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说他待你极好,从不在意你的过往,万千宠爱只给你一人,别人拼尽力气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虽然哥哥也不放心,可是既然你过得开心,哥哥自然也是开心。 谁想到后来.......后来......他会那样待你...... 都是哥哥的错,若是当初不入仕,也不会让你这样为难了......” 温玉衡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纵使是用尽浑身的力气想要说清楚,却开不了口。 那些被尘封在黄土中的往事,实在是太痛太痛,痛到一想起来,五脏六肺都像是被人用刀割去般喘不上气。 苏南嫣一开始不甚明白,甚至以为温玉衡在胡说,可是越是听到后面,越是觉得熟悉万分,不知不觉流下两行清泪。 这不就是梦中的一幕幕吗?这些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玉烟、玉烟,原来她就是玉烟! 难怪每次入梦都痛得那般真切,真切到像是经历过一样,撕心裂肺的感觉现在都挥之不去。 苏南嫣觉得心口像是被人用锋利的刀刃扎进去一般,窒息的疼痛瞬间将她淹没,回忆似是凶猛的波浪向她打来,霎时间天旋地转,没有了知觉。 她疲惫地闭上双眸,身子仿佛一叶浮萍,轻飘飘地倒下去。 耳边隐隐传来温玉衡的呼喊声,还有净月曾经说过的那个传说。 “一个心地良善的姑娘被外乡的穷秀才骗财骗色,最后还被他推下池塘失了记忆,一直懵懵懂懂地过日子。 直到那个秀才再次找上门来,姑娘还是一无所知地想要跟了他,连天上的真人也看不下去了,让姑娘每晚都梦见从前的事情,这才幸免于难......”
第69章 恢复记忆2(醒悟) 苏南嫣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漫长的梦境, 曾经的一幕幕潮水般涌来,亦像话本般在台上演着,只不过看客和演戏之人都是她自己—— 寒风萧瑟, 秋叶刚刚落下就被裹挟着吹走,飘向未知的远方。 偏僻冷清的温家老宅门口,跪着一个窈窕纤弱的身影。 少女的面容清秀昳丽,巴掌大的脸庞我见犹怜,俏丽的眉眼间含着哀婉的神色,眼眶微微发红, 眸中含着点点泪光,似是哭过了一场,绝望地凝视着紧闭的大门,兀自摇了摇头。 她知道这个家再也容不下她了。 因为她生母出身低微又早逝, 大夫人自小就不待见她,爹爹也对她不闻不问。虽说也是温家的女儿, 可是平日里不是干活就是被大夫人用来出气, 若非有哥哥护着,恐怕早就死在某个冬天了。 现在哥哥也去了书院,看来她的日子是到头了。 玉烟鼻尖一酸, 正低头思忖着往后应该如何过活的时候,忽然间听到一声马儿的嘶鸣, 原来是一辆疾驰的马车路过, 她挡了人家的道儿。 “我说姑娘, 你没长眼睛吗?这条路这么窄,你还偏偏要跪在正中间, 这是存心挡道不成?”车夫没好气地斥责着, 挥了挥手让她赶紧让路。 玉烟连连道歉, 惊惧地起身让路,却因为跪了太久双腿发麻,一时间起不来身,只能踉跄几步后再次跌倒,瘫软地坐在地上,无助地望着车夫。 “诶你这人,听不懂说话吗?”车夫没有任何的怜惜,愈加恼火地扬起了马鞭,毫不留情地就要抽过去。 眼看着鞭子就要甩过来了,玉烟却再也没有躲闪地力气,只能用纤细的双臂抱着脑袋,缩在自己的臂弯里瑟瑟发抖,几乎将干裂的嘴唇咬出血来。 可是鞭子还未落下,就见马车中探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精准又敏锐地抓住鞭尾,稍一用力就让鞭子偏了方向,恰好避开了玉烟瘦弱的身躯,扬起一旁的尘土。 那只手骨节分明,手背上的经脉清晰可见,指尖因为发力而微微泛白,掌心却是温柔的淡粉色,没有任何的疤痕和伤口。 玉烟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那只手出神,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 这双手一看便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却能在方才那么迅速地救下她,想必主人应该也是一位矜贵又心善的人吧? 马车的帘子掀起一角,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探了出来,深邃的眸子淡淡扫过眼前的一幕,眉心微微皱起,轻斥马夫道: “我当是什么洪水猛兽呢,不过一个弱女子罢了,犯得着这样凶恶吗?” 方才趾高气昂的马夫一见了这人就蔫了,唯唯诺诺地跟在后面点头,连声道了好几次错。 陆鹤川不疾不徐地理了理衣摆,翩然走下马车,玉烟这才看清了全貌。 衣衫不是什么绫罗绸缎,样式也极为普通,并非富家子弟的派头。可是不知为何,那人总是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着不同,再朴素的衣衫都遮掩不掉。 “多.......多谢公子!”玉烟看得出神,直到他走到面前了才羞愧又感激地低下头道。 “你是被主人家赶出来了吗?”陆鹤川的声音略显低沉中带着凉意,如同深山清泉,又暗含着几分骨子里的威压,眸光冷静幽深,仿佛看一眼就会陷进去似的。 “算是吧......”玉烟苦笑着回答,想着她也算是温家的女儿,可连一个外人看起来都觉得她是被驱逐的奴婢,叹息道: “今日公子愿意手下留情,我心下就很是感激了,其他的糟心之事不敢劳烦公子,您还是......” “若是我帮你敲门,他们不敢不开。”陆鹤川打断玉烟的话,颇有把握道。 玉烟诧异又犹豫地仰起头望着他,眸中闪过纠结的神色,终究还是含着泪摇了摇头,不忍道: “此事并不简单,小女与公子素不相识,实在不想连累公子,公子还是快些离开吧......” 陆鹤川意外地挑了挑眉,缓缓俯下身子,凝视着玉烟伤心却倔强的眉眼,心中忽然一动。 他细腻光滑的指腹轻轻捏着玉烟的下巴,稍一用力就抬了起来,端详着她清丽柔美的面容,忽的勾起一抹莫测的笑,声音在她耳畔环绕着: “我的宅院虽大,可只有我一人,姑娘若是无处可去,不如与我作伴?” 惊慌与无措浮现在玉烟苍白的面容上,赶忙挣脱他的手掌,抿着唇往后挪了挪,纯澈的眸子闪着莹莹光泽。 她总觉得眼前之人虽然矜贵俊美,却如深渊般诡秘难测,似乎被一团迷雾缭绕着,怎么也看不透。 可是当她再次触及他温热的指尖和星光熠熠的眼眸时,却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于是,他温柔地拍干净她身上的尘土,修长的双臂靠着膝窝,毫不费劲地将她抱上了马车。 她怯生生地抱着他的脖子,闻到他身上干净的雪松香气,伴随着淡淡的檀香钻入鼻尖,没来由的一阵安心,乖乖地靠着他温暖的胸膛。 她想,上天应该还是眷顾她的,苦了这么些年,遇到了一位倾心之人。 当她再次掀开车帘的时候,就已经置身奢华堂皇的宫殿了。 这时她才明白,那人就是当朝新帝陆鹤川,那个能够让新帝废了嫡长子改立太子之人。 她听说陆鹤川性格暴戾、杀人如麻,就算是前朝元老,只要有忤逆之心依旧毫不手软。 玉烟什么规矩也不懂,今日失手打碎青花瓷茶盏,明日不小心弄坏了西南进贡的蜀锦。 后日因为没人教过侍寝的礼仪,一不小心把皇上的肩头咬出血了。 所有人都觉得玉烟活不过几日,可是只有她知道,皇上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 就算是红烛罗帐,情至深处,陆鹤川也只是笑着拭尽肩头的鲜血,滚烫的唇瓣吻过她的眉梢眼角以及滑落的泪水,最终落在耳鬓厮磨道: “阿烟喜欢左边的味道吗?要不......试试右边?” 她任性地在右边也咬了一口,留下一排牙印,可皇上非但没有生气,笑意还更浓烈了。 短短几个月,她就成了玉妃,是陆鹤川唯一的妻子。 她喜欢在御书房陪着皇上看奏折,凝视着他敛着锋芒的眉眼微微蹙着;她喜欢和皇上一起在盛放的玉兰花下赏春景,洁白的花瓣落在他们的身上,却不舍得拂去;她还喜欢皇上亲手雕刻的玉兰玉佩、玉兰簪子...... 所以当她不得不为了哥哥的性命从密室里拿一份文书的时候,她也觉得皇上会原谅她的。 哥哥从小就那么疼爱她,他的命就是自己的命,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呢? 她知道自己错了,可是皇上那么好,应该知道她是被逼无奈,况且那时他恰好不在宫中,她除了就范没有别的路...... 可是皇上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没有见过他的一丝笑颜,红着眼说她是个叛徒,毫不留情将她关进地牢,直到发现有身孕才放她出来。 她以为皇上一向不舍得说她半句不好,过一段时间,应该就消气了吧?应该会来看看阿烟吧? 就算是真的厌弃了,为了孩子也应该来呀。毕竟,那也是他的骨肉啊...... 她等了好久好久,等到眼睁睁看着玉兰花盛放又凋零,等到泪水都流干了,等到永远失去了孩子,都没有等来皇上一面。 原来传闻不错,皇上原本就是狠心的,是她做了一场春秋大梦罢了。 她那时一阵恍惚,忽然间觉得之前的温存和宠爱都好遥远,远得像一团梦幻泡影,只要指尖轻轻一碰,就会像七彩泡沫一般在眼前破碎消散。 既然皇上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还要留着她呢?既然此生不想再见,又何必囚于金笼,了此残生呢? 她想不明白,也不愿再想,只觉得是时候离开了。 于是,她信了宋清予的话,决定逃出宫去。恰好一个同她体型相似的宫女得了绝症,宁愿用性命换家人的荣华富贵。 她给宫女穿上自己的衣衫,带上陆鹤川送的镯子,任由她投河自尽。 而她自己,也终于自由了。 当她回头凝视着渐行渐远的宫墙时,本以为麻木的心还是隐隐作痛,像是有人拿针尖在千疮百孔的外表上刺激着,试图唤醒曾经的回忆。 进宫不过短短两年,却恍若浮梦半生。 不知十天半月后,陆鹤川看到那具尸身之时,会不会觉得心痛呢?会不会有几分悔悟?会不会为了她,留下半滴眼泪呢? 玉烟自嘲地笑了,苦涩在唇舌间蔓延。 她不应该奢望这些的,因为陆鹤川肯定不会。 他是这世间最狠心冷情之人,是永远俯视人间的帝王,就算有片刻温柔,也只是把你当做玩物罢了。 一旦掌中的娇花有了忤逆之心,就会被他扼杀。 不过她没想到在市井讨生活竟是这样困难,苦力活做不了,针线活被人嫌弃太差,秦楼楚馆又放不下尊严........最后困顿街头,无力地倒在一家宅子门口。 最后一丝意识残留之际,她只模糊地看到一个“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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