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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烟，咱们继续......” * 此时，御书房灯火通明，安公公听说这两个小祖宗要来，立即准备好了笔墨，恭恭敬敬地在一旁候着。 “你们都下去吧，我与阿玉要静下心来背，容不得打扰。”陆闻时被一帮人看得浑身不自在，拿出些太子的派头，小大人般挥了挥手。 众人自然不敢违背太子的心意，行了礼就出了御书房，只有安公公边走边担忧地回头看，心中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之前太子每次被皇上关进御书房，都百无聊赖地缠着他，非要陪着玩些花样，怎么今天这么乖巧了？莫不是打了什么鬼主意？ 不过他也就是担忧了那么一瞬，很快就抛之脑后了。毕竟太子殿下还小，连书桌都要站在凳子上才能够得着，量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陆闻时一开始还装模作样地拿起书摇头晃脑地读着，时不时学着爹爹的样子，提起毛笔沾了徽墨，在宣纸上胡乱写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待到外面彻底静下来以后，他立即从板凳上跳下来，兴奋地拉着陆闻玉道： “爹爹平日里从不让咱们翻御书房的东西，今日恰好他不在，又无人看守，你想不想看一看？” “好啊！”陆闻玉本来就喜欢新鲜，听完后眼睛都亮了，赶忙跟随着陆闻时的脚步来到书架前，指着最低矮的一排卷轴，开心道： “我看爹爹平时最宝贝这些了，时不时就拿出来赏玩一番，真不知这些画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净月姑姑从市井上弄来的图册呢！” “是吗？我还没看过呢......”陆闻时好奇地随手抽出第二层第四卷 ，迫不及待地“哗啦”一下抖开，瞪大了双眸凝视着。 那是一卷极为精美的拓本，落笔处写着“韩夫子碑”，还印着好几个印章。 陆闻时虽然不知这韩夫子究竟是谁，更不知这拓本是何意，可依旧能在潇洒大气的书法中领略出一番磅礴之意，看得出应当是一件珍品。 他一时看呆了，浑然没注意到方才手掌上沾了许多墨，此时又直接拿着卷轴，留下了好几个手掌印，黑漆漆的一小片，模糊了一小片拓本。 “哎呀！”陆闻玉率先反应过来，连忙拉开陆闻时，掏出手绢焦急地擦着，可是半干的墨迹最难弄干净，只会越擦越脏，更加模糊得不堪入目了。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父皇发现了定不会轻饶的......”陆闻时也被下了一大跳，又慌又怕地往后退了一步，小腿都有些发软，颤抖着咽了咽口水。 “哥哥怎么这般不小心呀！”陆闻玉扶额叹息，嘟着嘴道： “这么小的手掌印，一看就是你我留下的。现在要么向父皇请罪，要么就托人去找找是否有一模一样的拓本，若是有了就买回来换掉。” “好主意！”陆闻时像是看到了希望，三两下就将拓本藏起来，道： “净月姑姑认识的人最多，若是能找她帮忙就好了。” “可是，若是父皇发现少了一卷怎么办？”陆闻玉担忧地问道。 “莫慌莫慌，哥哥我有办法。” 陆闻时神秘兮兮地笑了，小手麻利地将卷轴拆下来，又跑到书桌旁用狼毫随意画了一幅画，替作是原本的拓本，一本正经地装好放回原处。 “这.......真的行吗？” 陆闻玉看着宣纸上那栩栩如生的王八，一时陷入了沉思。 “放心，父皇又不是每天都检查每一卷，糊弄几天应当没事。”陆闻时自信地拍了拍胸脯，拉着陆闻玉离开了御书房。
第100章 冤种父子2 虽然昨夜的温存被两个小兔崽子打搅了, 但是好在打发走了，据说还乖乖地在御书房抄书背书，陆鹤川心中有了一点点慰藉。 这才像他的乖儿子嘛, 除了调皮捣蛋以外，还算是有点眼力见儿。 这么想着，他身心愉悦地翻开奏折, 连枯燥乏味的文字都别有一番情趣, 看着格外顺眼。 不久后，安公公佝偻着身子进来通报道： “启禀皇上，沈大将军正在殿外求见。” 陆鹤川手中的狼毫一顿，晕开了一小团墨迹, 沉吟一声点了点头。 三年多以前, 陆鹤风意图谋反并且以阿烟为人质, 危难之际是沈景山及时出现，这才平息了一场风波，加之他本就是前朝将军, 算是大梁的大功臣。 难得的是, 他能明白功高盖主的道理, 两年前就主动交出兵权，在京郊的宅院中深居简出, 含饴弄孙, 时不时进宫一趟讨要些字画研究。 陆鹤川也没想到一个戎马半生的将军会喜欢文人墨客的风雅之物, 无论他是真心或是做戏, 都算是一件好事儿，故而未曾拒绝过。 “老臣参见皇上。”沈景山恭恭敬敬地朝陆鹤川行了一礼, 言行举止无半分僭越。 陆鹤川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沈景山, 只扫了一眼就似乎将他看明白了。 三年来, 沈景山身上没了从前的那股劲儿，显出了几分不惑之年该有的老态与沧桑，可眉眼间却神采奕奕，想来平日里过得应当有滋有味。 如此，他便放心了。 陆鹤川迟迟不发话，沈景山就一直未曾动弹，连头都没有抬起一下。 “爱卿平生吧，不知此次前来，是看中了谁的大作呢？”陆鹤川淡淡地勾了勾唇角，若无其事道。 “谢陛下隆恩。”沈景山有些吃力的起身，压低了脊梁拱手道： “老臣是个粗人，虽然研究了一阵子字画，可终究是不解其意。听闻陛下从民间搜罗了许多珍品，还望陛下多多提点。” “爱卿言重了，术业有专攻，你建功无数，配享太庙，这些风雅之物一时不上手也是常事。”陆鹤川客套地笑着，踱步至书架旁，稍稍一想就将手伸向书架第二层，道： “朕忙于政务，偶有兴致才会赏玩，再好的珍品放在御书房也是落灰罢了。既然爱卿有这般闲情雅致，朕心甚慰，这卷碑文拓本就赐予爱卿吧。” “老臣叩谢陛下。”沈景山欣喜地从安公公手中接过陆鹤川赐给他的卷轴，恭敬地拜了又拜，在安公公的搀扶下出了宫。 陆鹤川满意地看着沈景山的背影，缓缓地点着头。 他方才灵光一闪，就把那《韩夫子碑》的拓片赠与了沈景山。 韩夫子是大梁开国功臣，辅佐三代帝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谓是人人敬仰的忠臣，且颇有风骨。他亲手为自己写下碑文 ，又命人在立碑后将其推倒、踏平，不让后人知道方位。 其中寓意便是功名与尘土无异，唯有一颗忠心不会泯灭，纵使连墓碑都没有，依然流芳百世。 所以那碑文的拓本也十分珍贵，现在所存不多，上品也是价值千金。 陆鹤川将此物赠与沈景山，就是希望他能像韩夫子一样有一颗忠臣纯粹的心，功成身退后好好享受天伦之乐，不要再有其他的心思。 * 彼时，沈景山已经坐着轻简的马车回到了京郊的宅子里，在随从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走下马车。 刚刚站定，就看见沈大公子迎面走来，主动扶着沈将军的手，接过他手中的卷轴，笑道： “听闻父亲去向皇上讨要字画珍品，想必就是这个了吧？” 沈景山颔首示意，抚摸着一把花白的胡须，真心感慨道： “我已经老了，再也没有舞刀弄枪的力气了，还是看看书画省事儿些，让皇上知道了也能放下戒备，不再对沈家有什么别的想法，你们此后才能一世平安。” “父亲的教诲儿子一直记得，日后皇上若是用得着咱们沈家，自然会尽忠效力，若是用不着，在这山中蹉跎年月亦是甚好。”沈大公子点头道。 他深明父亲的用意，也并非争强好胜、贪慕权势之辈，心思与沈景山如出一辙，可唯独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父亲他究竟是真喜欢字画，还仅仅只是装模作样呢？若是为了让皇上放下戒心，找些旧交散播出去，自然就会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何必大费周章地进宫做戏呢？ 沈景山看着自家儿子愣怔的模样，就猜到了七八分他的心思，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爽朗地笑道： “别猜了，为父是真心想研究这些。虽然从前最看不起文人墨客的酸臭气，可不惑之年才发觉，书中确实有很多道理，如今才想明白呢。” 沈大公子连忙点头附和。 “今日是皇上亲自赐下的，你也跟我一同看看，皇上心思细密，应当是把对沈家的忠告都暗示在字画中了。”沈景山踱步来到了书房，屏退了左右侍从，单独留下沈大公子在屋内。 他先是虔诚地将卷轴放在书架最顶层，又以清水净手，用锦帕擦拭干净，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这才缓缓解开卷轴上的红绳。 沈大公子也是期待之极，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在沈景山的身旁屏息以待。 卷轴缓缓地展开，二人的目光紧随着木轴滑落，瞪大了眼睛盯着陆鹤川赐予的“珍品”。 极其普通的宣纸上，画着一只生动却很是潦草的乌龟，墨迹顺着宣纸的纹理往下滑落，顺延出很长一条线，想来是作画之人极为匆忙，一挥而就。 其他空白处未曾印有官印或是民间的藏家私印，若非沈景山亲眼看着陆鹤川拿给他，险些以为是哪个顽皮小儿的玩闹之作。 沈大公子亦是看傻了眼，目瞪口呆地围着卷轴看了又看，一连“啧”了好几声，眉头紧紧锁着，面容上微微染上愠色，开口道：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送父亲一幅王八做什么？难不成是把咱们沈家的忠心与退让，当成是缩头乌龟般的行径吗？” “休得无礼！”沈景山虽然也是不解其意，可终究是沉稳地呵斥住了沈大公子的话，沉吟片刻后，深沉道： “这幅画看着简单潦草，可皇上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定然不会拿一只王八来糊弄咱们。说不准这画是出自一位名家，是咱们看不明白这画中的含义呢？” “父亲是不是多虑了？一只王八能有什么含义呀？”沈大公子抓耳挠腮地在画前蹲下身，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愈发怀疑皇上是不是在暗喻沈家人都是王八。 可是不应该啊，父亲已经这般忠心谨慎，皇上之前对沈家也是礼遇有加，怎会说翻脸就翻脸呢？难不成真的是他们才疏学浅，看不懂其中的奥义？ “唉——”沈景山长叹一声，苦恼地在椅子上坐下，感叹道： “皇上果然高明，咱们家还是读书少，连皇上的意思都看不明白。” “这可如何是好？”沈大公子也慢慢接受了父亲的意思，头疼地问道。 沈景山一边抚摸着胡须，一边陷入了深思。 最快的法子应当是直接找个懂行的来看一看，可是御赐给沈家的东西，若真有什么玄机奥义，被外人看见了总是不太好的，而他们世代习武，平息谋反后又解散了所有门客，家中竟是无一人精于此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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