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了几步,苏其央看到街边有人在贩卖枣泥茯苓糕、春饼、诸色夹子、荷叶饼等许多吃食。想来父亲当年就是在这条街上买回去给她吃的。 想到父亲,苏其央又难过了起来。常人都说近乡情更怯,看来确为不假。本以为两年前流尽的眼泪,此刻大有喷涌而出之意。 走到这条巷弄的尽头,她瞧见一位老婆婆搬着一只小木凳坐在路边,时值严冬,老婆婆却拿着蒲扇不停地扇动着。 “老婆婆,你不冷吗?”苏其央担心这位老妪,上前询问。 可惜老妪似乎是没听清,目光呆滞地看向前方,理也不理苏其央。 这时从附近走过来一个中年女人,略带抱歉地和苏其央解释:“姑娘不必与阿婆枉费唇舌了,我家阿婆是个痴傻的。” “无缘无故地,为何会.”苏其央语露同情地问道。 她也有个坏毛病,便是她时常钻出来的便宜善心。 “听姑娘这南腔北调的口音,想来不是本地人,来上党城投奔亲戚的么?”中年女人笑笑,继续向她解释,“上党城是军事重地,离北狄又近,在我原朝统一中原前曾是战乱不断,大家都没个好日子过。” “我家阿婆那年被敌兵施暴、奸【防和谐】污,她的贞洁葬送于此,没能挺过去,自次便落下了这个痴呆的毛病。”言及此处,中年女人的语气也是悲恸万分。 苏其央微微皱眉,她并不明白:“做错事的分明就是惨无人道的敌国军兵,老婆婆既然已经遇了他人的难,又为何还要惩罚自己?” “我家阿婆已经算是好的,姑娘你有所不知,当年城中被奸【防和谐】淫之女子不在少数,大多都为了贞洁守身自尽了。她们投河的投河、上吊的上吊,凄惨极了。像我阿婆这样苟活下来的已是少数,可即便如此,我家阿婆还是少不了承受旁人那些难听的风言风语。”中年女人说着说着便已是泫然欲泣。 苏其央听得震撼,又问:“贞洁就这样重要吗?值得为之送命?为何她们要自尽?” 中年女人觉得这话问得离经叛道,有些诧异:“这.难道姑娘的爹娘不曾教过你这些么?对女子而言最重要的便是贞洁。” “那男子三妻四妾,为何从不曾有人指责他们不守贞洁?”苏其央想到了远在京城的白生香,只觉得女人的命运太过可怜,“我的爹娘从不曾教我这些没用的事情。” 听到苏其央骤然变冷的回话,中年女人有片刻地哑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想问她:“那姑娘的爹娘都教了姑娘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领导不在办公室,可算是赶在12点之前把这章摸出来了! 我的目标是:摸鱼摸鱼!把公司摸到倒闭!把资本主义摸到绝迹!
第27章 “我娘生下我来后就死了,还未来得及教过我什么。”苏其央思忖片刻后回答面前这位中年女人,“我爹他教我武功,喊我读书,叫我.他叫我好好活着。” 说完,苏其央莫名地感到一阵怅然若失,心中开始一抽一抽地发疼。 她如今能武、也会文,也生龙活虎着。 她虽活得好好的,可是她却没有爹爹了。 已经忍了许久的苦楚,原先以为不会发作的,可她还是没能忍住。 苏其央远远地看了看姑射山,不自觉地红了眼眶,眼泪在她察觉到之前便涌了出来。 本想开口继续和这位妇人说些什么,喉咙中却仿佛被人灌了什么千斤重的东西,她想开口说话,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姑娘,你怎么了?”妇人有些慌乱,不明白这位姑娘为何突然哭了出来。 岂料苏其央听得妇人说了这句后,竟是越哭越凶。 终于,她开了嗓,满腔皆是哭意,叫人心疼:“爹。” 可惜,无人应声。 妇人好像明白了什么,这姑娘是想她的父亲了。 “爹爹。”苏其央又哽咽地喊了一声,泪眼朦胧。 还是无人应她。 “爹爹!”苏其央开始大吼起来,仿若她的爹爹就在远处。她只要叫得足够大声,她的爹爹便能听到。 说来也奇怪,在相国府中的时候,苏其央哭得一直像个死人,没日没夜的都在无声地哭。 哭得一双眼眸酸痛难耐,哭得再也流不出泪来。那时,相国府中的许多人都害怕她会把双眼哭瞎。 而当下,她似乎得了什么可以宣泄的由头。一时之间,从前受过的万般委屈、所有的不甘、种种的痛苦和全部的遗憾,都随着她这一声“爹爹”吼了出来。 看着嚎啕大哭的苏其央,中年女人大概也猜出来这位姑娘身上发生了何事,她摸着苏其央的后背,顺了几下,缓声安慰道:“姑娘,活着就很好,你爹若还在世,应当也不会希望看到你哭得这样凄惨的。” 苏其央渐渐地止住哭声,抹了眼泪,说:“真是不好意思,让夫人见笑了。” 中年女人看了看苏其央,又看了看她的傻阿婆,长叹道:“众生皆苦,好好活过这短短数十载已是不易,姑娘莫要再哭了。” “好,多谢夫人,我不会再哭了。”苏其央用尽浑身解数才将她的哭腔咽了下去,勉强露出一个笑来。 中年女人收回她的手,也笑着说:“对喽,这世道难着哩,能活着便是万幸,从前城中还在打仗的时候,有许多人都活不过三十岁的。” 苏其央点点头,打量起妇人的穿着,看起来过得有些寒酸。于是她说:“夫人,我手中有点闲钱,你若愿意,我可以接济给你。” “姑娘可真是位大善人。”中年女人笑着摆了摆手,显出拒绝之意,“城中生活拮据者多了去了,姑娘怕是接济不过来的。” 语毕,妇人又说:“只希望官府可以少收些赋税,我们这些为民者就谢天谢地了。” 身旁有一对老叟老妪搀扶着经过,苏其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中年女人也瞧见了,说:“喏,瞧那二位老人有说有笑的模样,这便是苦中作乐了。姑娘可要学着点,多笑笑准没坏处。” 语毕,这位中年女人拉起那位老妪的手,作势要离开:“姑娘,我先带阿婆回去准备晚饭了,日后有缘再见。” “好,夫人慢走。”苏其央笑着和她挥了挥手。 算算时候,她也该回客栈了,于是转过身去。 她心里念着方才那位夫人所说的“众生皆苦”,一路都走得分外出神。 “啪——”“啪——”“啪——” 耳边传来三声鞭打之音,苏其央从神游中被扯了出来。她觉得这声音听起来像是打在人身上的。 不禁皱起一双柳眉,她快步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的一见柴房,屋顶上的茅草已经被常年刮的风吹走了小半,可屋中却仍是昏暗。 一位蓬头垢面的男孩躺在地上,身上的触目所及之处,皆是皮开肉绽。 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以为是方才那个人又来了,几欲提气逃走,怎奈全身上下竟使不出一分一毫的力气来。 “天要亡我,或许我非死在这人手中不可吧。”他暗自这样想着。 脚步声又近了一些,他骤然发觉这声响不大像之前那个人,反倒像是位女子。极轻,可也极快。 “吱呀——”门开了,带着刺眼的金色阳光,亮得习惯了黑暗的他睁不开眼。 半晌后他才看清来人,他想得不错,确实是名女子。 “你是谁?”他眼中顿时有光芒闪烁,须臾之后又暗了下去,冷声问道,“你也是来打我的么?” 苏其央被问得莫名其妙,出于安慰这位小男孩的心意,她微微一笑,柔声说:“小弟弟不要怕,我不会打你的。” 这名小男童的伤势很重,苏其央有些为难,看着他的遍体鳞伤,不知该怎么带他出去。 想了许久后,她决定伸手去抱他。 “别动我,我自己能走。”男孩咬着牙,勉力撑着墙面站了起来。 苏其央只好尴尬地收回双手,问他:“适才是谁打的你?” “你问了又能如何?”男孩背靠着墙,他的背上也是触目惊心的伤痕累累,此刻挨着墙,火辣辣地疼。 可要强的他又不愿被别人发现,逞能地没有表现出来。 “我.我可以.”苏其央发现她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她并没有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是一听见有人在挨打就立刻飞奔了过来。 这时,苏其央听到屋外面又发出了声响。 男孩也听见了,嗤笑道:“你不是想知道是谁打的我么?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你是谁?”进来的这男人五大三粗,手中的长鞭上带着斑驳血迹。 苏其央皱起眉来,呵斥他:“你又是谁?竟敢私自虐待孩童,也不怕我去告官?” “笑话,我打我花钱买来的奴隶,与你何干?姑娘管得还挺多,也不怕引火烧身?”这名粗汉根本没把苏其央这等女流放在眼里。 “奴隶?”苏其央凝目注视此人,“我朝新立的法例条文上,可是黑纸白字地写着禁绝私属奴隶,更何况这孩子的年纪这般小,你分明是近日里才买来的。知法犯法,又该当何罪?” 粗汉听了这番话,哈哈一笑,道:“你一个女的在此处和我扯什么法例条文?天高皇帝远,谁管得着我?他父母将他卖给我,这是你情我愿,又不是我抢来的。我劝你现在赶紧走,否则我可就不客气了。” “你快走吧。”男孩怕这位粗汉真的对苏其央动手动脚,也催促她离开。 苏其央觉得自己被小瞧了,快速从背后取下怀春剑,并不解封上头的布条,只是用它去砸粗汉的手。 粗汉吃痛得大叫起来,手中的长鞭也因为失力掉在地上。 苏其央又抬手将被麻布包裹严实且笨重的剑身往粗汉的喉咙处送去,又在毫厘处停了下来。 可这位粗汉心中明镜似的:若苏其央是按照方才打在他手上的力度,他的喉咙定会被震碎。 “你不若再说一遍?你想对我怎样的不客气?”苏其央仰起头,面色高傲地问道。 这一连串的动作被苏其央做得极快也极为流利,舞剑时带起来的风刃更是极响。 粗汉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反应过来苏其央是个不好惹的,连忙跪下求饶:“姑奶奶,手下留情。您大发慈悲,你若是想要这个孩子,我送给你便是。” “荒唐!人命岂是让你来送的?”苏其央蹙眉,“你是花多少钱买来的,我照价赔给你。” 这时呆呆站在一旁许久的男孩出声,语露嘲讽:“人命不是让他来送的,便是让你来买的?” 苏其央被质问得哑然,悻悻地摇了摇头:“对不住,方才是我失言了。” “姑娘,鄙人多嘴一句,你今日能从我手中救下这一个,难道就能救下这天下千千万个落入虎口中的孩童么?”跪着的粗汉在二人离开前冒然开口,“从善如登,我劝姑娘还是好好想想,做善事与做傻事可是有分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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