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赵的历史并不长,但夹杂着青乌子,君闲还是写满了一张宣纸,宣纸上都是君闲俊雅的字迹,一眼看过去赏心悦目,让池青道将这张宣纸拿去别处晾着,君闲又取了一张宣纸,沾了墨。 “还要写什么?”池青道不解地问,“你手不酸吗?” “情书。” 君闲在那张纸上写满了对池青道的思念,写到最后他手腕一酸,在最后那句上面点出来一个墨点,像晕开在他们心上的一朵花。 于无声静寂之处开放,浑然一体的黑白,思念就在其中。 池青道将这两张宣纸都好好收了起来,贴身放着,之后拿了湿帕子过来给君闲擦脸。 君闲乖乖地,一动也不动,任由池青道给她擦脸,印子干了,不好擦了,池青道稍稍使力,将君闲那一块的皮肤都蹭红了。 以后她可是不敢干这样的事情了,真是得不偿失,擦的她心疼死了。 明明她身上都是伤疤,她却不舍得君闲受一点伤害。 君闲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池青道觉得有意思,就低下头去,要看君闲眨眼睛。 哪有人专门盯着人一直看,是要看眨眼睛的,君闲受不住撇过脸去笑了,池青道看见他笑她也笑起来。 岁月静好全是他们二人眼底。 安五和安九又是晚上才回来,安九边走边骂骂咧咧,池青道问他这是怎么了。 安五和安九得了池青道的命令去山里开一条小路出来,安五干这样的事情,那是熟练得很,剑花挽的轻轻松松,没过一会儿就开出一大片路来,那山里荆棘密布,到处都是能挂人的尖刺,要是不清理出来,根本没有办法走人。 安九要做的就是跟在安五后面,将她砍下来的那些花花草草树木枝丫挪到两边去。 偶有一两个村民注意到他们,往往都会问他们把这些砍了是要做什么。 安五和安十都压低了帽檐,安五也将剑收了起来,那些人认不出来他们就是那个丧尽天良挖父母墓池青道身边的人。 安九对这样话家常的场面驾轻就熟,他打发了一句:“砍了回去当柴烧。” 那些人一片了然,看安九一眼,没到一会儿就皱起了眉,颇为不满地说:“怎么还让夫郎出来啊,夫郎底子弱,那经得起这样风吹日晒的。” 无知无觉被扣上不善待夫郎帽子的安五沉默不语,安九倒是没在怕的。 “什么夫郎,这不是我妻主,是我姐姐,我们姐弟两个砍点柴,既卖又自家烧,是给我攒钱成亲的。” 要是问他和谁成亲,那自然是他的首领,他巴巴地等着村民来问。 但村民不走寻常路,非但同情地看了安九一眼还自以为好心地补了一句:“你看着年纪这么大了还没嫁出去,是该着急了。” 说的情真意切,倒真像为安九担心的。 安九:“???” 他怎么就看着年纪大了,他可是影卫里最小的,全安南王府的影卫,那个不是要迁就他,他分明是年纪最小的团宠好不好,安九握紧拳头,真想给她们两个一人一拳头。 偏生村民还在喋喋不休,苦口婆心地劝道:“年纪大了就别太挑剔了,我们村里也不缺单着的女人,你看看,合适就嫁了吧,要不然哪,以后生孩子也困难。” 安九气得青筋都要爆出来了,他张牙舞爪地扑过去,被安五扯住了。 后来她们居然又问:“不知道你们用的什么东西割草,看起来好锋利的样子,我们也想要一把。” 真是一点儿便宜都不放过啊。 是安五的剑,不但割草快,伤人也快,安九咬牙切齿地说:“阎王斧头。” 她们面面相觑,喃喃道:“没听说过啊。” “就是从阎王手里抢下来的斧头,有人有命用有人没命用。”安九那嘴就跟连珠炮似的,根本停不下来,一连串地说下来,不但没停也没大喘气。 村民终于沉默了,临走前还好心好意劝安五多关心关心她的这位弟弟,不要因为嫁不出去就伤怀。 “谁嫁不出去了。”安九还在耿耿于怀,“我明明都和首领在一起了。” “你都在攒你和安一成亲的钱了,理会这些干什么。”池青道一本正经地开导他。 但安九的思绪明显歪到了其他地方去,他哈哈大笑,“王爷,你终于承认了。” 池青道懒得跟他计较,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之后,趁着月色,她们出发了。 安九和安十拿着随手捡来的棍子在前面开路,只是拿着棍子将周围的角落打一打,以防突然有蛇虫冒出来。 池青道拿披风将君闲周身都裹了起来,这样的路最是难走,她担心会有什么小针小刺刮到君闲。 安五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她身上挎着律雁的箱子,律雁在她前面,两个人还是没怎么说话,好像一开口就会错,既然如此,索性不开口。 只花了一个时辰就来到云泽城她们先前住过的那家客栈后门,马车已经停在那里了,老板办事还挺妥当的。 池青道扶着君闲上了马车,不放心地叮嘱他:“不要思虑太多,也不用担心我,我一定尽快赶回来。” 君闲点点头:“好。” 池青道又将身上的令牌掏出来交给君闲,“这个令牌可保你们一路畅通无阻,除了闻端星,谁也拦不住你们。” 君闲接过令牌,“那你……” “我不需要它,能保你平平安安最好。” “好。”君闲干脆了当地答应,他不想扭扭捏捏,反而惹得池青道来担心他。 明明都已经说好了,是最好的安排啊,但君闲还是眼酸得厉害,他不想离开池青道,但他不能说出来。 直到安九上来驾车,池青道用力抱住君闲之后,君闲才去了马车里,他就算到了马车里也依旧撩开车帘看着池青道。 直到马车驶出去,彼此都再也看不见了之后,君闲才将车帘放下,窝在马车里扭过脸拼命地擦眼泪。 有人递了手帕给他,君闲解释道:“我以前不爱哭的。” “是。”律雁和安十都纷纷附和。 “都是因为池青道。”君闲赌气说。 “是是是,”律雁和安十心照不宣,“池青道坏透了。” 跟哄小孩子一样,肯定是池青道同他们说好的,池青道真是太烦人了,他只要一想池青道,那眼泪就止不住。 池青道背过身去,和安五一起走进了客栈。 池青道心里也伤怀,只好挪开心思,她问安五:“说了什么话没有?” “说了,”安五目光放远,“他祝我平安。” “你也看出来了,他很固执。” 请律雁来王府的那段日子,安五并不在王府中,她自然也没看见律雁为了调毒将自己的脸搞成那个样子。 这世间有道路千百种,律雁偏偏条条都挑最难的走。 他的疯癫,是从所琼诗死后才开始的,已经没有人能救他出来了,没有人能救甘心在地狱里的人。 安五恐怕也不会是那个人。 安五无可奈何地笑笑,她又何尝不知道,只是早已亲手放在心上的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割舍掉。 她道:“属下也很固执。” 她不想放手,池青道拍了拍她的肩膀。 池青道打算先在这客栈里住上一晚,明天问过十一,再回去。 刚刚送走君闲,池青道现下已经是睡不着了,她在想君闲在干什么,会不会在哭,王夫应该没那么容易掉眼泪。 越想君闲,池青道就越要哭了,别王夫还没掉眼泪,反而是她先掉了。 香来客栈就在隔壁,池青道再一次入睡无果之后睁开眼睛。 她决定去香来客栈看一眼。 池青道本就偏爱冷色的衣服,在黑夜中自然也不扎眼。 她一路翻进香来客栈,前面是客栈,后面就是林家,前面的客栈还好一点,只是被烧毁了一部分,至于林家,除了那高墙,基本上被烧的只剩房梁架子了。 来人目的明确,就是想要在林家纵火,江南本就潮湿,能将一座宅子烧成这样,事先肯定泼了油。 来的时候就带了火油,也不是临时起意想要烧死林家全家。 地上焦黑一片,池青道伸手捻了点泥土,她想起与读跟她说林家遭此灭顶之灾是因为林虞在客栈多问了客人一句。 要真是这样,将人杀了就可以,人既然已经死了,就不会再透露什么,但那个人还要放把火,池青道不能不想一想,这宅子里是不是有那个人想毁灭的东西。 只有想毁尸灭迹,才会放火。 许县令不敢招惹,到底是招惹不起,还是知道什么内情? 池青道本来想找一找这里能不能剩下来一些蛛丝马迹,现下看来,就算是有,也全都被烧没了。 就在池青道打算离开的时候,却听见了另一道脚步声,那道脚步声很重,听起来不像练家子。 除了她,还会有谁到林家来? 池青道藏匿好身形,那人裹在一张破布里,在一片焦土的林家的每个地方翻来覆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那可真有意思,到这里来找东西,既然都被她撞上了,池青道自然不能放过她。 那人也很敏锐,池青道一出去她就避开了,她无意与池青道缠斗,只想赶快脱身。 只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池青道轻轻松松就把她拿下了。 抬手撤掉她脸上的面巾,池青道有几分不可思议,她皱眉道:“林虞?” 眼前这个人脸上被烧伤一片,但池青道素来过目不忘,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这个忙着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的人正是应该死了的林虞。 林虞一愣,忘记了挣扎,她显然没想到会有人认识她。 “你是谁?” “池青道。” 这个名字熟悉又陌生,林虞竟一时想不起来。 “我是与读的忘年交。” 这样一提,林虞总算是想起来了,她一把抓住池青道的手,眼里的光摇摇欲坠,声音里含着兴奋与害怕以至于发抖:“帮我。” 池青道将林虞带回客栈,推了一杯热茶到林虞面前,问她:“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虞抱着那杯热茶,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一点,连日来她一直生活在巨大的恐慌里,东躲西藏,一颗心无处安放,现下终于冷静下来,从地狱回到人间,她警惕地看了一眼池青道。 林虞与池青道谈不上熟悉,两个人也只是在与读说书的那间茶楼见过几面而已,与读总是对池青道赞不绝口,所以林虞理所应当地倾向池青道是个好人。 但池青道真的是个好人吗?尚未可知。 她刚刚无依无靠,乍一见到池青道这个人,本能地就跟她回了这家客栈,所依靠的也只不过是与读给林虞的信任。她信任的不是池青道,而是自己的多年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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