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自有被家里娇惯了的,使出浑身解数却丝毫不得穆商言高眼青睐者,再一见傅椋什么也不做,穆商言就能同她主动亲近,心里难免忿忿不平,免不了就生出坏心思来。 彼时,苏衍才将所著的新鲜册子卖予傅椋,赚了三两银子,正琢磨着找个什么事来言传身教一番,就有人不偏不倚地撞了上来。 当年太书院中授他们《礼书》一课的是王院士,这位院士主要负责的是院中史册的撰抄和整理,需得常常同书墨打一番交道。 是个留着灰黑长须,刻板又严谨的中年人。 那一日里也不知是如何,他来授课时阴沉着脸发了好大一通火,明里暗里将傅椋好一顿斥责。 那时的傅椋虽不觉得自己是个被骂上两句,就非要哭哭啼啼的小丫头。 可莫名其妙的受了这般气难免委屈厉害,又被当着众人面好一番斥责丢了脸面,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恰那日里穆商言因事来得迟了些,他提着杏糕进学时,正就看到红着鼻尖和眼眶的傅椋,还有她身边正宽慰着的苏衍。 小少年阴沉下脸,眼睛一瞪,还没来得及怎么发火,就有人连忙将方才的事情讲给他听。 众所周知的,这位王院士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喝点茶,他有一块十分宝贝的金贵茶饼,据说是穆商言他爹几年前赏下来的。 王院士每次喝得时候都很肉疼地撬下来一小块,也不知是谁,昨日里好似将他这块茶饼给糟蹋了,全翘碎了不说,还和杏子糕的碎末混在一起,分都分不开。 太学里头谁最常吃杏子糕?众人心知肚明。 但究竟是不是傅椋做的,众人也心知肚明。 这种小孩子的栽赃嫁祸手段其实并不怎么入流,也称不上高超,只要仔细查查就能见得端倪。 罪魁祸首是朝中吕大人家的那个小子。 傅椋至今都还记得,苏衍是如何先借着口散播吕小子对那位王院士的不满,接着又使法子偷摸剪碎了他的长胡子,将此明目张胆地栽赃嫁祸去。 当然了,傅椋觉得这里面是有他自己的私心的。 毕竟苏衍曾经不止一次同她讲想看看王院士没有胡子的模样。 不过此种法子虽然兵不见血,又可坐收渔翁之利,但若是要讲,傅椋委实觉得还是穆商言替她报仇的法子更痛快一些。 就譬如,在那个谁回家的路上套他麻袋,然后正大光明的拿棍棒狠揍一顿。 在兰娘娘这里吃了些瓜果,又散了些午后的暑气,捡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讲一讲笑一笑,才又渐渐歇去声音,各自小息了一番。 待日阳往西去,躲进厚重云层间,傅椋瞧着天色,才伸个懒腰,懒洋洋从摇椅上坐起身。 青竹木制的藤椅晃晃悠悠,竹藤摩擦,发出几声好听的吱呀。 “要回去了?”兰絮闻声来问她。 傅椋点点头,又从盘子里拿走一个橘子剥开,给兰娘娘分去一半,就站起身拍拍压出了痕的纱裙,告辞往外头走了。 她袖子里沉甸甸的,晃晃悠悠,装着那个准备送给穆商言的小冠,只是不知此时,那厮在何处了。 不过想来,今日若是忙些,这个时候该是在御书殿,便去那里寻一寻罢,恰好可一起用了晚膳。 念头一转,傅椋便领着白诺往御书殿去了。 她这边刚出嘉悦宫宫,那端就有盯梢的将这事当成十万火急的军情报给穆商言听。 卷着袖口,正掀了云锦,在床榻上四处摸索机关暗格的陛下一愣,“她是往哪处去了?” 来禀报的人想了想,“看方向,像是往御书殿又或是宸辉殿那头去了。” 这个点,穆书夜应当还在御书殿里替他处理一些政务,若是傅椋往那端去了,倒是还能在拖上一拖。 这个小女子究竟将凤钗藏在哪一处了?她是属耗子的吗?!就这么能打洞?! 瞧着凤栖宫里左一个被打开的暗格,右一个被抽开的暗屉,穆商言顿时心感无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阿嚏。” 傅椋揉揉了发痒的鼻尖,隔着窗见里头有幢幢灯影,想着该是穆商言在里的。 她心生了几分捉弄的念头,又想着给他一个惊喜,就悄无声息地推开门,没有叫白诺一道同她进去。 惊喜么,那必然是得有惊有喜的。 她往日里好似是在哪里看到过,说是这前头的惊吓愈大,后头喜悦就愈浓很, 便想着无论如何先去吓穆商言一吓,而后再将那个小冠拿给他。 此一举必然是能叫他欢天喜地的。 作者有话说: 这章前十条评论掉落小红包哟,诱惑诱惑。
第41章 开了道缝的门又悄无声息地合了上,跟着身后一块偷摸溜进去的风调皮吹得烛火晃悠一瞬。 傅椋下意识屏住呼吸,侧耳去听,听不见什么往这里来的声响才又浅浅松了口气。 总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那多丢人呀。 她小心地抚了抚胸口,将吓人这种事情当做什么天大的正经事来做,小心地提拎着裙摆,不声不响踮着脚往里头走。 御书殿的地上铺着厚厚一层绣金线的毡毯,只要走得慢些小心些,必是发不出什么声音来的。 外殿同内殿虽隔的不远,但这两侧堆满书的博古架却恰恰好能为她遮一遮身型。 真可谓是天时、地利……就是人不怎么和了。 她晓得诸如穆商言之流会武的人,一般耳力都是绝顶绝的尖。 傅椋倒是也没怎么想着一定就能将他瞒下。 但毕竟吓人这件事么,既是做了个开头,中途倘若又反悔,难免会令人心中挫败几分,有些许懊恼。 再讲了,她本也不是专程冲着吓唬穆商言这件事来的,后头的那个喜,才是她此番行事的目的。 那厮不是总叫嚷着她做事想不着他么?此番专程来给他送个惊喜,想来必是高兴的。 小女子在架子旁蹲下小心翼翼勾着个头,从书的缝隙里往内殿瞧去,准备先行刺探一番‘敌方’军情。 内殿同外殿间,竖着个绣龙纹的,约莫三尺高的金玉屏风,将里头光景挡得结结实实,只模模糊糊地透出几分内殿的朦胧光影来。 傅椋勾着脖子看了片刻,只觉那投在屏风上的影子好似是不止一人的模样。 但也或许是穆商言刚好就倚在个什么东西上,又或者是个什么物件儿被烛火投下来的虚影。 她当然希望是后头两种,若是前头的,那还有一人又会是谁?莫不是义兄此时也在里头?那这可就不大好办了。 倒也不是说不能连着穆书夜一并吓一吓,可毕竟这喜她只备了一份,若当真将穆书夜吓出一个什么来,怕是她往后的日子里少不得要内疚的。 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可就要这般灰溜溜走了,傅椋倒也不甘心。 她托着腮颊,指甲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架子,一时也没想起要放轻些力道。 淅淅索索的刮蹭声传进室内,落子青年的手臂一顿,阴差阳错间落错了位置,然他只顾警惕往外扭头去看,未曾发现分毫。 “什么声音?” 棋盘之上犹如战场,厮杀激烈,自容不得此番分神误落。 不过另枚黑子随着步落下,便瞬间围困白子一片,叫那方兵卒战败,局势往一边倾倒。 穆书夜慢悠悠捡着被困死的白子,在棋子入瓮的叮当声响中笑意盈盈,“大抵是有个什么小老鼠溜进来咬了木头。” “你们这里竟然还有老鼠?”萨格惊诧,转脸正要继续往棋盘上落子,却是一呆。 不过眨眼光景,黑子已占半壁江山,将白子围堵一角,杀得只剩下寥寥数子,岌岌可危。 胜负已有定论。 “不下了不下了,”萨格将棋盘往前轻轻一推,“每次都输给你,没有一点意思,你们大盛的皇帝怎么还没有回来?” 穆书夜也觉奇怪,但或许是被什么要紧的事情绊住了脚,他将棋子分拣进瓮中,正要讲话,萨格却忽然回头。 “呆着也是呆着,不如咱替他抓老鼠去吧,我小时候这方面可是一把好手。” 傅椋还不晓得正有人心心念念的要来抓她这只‘老鼠’,蹲麻了脚的小女子换了个姿势,干脆压着裙摆当垫子,靠着书架盘腿坐了下去。 左右地上是一点不凉的。 要不,还是待晚一些在来罢,傅椋托着腮颊,手指轻轻敲点着。 若是里头在商议什么大事,她这般偷摸着进去惊扰怕是不好。 自诩自己十分有眼力见,在重要事端上从未出过岔子的傅娘娘如是想。 只是想来今日里是吓不到穆商言了,傅椋惋惜,正要拍拍屁股起身,一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离去,不料一抬眼,却和人大眼对小眼的对了个正着。 傅椋:…… 萨格:…… □□尺高的架子顶天立地,下头坐着个瞧起来分外娇小的美人姑娘,她托着下巴,望过来的眉眼精致俊俏,如雨后沾露的春桃,艳而不俗。 青白的裙摆悠悠铺散了一地,她姿态懒散而悠闲,浸在昏黄的灯影中,勾勒出朦胧不真切的轮廓,像是从书画里走出来,摄人魂魄的精怪。 “你,你你……” 萨格一时结巴了起来,手足无措,连话都说不流利,只觉自己见过的那些所谓绝色的美人图,都比不上眼前人样貌的十分之一。 他还没来得及将话继续说了周全,身后穆书夜的声音就先响起打断了他,里头带着明晃晃的诧异。 “阿椋?怎么是你在这里?” 只打个眼儿的功夫,又是背着光的,那人脸上模模糊糊,只见得一双亮眼,傅椋没发现眼前这人是她昨日里救下的那个,但听声音也不是穆商言就是了。 此时听得穆书夜的声音,她才一骨碌的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裙子,将不晓得丢去哪里的仪态捡了捡,先对还傻站在那里看不清脸面的一颔首,才转去看穆书夜。 “义兄在这里,我是来找陛下的。” 既是被发现了,自就不用再藏着掖着,左右她的那个计划在方才就胎死腹中了,除了可惜了点倒也没什么失望落寞。 听了这话,穆书夜一愣,“你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傅椋也诧异,“他没在殿里吗?” 穆书夜道:“从今儿朝后就没见他人了,也不知做什么去了。” 听到这里,傅椋顿时瞪圆了眼。 好嘛,感情这厮午时那会儿,竟然是找的人去诓骗她,若是不想同她一道吃膳直言就是了,怎么竟还专程找人拿个有事的话来搪塞她,当真是一番好心思。 恼怒后,傅椋又后知后觉,她不动声色扫了眼在场二人,心里松了口气。 幸得方才她谨慎了些,没得胡乱去吓人,不然这吓错了,可不得要比没吓到要更加尴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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