。 待季长川出去,叫了那方才的侍女。 “你叫什么名字?” 那侍女满心欢喜,以为自己被主家看中,道:“叫心桃,心是……” 季长川看了她一眼,道:“日后莫要抹这样重的头油,以免熏到了娘子。” 云烟身上自带着浅淡的香气,比之名贵的熏香还要清爽许多。她偶尔玩着香闻味道时,满室香气也并无让人反胃之感。 别苑的人不是他亲自挑选,疏忽了这些,许多乡下买来的女子爱抹头油,桂花头油香气过于馥郁,量又多,一进门,满室廉价的桂花味儿。 季长川自己还好,他怕云烟闻着难受。 心桃听了这话,哪里不懂主家的意思,红着脸应声:“是,我下去叫姐妹们也不涂了……” 季长川“嗯”了一声,心桃看着他身后尚未处理,背后缓缓流出的血迹,忍不住道:“大人,这伤不处理吗?” 季长川似是刚反应过来般,脚步顿了一顿,“不急。” 奏疏刚递上去,季长川还未休息,燕珝便来了。 季长川不想他竟然来此,刚叮嘱好季春,便瞧见了燕珝的身影。 燕珝比从前还修长许多,身上服饰花纹并不反复,只是带着龙纹云纹,华不可言的同时又带着那低调的质感,修饰得人形分外清俊。 燕珝今日来,本就是从城外军营而来,快到年节,陛下亲临军营犒赏兵士,安抚军心。 得了消息,转道而来还算临近。 他登基后极少出宫,今日听闻季长川受伤,又得知前朝余孽或有出现,趁着雪晴,转道来了别苑。 从前他也来过季长川的别苑一同赏梅论剑,仔细一想,竟也是许多年以前了。他当时想,若是阿枝在,定会喜欢上这满山梅花。 燕珝收回思绪,看着季长川侧靠在榻上,走近,面上还带了些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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