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头挑起,共同欢喜,芙蓉水出配成双——” 随着女官的声音响起,江桃里眼前这才缓缓地亮堂了起来。 她含着怯悄然抬首,不知是长时间未曾见光,她第一眼就瞧见眼前逆着烛光,身形颀长,面容秾丽的人。 他垂着眼睫洒下一片阴影,瞧不出此刻是何等心情。 只见那骨节分明的手,持着细长的如意秤杆,犹如是从壁画中走出来的般,五官精致似一笔一画刻画,清冷得如一块美玉。 第二眼她颤着瞳孔将目光放在了他身后的红烛上,那一刻她清晰地看见了红烛摇曳着,滴落着泪蜡都能听见滑落的声音。 原来是他! 那日在梅林遇见的那人,原来他就是太子啊。 江桃里听见了自己跳动得分外强烈的心跳,一如那日落入了水中被挤压的胸腔,有些窒息感不断传来。 所以其实那日水下相见并非梦,他救过自己,但因身份而不能明言。 叮铃—— 同心佩碰撞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江桃里的下颌被细长的如意秤杆轻挑起。 她不敢动,亦不敢直视那传闻中性子古怪的太子。 “为何哭了?”闻岐策微微倾下腰,眸光无波动。 清冷的声线传来。将江桃里丢失的魂魄找了回来,颤了颤鸦羽似的眼睫,白皙如瓷的脸上浮起一丝淡薄的粉。 她只要紧张,抑或则是情绪激动,便会不受控制地流泪。 第一次正式相见,便教他瞧见这般丢人一面,江桃里讷讷着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见过殿下。”她垂着眸缓声说着。 闻岐策的目光一顿,乜斜着她,指尖捻着手腕耷拉下来的菩提珠。 “当时不知晓是殿下救我,桃里在此先拜谢殿下救命之恩。”站起身,双颊粉红地对着眼前的人轻盈一拜。 “哦,是吗?”闻岐策垂眸,眸中平静如水,并未反驳:“只是随手的事儿而已,起罢。” 或许于他这是随手的事,在江桃里心中却很重要,父亲所托的事恐怕她将完成不了了。 她无法对一个有过救命之恩的人,做出任何不利的事。 闻岐策低眸瞧着,眼前的人美则美,却美得过甚了,垂眸抿唇的动作皆带着又娇又怯,似玉软花柔般娇怯。 这样的女子确实适合蛊惑人心。 等不到回应,他随手将手中的如意秤杆掷于玉盘中,身旁立即就有女官上前替其宽衣。 厚重的玄纁服被褪去,女官上前为两人皆欲换上了轻薄的常服。 不知是否是屋中的地龙燃烧得过于旺盛,江桃里的脸随着衣裳一件件褪去,而变得通红起来。 她从未在男子面前穿得这般单薄过,哪怕还穿着里衣,却还是有种赤.裸的错觉。 秾艳红的衣裳衬得她雪肌柔滑,隐约可窥见纤细的腰肢和过于丰腴线条,含羞地藏在亵衣之中,很快就被宽大的外裳完全遮挡,现出了一派羸弱之态。 闻岐策目光无意扫过去,目光一顿,随即眉头轻攒。 不过是换件衣裳而已,她便这般羞怯,倘若后面…… 衣裳终于换完了,江桃里不禁双颊通红不敢抬头,甚至连双眸都染上了一抹浓艳的红。 想起方才他询问自己如何哭了,就更加不敢抬首了。 她垂首怯怯地坐在床上,似静静待采的秋海棠,美得娇怯。 换完衣裳后,女官高声讲了些许讨喜的话,便被太子挥手屏退了。 虽不合礼制,但良辰已至,且之前太子有吩咐过夜间无须守夜,女官无疑退了下去。 顷刻,满堂红艳的喜房中只有两人。 江桃里比方才还要紧张了,很快身旁柔软的床塌陷一块。 他坐在了自己的旁边,清雅的香似丝线一圈圈地将她裹着。 “江桃里。”身旁的人忽然一字一顿地唤出了声,不过才三个字,莫名带着缱绻的意味。 江桃里被唤了无法不应答,微微侧过身语气磕绊:“殿、殿下,恭、恭安。” 她也不知道该和眼前,以后就是自己夫婿的人说什么,懵懂地跟着方才女官请安一样唤着。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此话一出,隐约听见一记轻笑,泠泠如冬雪融化滴落。 江桃里听得晕头转向。 “以后不用学她们,孤会派女官亲自教你宫中礼仪。”他缓缓开口。 江桃里顿时知晓自己闹了个笑话,脸好似直面着地龙的灼烤,热得不像话,急需要一杯凉茶降温。 “是。” 虽然江桃里模样娇怯可胜在话不多。 “听闻你前段时间不小心磕破了头,如今可还好些了?”他侧首询问。 江桃里轻声应答:“回殿下,已无碍。” 闻岐策颔首未曾刨根到底,两人皆是话少之人,简单地一问一答后顿时就安静了下来,隐约的尴尬浮在两人身边。 长时间的安静,江桃里忍不住悄悄抬眸看向身侧的人。 他面容俊冷,目光被摇曳的烛火映得幽幽的,瞬间就和她对视上了。 江桃里慌张地垂下头,紧紧地捏着手中的红果,指甲深陷其中,不敢再看一眼了。 静谧的室内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声。 “你。”闻岐策思量之后,忽地开口,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封,放在江桃里的手上。 江桃里放下手中的红果,拿起那张信封,看了一眼丰神俊朗的太子,见对方眸光冷淡,她再将视线放在上面。 “和离书?”江桃里轻声地念了出来。 身旁的声音清冷,轻颔首:“孤知晓你是不愿意嫁的,但婚约早就已定,你今日既然已经嫁了过来,按照礼制以后你本应该是太子妃的,但此和离书递交于你,是为你以后若是想要离开太子府,也就不必受到约束。” “自然,在此期间孤不会碰你。” 他的目光掠过垂着头的人,眼中似有暗光浮动,接着道:“但孤需要你暂且待到一年以后,一年以后你若是想离去,便拿着和离书离去,若是不愿意离去,你依旧是你太子妃。” 能离开。 江桃里眸中的光亮一闪而过,稍微思虑便明白了,皇室不会接受一个逃婚的人当太子妃,而太子恰好需要江府。 只要在这一年中藏好自己的身份不让他发现,就能拿到和离书,娘亲也少了颠沛流离。 江桃里忽然就感觉,这一趟来得也并非不值得。 “殿下,能劳烦您一件事儿吗?” 哪怕眼前的太子再丰神俊朗,江桃里在面对他还是下意识将他幻想成了,脑海中凶神恶煞的模样,每次对着他开口语气都轻柔得,似不能受惊的怯兔。 闻岐策轻颔首,只要能给的他自是都会应答。 “我想要一块空白的,不,是两块空白的黄册……可以吗?” 江桃里本来想要一块,但又想起了娘亲,只好厚着脸皮小声地讷讷道。 “可。”闻岐策丝毫没有犹豫地颔首。 “谢谢太子殿下,你真是好人。”江桃里见要得这般轻易,喜于色,顿时忘记了方才的惧意,对着面前的人展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但接触到眼前人清冷无起伏的目光,江桃里反应过来了面前的是谁。 她瞬间克制地抿住唇,然后垂下了头,隐约还是有欢喜萦绕在周围。 闻岐策闻见此言,颤了颤眼睫,并未回应,冷白的手捻着菩提珠。 原来当好人就这般简单,不知一年以后,她可还会讲得出来这样的话。 房中静谧了一会儿,有女官托着交杯酒进来。 江桃里本应该按照惯例上前共饮交杯酒的,怎料太过于紧张了,手中的酒全都洒在了他的身上。 当时江桃里的大脑一片空白,表情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人,方才她不知为何忽然感觉手疼,那些清酒就洒了出去。 好在眼前的太子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湿掉的衣裳,被宫人领着转身进了去里间换衣了。 江桃里则坐在床上,忐忑地等着太子回来。 太子并未去多久,很快就回来了。 他一走进来便挥手让房中的人都退了下去,然后立在雕花门罩上,歪着头看着床上坐着的人,目光带着打量。 与方才的冷淡不同,此刻他嘴角勾着浅浅上扬的弧度,神色慵懒,姿态松懈,像是看着被困在囚笼中的猎物般漫不经心。 江桃里瞧见后,忽然有种强烈的危机感,同时心中也古怪地觉得,眼前的太子和方才有些不一样了,却说不出哪里不对。 一样丰神俊朗的面容,金冠红衣,依旧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房间空荡荡的,蜡烛燃烧的声音分外的明显,每次声响都能挑动她如今脑中的那一根弦。 “怎的还坐在那里,是等着我亲自来吗?” 他眼眸被摇曳的烛光映照着,殷红的薄唇微扬,语气也与方才有些不同,散漫,低沉。 江桃里闻言感觉坐如针毡,瞬间站起来,脸色也涨红了。 闻齐妟见她眼眸颤乱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加浓了,收了周身的散漫朝着里面行去。 他那好哥哥说玩归玩,但要这她先喜欢这张脸。 可这杀人之事于他不过眨眼,勾引女人这方面,可还真得学学。 首先学着该如何抑制将她拆骨入腹中的冲动。 思此,他眼中的笑意更加浓了。 江桃里眼睁睁地看着太子朝着自己行来,方才也这样走来过,这次却和之前的感觉不一样。 他的每一步都好似踏在了她的心上,每走近一步那侵略感就愈渐强烈。 忽地江桃里看见太子对她笑了,其中好似夹杂着某种恶意的趣味,像是冬季雪地里饿了数日的雪狼瞧见了猎物,俯甸着,伺机而动地蓄力着。 看见那个眼神,江桃里忍不住往后退了退,这一退就坐回了床上,却不敢站起来了。 她像是无路可逃小羊羔被恶狼觊觎着,正束手就策的任人宰割。 “听说你脑子坏了?”他缓步上前坐在了她的身旁,侧首询问,伸出了修长白皙的手点了点额头,眸中犹染着明显的笑意。 方才他好像问过了,但不是问的脑子是否有坏。 江桃里微启檀口,如同方才那样回应了他,谁知他竟‘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她睁着干净透彻的双眸,里面含着茫然无措,不知是哪里引得他这般地发笑。 他笑了笑,起身拿过一旁摆放的酒杯,倒了两杯递给她:“虽然你我已经和离,但今日的礼制还在,一会有女官进屋收杯具,这一年内该有的都需要遵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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