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以前的事情后自然是痛苦的, 可若是一辈子被陆鹤川锁在囚笼一般的皇宫中, 活在怜悯和猜忌之中,她真的会快乐吗? 苏南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被陆鹤川蒙着眼睛捧在掌心的那段时日, 真的很可笑很可悲。 不过她再也没心神分辨这些了,频繁的心绪起落消耗了太多的力气, 不一会儿就枕着小臂在马车中昏睡过去。 * 陆鹤川一直在养心殿焦急地等待着, 就算是已经收到了岳红山的消息说找到阿烟了, 还是不住地踱步,恨不得亲自将阿烟带回来。 当马车刚刚停在养心殿门口, 他就立刻轻轻抱起双眸紧闭的苏南嫣, 温柔地将她挪下了马车, 动作是从未有过的轻柔温和,仿佛在呵护着至宝。 所有人都静默地看着陆鹤川将莹妃娘娘抱进养心殿,心照不宣地一个都没有跟上去。 “吱呀”一声,养心殿沉重的大门阖上,闷闷的声响惊到了怀中之人,苏南嫣倏忽间睁开了眼睛,看清陆鹤川的面容后渗出一层冷汗,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挣扎着离开陆鹤川的怀抱,警觉又疏离地往后退了几步,浑身都在微微发着颤,将所有的情绪埋在死寂的眸光中,喉咙微哑道: “你......别过来......” 陆鹤川的双臂还保持着方才横抱的姿势,一时间望着空落落的怀抱发愣,心痛地抬起头,喉结滚动几下道: “阿烟,朕知错了。” 他说着又小心翼翼地靠近几步,企图拉进距离,眼眶有些发红,几近卑微地弯下脊梁,颓靡地伫立在苏南嫣的面前,沉声道: “当初是朕不对,并未体察你的难处,实在不应该那样对你......”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苏南嫣原本还算平静,但是一想到陈年旧事就如同翻江倒海般涌上了情绪,哽咽着又退了几步,道: “这样千方百计的骗我,就是为了遮掩一辈子,再次将我囚于宫中吧?” “不是的,阿烟!”陆鹤川急切地冲到苏南嫣的面前,却见她冷漠地转过脸,连正眼瞧他都不愿意。 “朕只是想弥补之前的过错,好好待你罢了......” “呵.......”苏南嫣兀自笑出了声,嘴角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喃喃重复着陆鹤川的话,寒霜般的目光刺在地面上,嘲讽道: “皇上就不要自欺欺人了,臣妾在宫中险些丧命,哪里好了?” 原本陆鹤川想将这些天的珍惜和爱护告诉她,甚至恨不得剖来一颗真心捧到她面前,任由她处置。 可是,刚听完苏南嫣的这句话,千言万语都是那样的无力空泛,让他一句也说不出来。 阿烟说的没错,他终究没有保护好她。只要是在宫中,总是陷入各种争斗的漩涡,每日活在胆战心惊之中。 他连忏悔和被饶恕的资格都没有,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自欺欺人。 “阿烟,再给朕一次机会。”陆鹤川心口像是被人扎了一刀,尖锐的疼痛缠绕着他,艰难地开口道: “只要你不离开朕,无论怎样都好......” 苏南嫣环抱着双臂,目光冰冷得如同看客,没有一丝的心软和动摇,与陆鹤川热忱的眸子相撞之时,亦是如同磐石般坚定,道: “只要皇上放我走,此生此世不复相见,亦是怎样都好。” 陆鹤川凝视着她殷红的唇瓣说着如此绝情的话,一阵窒息感抵在喉咙间,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被刀绞似的,痛不欲生。 他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塞在苏南嫣的手中。 玉佩是纯净透彻的白色,中间雕刻着一朵精美的玉兰花,仔细摩挲着还可以发现有许多暗纹,皆是玉兰花的样式。 美中不足的是,玉佩是碎裂后修复的,难免有拼接的痕迹。 苏南嫣在手中把玩着,她记得这是当初在储秀宫被人弄坏的,还栽赃在她的头上,让陆鹤川生了好大的误会。 在更遥远的时光里,这是陆鹤川一笔一划雕刻而成的,是费尽心思为她准备的生辰礼。 她当时喜欢得紧,每时每刻都要戴在身上,连走路都放缓了脚步,生怕磕着碰着留下瑕疵,糟蹋了心上人的一片心意。 现在想来,当真是浮生若梦,只觉得当初太傻,被这样的小玩意儿夺走了真心。 “阿烟,玉佩可以复原,我们也是可以的。”陆鹤川将玉佩和苏南嫣的手都紧紧握住,仿佛这样就可以再次握住她的心一样,“朕绝不会再负你一丝一毫。” 苏南嫣盯着他的手皱紧了眉头,厌弃地用上了浑身的力气甩开,不屑地掂量着手中的玉佩,道: “我非玉石,也不会永远被皇上迷了眼,拿捏在掌心中。” 说着,苏南嫣挑了挑眉,当着陆鹤川的面高高举起玉佩,再毫不留情地狠狠摔在地上。 伴随着一声清脆悦耳的玉石破碎之声,玉佩在坚硬的地面上粉身碎骨,比原本碎裂的还要彻底,就算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玉匠也再也不可能修复了。足以见她的心狠与决绝,不留下一丝回心转意的余地。 “从此以后,皇上不要再有这样的念想了。” 陆鹤川的眼角越来越红,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却还是来不及拦下苏南嫣的动作,几乎跪在玉佩碎片的旁边,心疼又绝望地用掌心将它们聚拢、捧起,眼前一片模糊。 仿佛破碎的不是玉佩,是他的真心和最后一丝幻象。 “阿烟,你真的.......这般绝情吗?”陆鹤川压着嗓子挤出这句话。 如同梦醒时分的醉汉,发现三千世界,皆为虚幻。 “不敢当,皇上不也这样做过吗?” 苏南嫣矜持地用手帕遮掩着下半张脸,仪态翩翩地挺直了脊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陆鹤川,仿佛看着曾经的自己。 她当时也这样卑微又压抑地求着他,只求他能够原谅自己的过错,哪怕是看在孩子的份上,给予那么一丝的垂怜。 可是他没有答应,甚至连见都不愿意见一面,只是让下人将她打发走,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养心殿前,容不得罪妃喧哗。” 就这么轻飘飘地一句实话,却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自此之后心灰意冷,了无生意。 原来皇上,真的没有半分在意过她呀....... 只是没想到也有反过来的一天。 苏南嫣看着陆鹤川颤抖着双手将玉佩的碎片放在手帕中,宝贝似的包好,再次收入怀中,只觉得可笑至极。 若是之前他有现在的十分之一,哪怕走到阎王爷面前,她都能凭着一口气活下去。 往事如烟,苏南嫣终究是笑着摇摇头,理了理发皱的裙摆,双手交叠着放在小腹上,轻移莲步走出了养心殿,连头都没歪一下,更无多看陆鹤川一眼的意思。 宫人识趣地将大门打开,绚烂的阳光猝不及防地照进来,环绕着苏南嫣窈窕的身形,恍惚间宛若谪仙,不染一丝红尘。 陆鹤川不适应地眯起眼睛,仰视着苏南嫣的背影,第一次觉得明明这么近,却又如同天涯般遥远。 * 苏南嫣往后的一整天都神色倦怠,睡了整整一天才好些。 当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净月已经守在她床边了,眼眶肿肿的,似是哭了许久。 “娘娘......”净月惊喜地叫出声,可是看见苏南嫣眼底的阴霾时又鼻尖发酸,想说些漂亮话来逗趣,却发现找不出由头。 在苏南嫣睡着的这段时间里,皇上亲自将她从慎刑司请了出来,还好生让太医瞧过,亦是从下人们的口中得知了娘娘的过往。 乍听之时,她就已经哭湿了衣襟,后面看到娘娘更是无法抑制,守了一宿,也哭了一宿,又是自责又是悔恨。 没想到娘娘竟是经历了这样的事情,若是早知道这些,她就算是拼了命也不会让娘娘进宫,更不会觉得皇上当初是真心待娘娘! 苏南嫣看出了她的情绪,反倒看开了一般拍了几下她的手背,安慰道: “你别多心,我现在明白了许多,并不太难受的。” “娘娘能够想通就好,奴婢只是心疼娘娘。”净月抽泣着,收拾起情绪伺候苏南嫣梳妆,问道: “娘娘今个儿要去哪里?要去见皇上吗?” 苏南嫣一听到这两个字脸色都沉了几分,好一会儿才笑道: “当然不是,马上去重华宫一趟吧,许久未见阿年了,倒是怪想他的......”
第72章 赌约 此时, 景年早就在重华宫的院子里等着了,身旁放着几个包袱,显然是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 只待苏南嫣一到就离开这里。 在听说苏南嫣逃离皇宫后,他当时就明白了为何那日苏姐姐会那般的冷漠和反常,并非姐姐不要他了,而是怕走了以后无人再护着他。 本来还疑惑为何姐姐要逃离,直到听了重华宫的宫女们的闲话,知晓姐姐就是当年的玉妃时, 心都跟着一颤。 随后,他垂着头,在暗处弯了弯唇角,扬起一抹颇有深意的笑。 既然姐姐对皇上死心了, 应该就能看到身后的他了吧? 正想着,就看见重华宫的门缓缓打开了, 一道素色衣衫的身影翩然而至, 正是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人。 “姐姐!”景年丢下所有的东西向苏南嫣飞奔而去,猛地扑在她的怀中,险些将她扑倒在地, 猫儿似的蹭着她的脖颈喷洒着热气,道: “阿年就知道, 姐姐一定不会丢下阿年的, 姐姐心里有阿年......” 苏南嫣觉得脖子痒痒地, 却没有丝毫的抗拒,反而将双手穿过景年的腋下, 环绕着他愈发宽阔的肩膀, 贴着他的心口道: “姐姐怎么舍得丢下你, 若非曾经......”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景年用修长白皙的食指抵住了樱唇,瞥见他眸中从未有过的偏执和深沉。 “姐姐不必说。”景年那双漆黑发亮的眸子凝视着苏南嫣,手指从唇瓣摩擦着挪到脸颊,爱怜地轻轻抚摸着,压抑着声音道: “回忆起这些姐姐一定会难过的,阿年不想让姐姐难过。” 更不想,让你为了除我之外的人难过,景年在心里默默说着后半句话。 苏南嫣鼻尖一酸,原本蓄在眼眶中的清泪终于止不住地滑落,滴在景年温热的掌心里,放下了所有的戒备靠在他的心口。 幸好这世上,还有一个这样明白她的人,如同漫漫长夜中的萤火之光,虽然渺小,可也算是一丝慰藉。 景年心口的温热一点一点传递到苏南嫣的脸颊上,让她愈发地依赖着不想分开,很快就暂时忘了昨日与陆鹤川的不快。 “姐姐,这样感觉好些了吗?”景年用下颌轻轻压着苏南嫣的脑袋,生怕多用了一点的力气会弄疼她,体贴地问着。 “只要阿年在,怎样都好。”苏南嫣心安理得地继续与他相拥着,这样静谧美好的时光,现在也只有阿年能够给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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