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当然知道秋贵妃巴不得看着自己死在外面永远都不要回来,但是只要看到她不得不顺从的样子,他就颇为满意。 “殿下这么大的阵仗回宫,又将本宫叫来,自然惶恐不已。” “毕竟人言可畏的道理,殿下也并非不知。” 美人养尊处优久了,脸颊微微圆润起来倒是显得更为骄矜。她好像是忘了昔年太子的铁血手段,说话间也并不客气。 太子看着她的侧颜,高挺的鼻梁和精致的下颌都微微紧绷,颇为冷漠的样子。他喉头发痒,忍不住滚动一下。——人间权力之巅,便是能离这天上明月最近的位置。 ”娘娘也怕人言可畏?” 他这话说的戏谑,他远征西北,秋贵妃把持朝政。暗中来往的官员名单此刻就放在他宅邸中的桌案上。她从未隐藏过她的好手段,自然妖妃名声显赫。 秋贵妃眨眨眼:“他们入不了本宫的眼,自然怀恨在心。” 贵妃娘娘的话可解读为两个含义,一说声讨她的文官是因为无法入的了秋家一派的青眼,另一说,便有些暧昧地暗指太子今日明晃晃的行径。 皇帝还没死呢,就迫不及待地宣示主权——当真是比之那街头巷尾流离失所的丧家之犬还令人生厌。 男人听后一愣,开怀大笑:“本王何其有幸,有朝一日能成为娘娘的入幕之宾。” 话是如此说,他今日找秋仪却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些儿女情长。 太子的眼神中划过一丝凶光,把玩着手中的扳指:“娘娘手段通天,王家有几个不长眼的门生谢绝了几次本王的名帖……” “本王却听说,娘娘的父兄几个月前还和他们相谈甚欢?” 秋贵妃对他的真正来意早已看透,也不慌张地伸手扶了下鬓角,做出十分为难的样子:“殿下抬举本宫了。” “几个月前?那都是几百年的老黄历了。” 她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殿下怕不是还不知道吧,妾的父亲有一家还算红火的裁缝铺,估计这些大人的夫人小姐喜欢父亲的手艺,因此才会给几分薄面。” 她一口气说下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说谎的本事在宫中算是练就的炉火纯青。 “哦?既然秋大人有这样的门路,不如就替本王引荐一下……” “殿下有所不知,”美人摇着手中的香扇,轻声细语地打断了他,“前线吃紧,京城也不景气,家父已经捐了先前囤下的所有布匹,将铺子置换了出去。” 太子阴翳的眼神向下打量着她的笑颜。 一息、两息——他突然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淡淡说道:“既然如此,是本王没有缘分了。” 贵妃娘娘颔首,不再说话。 “殿下今夜为何还不睡?” 此刻已经是丑时,齐坞生却坐在院落中的石凳上独自饮酒。 来仆地的日日夜夜他都在刻苦习武或是博览群书,很少有这样放纵自己的时候。因此朝云行有些诧异,出声询问。 自王月琴一事过后已是两月有余,他知道齐坞生用了最直截了当也是最不留情面的方式拒绝王小姐后几乎是险些和人翻脸。 “王家权势滔天,你给她一个正妻名位又如何?” 他有些怒其不争,如此一来齐坞生便是亲手将自己和王月琴的姻缘断绝干净了。 若是十九殿下登基,秋贵妃再怎么说也是先皇的女人,她不可能有机会入住中宫。如果按照这个思路,谁做正妻都是一样的。他不明白为何齐坞生就是如此不懂变通! 而十九殿下偏偏和没事人一样,第二日温柔地笑着将人送上了马车:“仆地多苦寒,王小姐还是回京城将养吧。” 许是没能料到自己死里逃生一场,那王家千金红着眼睛连忙点头,竟然半点都不否认此刻已经是盛夏的仆地“格外苦寒”。 当朝云行问他难道不怕王家报复的时候,已经半点不见当年怯懦谨慎的青年笑了一声:“她不敢,王家不会。” 寥寥几字将其中复杂的利害关系点到为止。 他才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已经参透了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明白的事实。 而今夜,朝云行却第一次看到齐坞生在独自饮酒时露出一丝微微困惑的表情的表情。 见到朝云行,庭院中的青年举杯:“朝将军。” 他并没有回答朝云行一开始的疑问——他为什么此刻还清醒着。 将军知道他的性格,也不再多问,而是就这样一杯一杯地互相敬着酒。一壶酒下去,朝云行的脸已经微微发红,而齐坞生还是面不改色。 此刻他终于道出了缘由:“仆地很快就会被卷入战争。” 朝云行闻言眼中瞬间清醒:“殿下此话怎讲?” 齐坞生放下酒杯,那金玉做的杯子在石桌上碰撞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蛮族不可能真的退兵。” 四年来,西北塞外的风雪一年比一年大,去年仅仅是十月就已经下了鹅毛大雪。 这样的环境根本就是逼着对方和大齐不死不休。 ——因为只有南下,才能保住全族性命。 蛮族的目的从不是取代大齐或者仅仅打赢几场胜仗。他们真正要的是一块安身立命的场所——能让牛羊有所安顿,冬天能够度过。 虽然听起来似乎比取代大齐更有回旋的余地,但实则不然。 侵略他国若为财,则并不会倾尽全力。 若为自保,那便难说。 如此可见若是蛮族在九月就战败退兵,几乎是将自家性命弃置不顾——换句话说,毫无可能。 听他这么一说,朝云行豁然开朗,神色惊疑不定:“莫不是太子通敌叛国,和那蛮族达成了不可告人的合作?” “何必如此麻烦?” 齐坞生摇头——“只需要有人告诉蛮族大军,在西北稍稍偏南的地方有一地名为仆城,粮草丰厚,守军孱弱……” 朝云行倒吸一口冷气:“用计之人何其歹毒!” 虽然早就料到会加入这残酷的皇位争夺之中,但是主动参与和被迫卷入可谓是天差地别。这四年他们汲汲营营也算是同此地原先的守军打成一片,可是他还是有些隐隐担心。 “仆地原来的守军臣虽从未提过,但是恍惚觉得他们身份来历并不简单。” “朝将军可曾听过——” “暗枭?” 朝云行的双眼突然睁大。
第46章 太子的人晌午来了一趟,态度不冷不热地请了秋翰走。 转眼就将人下了诏狱。 一顶结党营私秽乱朝政的罪名就压了下来。 秋贵妃得势,秋翰作为她的兄长自然不会立刻受到严刑拷打。他此刻坐在诏狱中一间还算干净的屋子内,对面的刑官笑咪咪地发问:“秋大人,事到如今还不招吗?” 青年官员泰然自若:“大人说笑,有什么可招的呢?” “大胆!” 那人从袖中掏出一叠布料狠狠摔在桌面上,细细看去上面都是各种各样奇特的纹样,只是略微有所残缺。 秋翰眼神一凝。 “真是能耐,用这样下作的手段传递消息,勾结朋党!物证在此,秋翰还不速速认罪。”那人疾言厉色,颇有几分唬人。 只要秋翰没有立刻回复,他便会高声呵斥,试图给青年官员带来无上的压力。 而此刻秋翰却并没有着急否认或者承认。他的脑中凭借着仅有的信息迅速分析着事情可能的走向。 ——他们是否已经掌握了全部的信息? 裁缝铺经手的布料只要被破译结束,就会立刻恢复图案原本的样子。而此刻这些残缺的图案必是曾经交流之后留下的底本。 对方能获得这些布料,要么依靠中途截获,要么需要裁缝铺内部的人泄露出去。 而所有的图案都曾经入过秋寒的眼,那人拿出的图样所代表的内容他也依稀有印象——这必然是曾经已经转录过后的消息,又被人复制泄露了出去。 顷刻间,秋寒就评估出了这件事的危重性。 一、对方一定知道他在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 二、对方不知道真正的密码底本,因此不知上面的具体内容 三、出卖他们的人一定不是核心圈层 帮助裁缝铺做绣品的大多是东街的女人们,她们或是被胁迫或是被收买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对方心中没有底气,于是先发制人,想要因此吓破他的胆子。 秋翰微微一笑,既然要审,他自然奉陪到底。 只是不知道是这些人先撬开他的嘴,还是先受到贵妃娘娘的惩治呢? “殿下,东边已经准备就绪!” 朝云行身边的副官策马而来,此刻已经是仆地同蛮族苦战的第十日。 十日前,探子突然来报,那传说中已经被太子殿下降服的蛮族大军竟然不断地向仆地进发。 朝云行的人绝对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击退对手,而仆地原驻军却毫不在乎,声称这天下易主又何妨?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朝云行出面安稳人心,他告诉所有人殿下会亲自解决这个问题。 所有人都忧心忡忡,不敢相信年轻的齐坞生真的能说服那些仆地驻军同他们一起击退蛮族。毕竟那些人看起来恨不得齐国皇室早日覆灭。 可谁知殿下仅仅是见了其中一个领头之人,在屋中交谈了不过一刻——就彻底扭转了局势。 偷偷去听的朝家军士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那领地守军惊讶地说了句:“竟然是你!” 然后屋中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再然后,那些平日玩世不恭终日流连在酒馆中的军人们仿佛突然蜕变了一般,竟然在翌日晨起按时到了演武场。 他们舞刀弄枪的样子虽然有些生疏,但是拳脚功夫丝毫没有退步,可见多年来只是藏拙。 这几日鏖战下来,朝家的军士愈发意识到这些人远不止想象中的简单。 这支军队并非擅长配合和服从,他们敏捷狡猾像暗夜中的鬼魅一般。出手时不讲究整齐规范的招式——只要取下敌人首级便可。 他们的存在不是为了守卫或是震慑,他们的意义在□□速地完成命令。 就像“暗枭”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那样——他们可以沉寂在黑夜中度过漫长的时间,但是当他们划过天际的一瞬,就是白昼的号角。 在和蛮族交手中,朝云行的人负责战场最基本的参与和配合,而真正需要精锐的部分,就会由齐坞生带着暗枭完成。 而今日,是齐坞生准备了十天的一场战役。 还住在永宁殿时,朝云行曾带给齐坞生几本兵法,其中一篇讲的就是如何利用地势将敌军在不知不觉中引到悬崖边缘。 他专心钻研其中两处可以优化的地方,没有注意到秋娘娘已经进来。 后来那些手稿连通书籍被秋娘娘一同烧尽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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