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其央想起不久前见到的那位老妪和妇人,好像也曾听得那位夫人说过这样一句:“城中生活拮据者多了去了,姑娘是接济不过来的。” 这天下深陷苦难之人何其多,她能救一个是一个,又有何不可呢? “若是傻事,我会做。若是善事,我更会做。”苏其央嘴硬道,不愿听他不足为训的歪理邪说。 粗汉不由得苦笑:“想必姑娘此生定然是个没吃过苦的,只怕这一路以来顺风顺水,这才会不识民间疾苦。” 苏其央怕再多说几句,会被这人的歪理动摇,示意身旁的男孩跟上她后,便快步离去。 只是左脚跨出门槛时,她忍不住地询问自己:这一路当真没吃过苦么? 姑射山上,她虽不是锦衣玉食,可依旧被爹爹照料得极好。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从未做过什么粗活与累活。 相国府中就更不必多说,日夜皆有人在旁伺候着,她从不曾受过不得温饱的日子。 似乎她过的日子,一直都是绝好的。 不识人间疾苦的人,也确实是她。 那她究竟该如何做,才能让这世道变得更好一些。苏其央突然发觉自己从前只想着吃喝玩乐,可如今竟渐渐地生出来几分体恤万民的心思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10w字了!这是里程碑啊!完结指日可待了~
第28章 回去的路上,苏其央一直在思考她该如何安顿身后的这位可怜兮兮的孩子。 “你很蠢。”身后的孩童在苏其央沉思的时候,冷不丁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脚下的步伐不由得顿住,苏其央心想,她没听错吧? 附近只有她和他两个人,应当是没有听错的。苏其央不可置信地回头,问:“你说什么?你说谁?” “我说,你很蠢,是个蠢女人。”如她所愿,眼前的孩子继续说了一遍。 苏其央现在万分后悔,她能不能把这人再送回去?又或者,她能不能也打一顿他?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说完,苏其央怕被这孩子钻她话里的空子,又多说一句,“我先说好啊,我可没有以恩要挟的意思。你无缘无故地骂我,就不觉得很对不起我么。” 苏其央停下了脚步,可这孩童没有,他依旧向前缓慢地走着,边走边说:“救命恩人?我方才可没死。颠倒黑白,你果然是个蠢女人。” 男童很快越过苏其央,走到了前面。苏其央也快步跟了上去,黑着脸问他:“你今年几岁?” “十岁。”他不回头地作出答复。 “我大你六岁,好说歹说,你也该叫我一声阿姐,为何一再地叫我蠢女人?”苏其央有些气恼,“你要是再骂我,我可就真的生气了,不管你了。” 闻言后,男童转身看她,道:“我没说错,你做得确实很蠢。适才那个男人说得不假,你今后最好不要再随意流露你这廉价的恻隐之心了。你救得了一个,救不了所有;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苏其央今日接二连三地遇上了许多事,心绪还没来得及整理好,不由得言语激动起来:“你们说我不能,我就不能么?我偏偏能做到,我偏偏要做到!” “那你准备如何做到?先说眼下,你打算怎么护我一世?”男童定定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回复。 苏其央想了良久,才期期艾艾地说:“我会带你去医馆治病疗伤、再带你回客栈清洗身体、再.再给你买件新衣裳,随后你就可以自行离去。从此天高海阔,你还是自由身。” “好一个天高海阔自由身,你可真会说漂亮话。”男童冷笑道,“你觉得我能去哪里?我不过是十岁稚童,你觉得我能去何处找到自由?” “我也不知道.那怎么办,难道我真的做错了么。”苏其央终于泄气了下来,“可方才我若不那样做,你会被打死的。” 她今天接二连三地碰壁:先是贾如谷质问她为何不早些告诉他苏夜之死时,她受了委屈;而后一路上所见所闻,又总让她想起爹爹,约莫半个时辰前她还大哭了一场。 现在她救了一个人,却被告知她救得不对。 看来很多事情并不似想象中的简单,是她做事太过冲动、不计后果。 男童又转过身去,步伐因疼痛走得吃力,说:“我不知道。可你救了我,这是事实。” “你也知道我救了你,还一直骂我蠢女人。谁家的小孩这么不讨人喜欢。”苏其央在他身后小声地嘀咕。 男童扭头回看,不满道:“我不是小孩。” 苏其央敷衍地应付他:“哦,不是小孩,是少年郎总行了吧。” . 仁安医馆。 馆内有一个极大的牌匾,上有飘逸行书写就的四个大字:医者仁心。 医师边抓药边问苏其央,还不忘打探一眼她:“这个孩子,姑娘是从哪儿遇来的?” “从附近的路边救下的。”苏其央老实地回答了这位老者,心中却不明就里。 没过多久,她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这位郎中,请问这孩子身上是否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否则郎中刚才为何特意问了那句?” 医师将药材包好,告诉她:“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看他身形骨骼,不似本地人罢了。” “这又什么好特意问的?我看郎中是大惊小怪了,我亦不是本地人。”苏其央看了一眼趴窝在病床上的少年,还是很奇怪。 包好了药,医师递了过去,摇头晃脑地笑着说:“此本地非彼本地,姑娘带着他回去,洗干净脸后就知道了。” “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苏其央不耐烦到了极点,她很讨厌别人说话跟打谜语似的。 “笃笃——”医师在桌面上敲了两下,笑着说,“三十四钱,姑娘快快付了吧。” 回到客栈后,苏其央才发现贾如谷仍然没有回来,又想着他不辞而别也是有可能的,心里居然很不是个滋味。 其实这一个月的相处,她已经把他当作了朋友。 救下来的那个少年被她安排在隔间,眼下估计正在清洗身子,方才买好的药瓶和衣物也被他带了过去。苏其央只得一个人闷闷地坐在自己的房间,等救下来的少年,也在等贾如谷。 先等来的是那位落难少年。 “没想到你洗干净了还挺好.”苏其央突然发现哪里不对,改了口,“你不是中原人?” 先前这人披头散发、邋邋遢遢的,根本看不清面孔如何。可如今再看,此人的面目分明不像是中原人:鼻梁高挺、脸庞的轮廓分明、眼窝也要比中原人的深一些。 她可算明白医馆中那位老者所言的本地为何了。 “怎么?我不是中原人,你便后悔了?”少年垂眸看她,眼神在高高隆起的眉骨下显得深邃。 苏其央轻轻摆头,道:“倒也没有,只是有点吃惊。那个粗汉打你是因为这个么?” “不是。他初次见我时,我身上脏乱不堪,他没能认出来我不是中原人。”少年的嘴边露出一丝嘲笑,“卖我的也并不是我的父母,他却信以为真,不折不扣的蠢货。” 苏其央悻悻地赔笑了两声,只觉得这少年说出口的话没一句是好听的。 “刚刚等你的时候我想好了,我可以给你足够的银子,助你逃离这座城,也可带你回家。”苏其央说出她方才想好的事情。 “接近一个时辰,这就是你想出来的良策?我说过我没有去处,也不想回家。”少年轻轻嗤笑,“我现在觉得你看起来更蠢了。” 苏其央的嘴角无语地跳动了一下,快速将头转至一侧,不想再看他。她甚至有种把他送回给那粗汉的冲动。 “你若是愿意,也可以先和我一齐同行。我会照顾你,直到你找到你的去处,这总归行了吧?”苏其央捏起拳头,轻轻地砸在桌面上,以此泄愤。 少年点头,道:“甚好,不过你要清楚,我没有什么能够给你的。” 听到少年说出“甚好”,苏其央有一瞬间怀疑她是中了他的激将法。 苏其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有求于人,说:“你一个十岁的小屁孩,我能图你的什么?” “我不是小屁孩。”少年皱着眉,忿然道。 “哦?是吗?”苏其央起身,走至他眼前,她比他高出半个头。 少年默不作声了半晌,又说:“这不公平,我比你小六岁。” 苏其央又坐了回去,这才意识到这人怎么一直站着,问他:“怎么不坐下?站着不累么?” 少年僵硬地摇了摇头。他如今全身都是未结痂的疤,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愿多做任何一个动作,怕难忍疼痛。 见他这么坚持,苏其央也不好多说什么,换了个话题:“既然以后要同行,我又比你大许多岁,不如认你作义弟,如何?” 说完她又怕少年不同意,抢先道:“不同意也得同意,以后你再也不能喊我蠢女人,要叫我阿姐,我就叫你弟弟.弟弟好像有些拗口,你叫什么名字?总得有个称呼吧。” “你叫什么?”少年并未答复,而是问了苏其央。 这些日子里以白央的名字自称得久了,苏其央下意识地回答:“白央。” “那我也姓白,至于名字,你随便给我取个即可。”这位姓白的少年如此说道。 “你没有名字?”苏其央怔住了,觉得这孩子也太过草率了,名字都要她来现想。 姓白的少年没回答她,只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她。 看得苏其央莫名其妙的,很快她意识到:他不是没有名字,只不过是没有中原名字。 客房里有一道屏风,上面画着一棵桃树,树上的桃花开得正旺。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那你就叫白灼吧。”苏其央看着那屏风,若有所思地说。 白灼很快接受了这个新名字:“好。” “这位是?” 白灼和贾如谷的声音同时响起。 听到贾如谷的声音,苏其央有些喜出望外,忙站起来,向来人走去,说:“贾公子送完信了?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这是你男人?”白灼看着贾如谷,神色不明地问苏其央。 苏其央有些难为情,数落了他一番:“你一个小孩子,满脑子瞎想什么,贾公子是我朋友,也是咱们的财主。今日本想拿来赎你的银钱,就是他给的。” 说完她偷瞄了贾如谷一眼,站在小麦色肤色的白灼旁,更显得贾如谷白得不得了。苏其央觉得贾如谷此人真该多吃点好的、多休息。 “半日未见,白姑娘竟捡了个落拓少年回来?”贾如谷发现苏其央在偷看他,笑着揶揄道。 苏其央指向白灼,说:“他叫白灼,现在是我的义弟。” “北狄人?身上带伤?义弟?”贾如谷双手叉于胸前,斜靠在门口,细细打量白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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